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这是你师弟啊！(315)

　　以身养蛊者往往百毒不侵，寻常毒或者被免疫，或者激发体内的蛊毒，直接身亡，如此一般，极为罕见。两个徒儿没有料想到也是正常。
　　只是这样，事情就变得愈发扑朔迷离起来。
　　洛书想了想，看向林子，“我想……”
　　“盟主！让我进去吧！”
　　洛书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一声近乎呜咽的悲鸣打断，他顺着声音看去，看见了风涉。
　　他的师父还在里面。
　　这样看来，委实是凶多吉少。
　　他身边的大蛇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心中的难过与绝望，吐着鲜红的信子扬起头，周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彻。
　　在这一处基地周围，不知道有多少条毒蛇。
　　然而方尚清依旧只是摇了摇头。
　　“不行。”
　　现在风涉的状态，进去就是在送死。
　　洛书走进树林，离他最近的大树生长得极为旺盛，嫩芽吐露，有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好似情人的低语。
　　一切显得如此温柔而无害。
　　只是在空气中，却不知为何，带着一股子诡异的腥甜。
　　红柚趴在洛书的肩膀上，不安地立起了半身。
　　洛书摸了摸树干，树干干燥而粗糙。
　　与他相伴了数百年的花草树木，并没有让他心安。
　　洛书心头微跳。
　　他走向方尚清道：“不如为师进去看看。”
　　“不行！”
　　方尚清脱口而出，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他正了正呼吸，道：“师父，就算去也是我去。”
　　洛书微微皱眉，挥挥手，方尚清不明所以地蹲下，洛书的手按在他的额头，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一股热流自手掌流遍奇经八脉，最后归于丹田。
　　“小清清，你在不安什么？”
　　方尚清睁开眼睛，诧异得按住了方才洛书按住的一片额头。
　　是啊，他在不安什么？
　　明明之前那么多险恶的境遇都遇到过，现在他怎么就突然乱了心神？
　　“小清清，你还记得，你是盟主，是这里的主帅吗？”
　　方尚清点点头。
　　“那你方才想做什么？以身作则，一马当先？”
　　方尚清一怔，迟疑着又点了点头。
　　洛书沉声道：“你可知道，你若是进去，外面正道群龙无首？”
　　方尚清这次停顿了很久，才点了点头。
　　洛书道：“那小清清，你怎么会想进去？”
　　方尚清按住额角，回忆着方才的情绪，“我只是觉得，不能乱了军心，这是我的判断失误，由我承担，由我振作军心。”
　　“是不是很愧疚？”
　　洛书突然问。
　　方尚清点点头。
　　如果他能够在情报没有第一时间回到手里的时候就立刻采取措施，也许第二队精英不会失踪，也许那些门派的弟子都不会失踪。
　　洛书深吸一口气。
　　方尚清会这样想，是每一个有良知的人都会做的，即使这件事的错归根不在他。
　　作为盟主，率领的战事上千，这种类型的失误也不是第一次遇见，若是每次都要一马当先，恐怕武林盟早就被魔教攻破了。
　　方尚清会愧疚，但是不会失措道冲动莽撞。
　　方才方尚清的反应，倒像是被上百倍得放大了心中的愧疚。
　　但是还没有到被乱了神智的地步。
　　也因此没有被立刻察觉。
　　这是暗示。
　　洛书看向四周。
　　感觉有什么好像不一样了。
　　不算高明有力的暗示，但是显然很有用。
　　就像是不曾被外力左右，自己做的决定。
　　“阿痕，煮清心汤。”
　　清爽的药香在整个林子间弥散。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洛书摩挲着树干，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这棵树……
　　方才是在这里的吗？


第307章
