丹霄万里(22)
宋时低了头,咬牙道:“恂王害死了我哥,又屡次针对殿下,我只是想给他个教训。”
“自作聪明!”
谢朝淇手中鞭子猛挥出去,甩在宋时脚边,厉声道:“你若还想在本王的淮王府待下去,就把你这些小心思都给本王收起来,本王会给你哥报仇,你少做这些有的没的给本王惹麻烦!”
谢朝溶确实丢了脸得罪了谢奉玨,但谢朝淇心知谢奉玨也定会疑心这事是他做的,从此对他生出芥蒂,谢奉玨在他们父皇跟前很能说得上话,他要储位,他需要更多的人支持,他只有真正成为万人之上的那个人,才能替他的江世报仇!
宋时跪着往前,大着胆子握住谢朝淇一只手:“殿下,我哥能做的事情,我也一样能为您做,我也一样愿意把这条命都给您。”
谢朝淇抽出手,闭眼又睁开,淡下声音:“不必了,你给本王好好活着,为了你哥,你必须得好好活着,其他的事情不需要你来做,你记住这句就行。”
第18章 谢朝渊这是在害怕。
翌日清早,辰时用过早膳,谢朝渊领谢朝泠出门,往庄子后头去。
昨日说好的去游湖泛舟,谢朝泠一早就惦记起这个事,兴致勃勃,他也才十几岁,正是贪玩的年纪。
路过祁明轩时,谢朝泠偏头望了一眼,这里已不复昨夜热闹,院门紧闭,院中有伸出墙头来的玉兰花枝,在这个时节略显萧条。
“这里,以前真的住过定王爷早逝的心爱之人吗?”谢朝泠犹豫问谢朝渊,昨夜他们过来看热闹,他听人小声议论起这事,不免唏嘘。
谢朝渊顺着他视线方向看去,目光顿了顿,道:“不知,传闻不可尽信,皇叔十五岁去边关,二十岁伤重回京,之后这近十年一直孤身一人,府上连个侍妾都没有,那女子即使存在,也绝非一般人。”
谢朝泠想,兴许不是女子呢?小殿下这一家子都嗜好特别。
但也只是这么想想,谢朝泠并未说出口。
行至后湖,游舫就停在水岸边,是一大早谢朝渊特地吩咐人去问谢奉玨借来的。
初冬的清早,山色空濛、烟水渺渺,天冷连呼吸间都能带出白雾,但挡不住谢朝泠的好兴致,他先上船,笑吟吟朝谢朝渊伸手:“殿下我拉你上来。”
谢朝渊一捏他掌心,稳当当跨上船。
船往湖心去,一路青山碧水。
“定王爷果真好享受,没想到这庄子后面还有这么大一座湖。”谢朝泠靠在船舱边看外头风景,随口感叹,恪王府中的湖比起来,只能算水池子了。
谢朝渊剥了瓣橘子,顺手喂到他嘴边:“湖心还有座岛,岛上景色更不错。”
谢朝泠转眼看谢朝渊,笑问道:“殿下羡慕定王爷过的这日子么?”
“有何好羡慕的?”
“富贵享乐一辈子,做个像定王爷这样的闲王似乎也不错,不过殿下志不在此。”
“本王和皇叔不一样。”谢朝渊道。
他要谢朝泠,他用卑劣手段将谢朝泠困在身边,困得了一时,困不住一辈子。所以他要那个位置,只有那样,他才能真正留住谢朝泠。
但是这些,他不打算说与谢朝泠听。
半个时辰后,他们在湖心登岛。这岛很小,拾阶而上,有一阁楼,可观四处景致。
谢朝泠站在至高处远眺,初升的朝阳缀在远方天际,映出大片红霞,偶有飞鸟掠过水面,在霞光下拖出一长道影子,直至消失天边。
这个地方,确实挺不错。
“琳琅喜欢这里?”
看出谢朝泠眼中欢喜,谢朝渊在他耳边问。
谢朝泠点头:“是还不错,可惜这是定王府的庄子,不能常来。”
“京外这一带多有这样的地方,你要是喜欢,本王也可以为你建座这样的庄子。”
谢朝泠笑睨过去:“殿下有钱吗?”
谢朝渊拍了拍他肩背,没多说。
晌午就在这阁楼里用的午膳,之后谢奉玨派人过来,请谢朝渊去陪吃酒,谢朝渊只得起身,谢朝泠说还想在这里多坐一会儿,让谢朝渊先回去。
谢朝渊没扫他的兴:“晚点我再让船回来接你。”
谢朝泠摆手:“殿下慢走。”
目送游舫远去,谢朝泠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身后王进小声问他:“郎君可要小憩一会儿?”
谢朝泠没理人,顺手折了株窗外花枝,捏在手中拨了拨,忽然道:“这个地方我以前好似来过。”
王进惊了一跳,谢朝泠睨他一眼:“我从前是不是就认识定王爷?”
“……奴婢不知。”王进咽了咽唾沫,支吾答。
谢朝泠一哂,这人的神情已经告诉他,他没猜错。
他来过这个地方,他也认识定王。
游舫靠岸时,谢朝渊看到在岸边凉亭内发呆的谢朝淇,主动过去打招呼。
谢朝淇面色苍白,裹着厚重大氅,还抱着个暖手炉,神情恹恹,谢朝渊问他:“四哥可是身子不适?这才刚入冬,怎就这般畏寒?”
谢朝淇冷淡目光瞥向他,没理人。谢朝渊不以为意:“皇叔叫我过去吃酒,你去么?”
谢朝淇依旧没吭声,谢朝渊走近他,低下声音:“四哥,前些日子我发现件好玩的事情,你想听吗?”
不待谢朝淇回答,谢朝渊兀自说下去:“东山营有将领拿了朝廷兵饷在外头放印子钱,听闻还逼死了人。”
谢朝淇神色微动:“为何与我说这个?”
“没什么,突然想起这事就说了,你就当,是我看二哥他不顺眼吧,他总是找我不痛快,我便也不想让他痛快。”
谢朝渊满脸混不吝,喜恶都摆在面上。谢朝淇盯着他,心思转了几转,不是没怀疑这小子别有居心,但谢朝渊出了名的懒散贪玩不思进取、心思都不放在正道,且他说是看谢朝溶不顺眼,神色过于坦然,这话谢朝淇信,最终压下了心头疑虑。
“为何不直接去告诉父皇?”
谢朝渊不以为然:“我也只是道听途说,真无凭无据和父皇说了,二哥不得更记恨我,就他那个心眼,我以后还有好日子过么?”
“所以你想让我帮你对付他?”谢朝淇冷声道,“我又为何要如你所愿?”
谢朝渊笑笑道:“随便你,你要是听过就算了,那这话便当我没说过吧。”
将该说的话说完,谢朝渊去了谢奉玨处吃酒。
今日只有他们叔侄二人,经过昨夜之事,谢奉玨似乎歇了玩乐心思,只让谢朝渊陪他喝闷酒。
“皇叔若是心里不快,不如大醉一场。”看谢奉玨面前杯子空了,谢朝渊继续为他添酒。
谢奉玨似笑非笑:“也只有你小子说得出这样的话。”
“侄儿说的是实话。”
谢奉玨搁下酒杯在手中缓慢转了一圈,忽地问他:“早上带人去湖上玩了是吗?本王还是第一次见你对谁人这般上心。”
谢朝渊倒了口酒进嘴里:“啊,他想玩便带他去了。”
谢奉玨看向他的眸光略顿,谢朝渊坦荡一笑,继续喝酒。
谢奉玨没再说什么,重新拎起酒杯。
申时将至时,天色突然就暗了,王进朝窗外看了眼,方才还晴朗着的天这会儿已然乌云密布,要下雨了。
他回头去看谢朝泠,从先前起谢朝泠就是这副模样,垂着眼拨弄手里那把短刀,神色冷然不知在想什么。
王进心里不断打鼓,眼下也不敢问太多,只小心翼翼提醒他:“郎、郎君,下雨了,回去吧?”
谢朝泠终于抬眼:“船回来了吗?”
没有。
外头已经起风,湖面掀起风浪,但不见船影子。
一声闷雷之后,暴雨磅礴而至。
谢朝渊放下酒杯,听到外头落雨声,皱眉示意身后王让:“派人去看看,郎君回来没有。”
王让当即吩咐人去办,一刻钟后下头人匆匆来报,那游舫先前被在湖上游乐的其他人借去用,并未去湖心岛接人,这会儿雨下大了,船泊在岸边,不敢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