　　洛书猛地向后一跳，树枝微微颤动。
　　风吹过枝梢，引得一阵细碎的沙沙声。
　　面前的树静立着，身后是熙攘着的基地。洛书仿佛站在某种奇异的分界线上，分明身后人声鼎沸，却忍不住一阵阵发寒。
　　洛书一步步走上前去，轻轻再次摸上树皮，又闻见了淡淡的甜腥味。
　　洛书垂眸沉思，运力于掌心，正待拍在树干上，异变突生。
　　基地的外围，有嘶吼声传来，不过眨眼之间，就已经蔓延到了洛书的所在。
　　来敌。
　　被漆成墨色的机关兽将众人缓缓包围，期间间或有蛇虫爬行穿梭，漆黑的蛇虫藏在巨大的机关兽之间，无法粪分辨，猝不及防。
　　看不见人。
　　有灵巧侠士飞出暗器，发出金属碰撞之声，尽数跌落，有修力的侠士抡起流星锤打去，竟然被人形的机关兽一把抓住，有蛇动作迅疾如闪电，顺着铁链窜向侠客，长大了嘴欲一口咬下，幸而被剑气一刀斩断。
　　侠士长松一口气，感激地看向方尚清。
　　“盟主，多谢。”
　　却见一向温和有礼的方尚清像没有听见他的道谢似的，低头看着地面，他顺势看去，愕然发现蛇身溅出的血色漆黑如墨腥臭，地面上刚冒出的嫩芽被血色浸透，不过眨眼之间就已经变得黑焦。
　　剧毒。
　　除却应对侠士的进攻，机关兽与蛇虫没有进攻的征兆，只是一步步地收紧包围圈。
　　一阵扑棱棱之声，众人抬头看去，天上展着机关翼的侠士正左右躲闪，黑压压的墨色压在头顶，不断迫近，蛇虫被直接甩到了机关翼上，左右躲闪，终于被迫弃去了飞行翼，落回了地面。
　　洛书左右几下，跳上树顶，遥遥看去，黑色的机关兽组成了一道机关墙，看不见尽头。
　　像是被关进了一只黑色的盒子。
　　寸寸收紧。
　　洛书看向身后。
　　那里是树林。
　　好像暂且逃离这些机关兽的方法，就是进入到树林中去。
　　机关兽并没有进攻的征兆。
　　洛书跳到方尚清身边，已经有人提出了建议。
　　“盟主！如今的权宜之计，便是暂且后退，进入这片树林之中了。”
　　强作镇定，微微发颤。
　　刚才有机关兽将一名九尺壮汉，握住双腿，从中生生撕成了两半。
　　内脏流了一地。
　　鲜血飞溅，恰好溅在他的眉心。
　　夹杂着毒的血液腥臭异常。
　　洛书握住大徒儿的手，微微摇头。
　　“师父？”
　　从刚才洛书的提点，他已经知道这树林里有古怪，里面才是来敌的主场，进不得。
　　可是难免就有一丝侥幸。
　　这些机关兽太邪乎，他能逃出去，可是能逃出去的又有几个人？
　　哪怕有子车痕的蛇药，真的要硬冲出去，恐怕这里的人能折去七成，他身为武林盟的盟主，怎么能看着下属送死独自逃离？
　　洛书也知道方尚清的顾虑，事实上这机关兽确实棘手，就连阿痕和阿筹都不能正面拼，只能靠轻功逃出去。
　　说实话，若是等同的人，就算是再多十倍，武林众人也能杀出一条血路，但是面对这有两三人高的机关兽，难免束手无策。
　　真要硬拼，对方损失的不过是些武器蛇虫，他们损失的却是人命。
　　洛书沉声道，“小清清，看树。”
　　方尚清诧异应声抬头，只见洛书一掌拍上了树干！
　　无声。
　　紧接着在树干中，却发出了令人头晕脑胀的一声虫鸣！
　　树干寸寸裂开，一人堪堪合抱的树干，中心却是金石所制，在金石之间，是一只有拳头大小的虫。
　　众声哗然。
　　洛书也微微吸了一口凉气。
　　红柚发出人耳无法听到的尖叫，在洛书手上可爱的小嘴张开比身子更大的角度。
　　她在愤怒。
　　这些低等的虫子，竟然凭借这种方法避开了它的探查，它的威压！
　　这树干就是它们的蛊皿！
　　洛书按住红柚，才堪堪使欲将之一口吞下的红柚冷静了下来。
　　蛊皿被打破，这只蛊已经在红柚的威压下晕了过去。
　　洛书将蛊扔给子车筹，摸了摸断裂的金属，握住一片，缓缓发力，而后一愣——
　　以他五成内力发力，居然还感受到了些许阻碍。
　　洛书心底隐隐有了一个猜测，眸色微沉，内力运转。
　　六成、七成、八成……
　　地面在震动。
　　向着震源看去的人，全然忘记了身旁的危险，一时之间不知道今夕何夕。
　　金属连带着木桩，被寸寸拔起，地面开裂，土块滚落，露出密密麻麻的根须，细小如同虫蚁。
　　洛书缓缓发力，越来越多的地面被牵连，周围的树木在微微颤动，洛书一心想把树下的玄机拔出来，却忘了以他如今的体型做这件事，究竟是有多么骇人听闻。
　　露出地面的部分已经比洛书整个人还高，洛书索性将其扛在肩上，狠狠向下掰扯，方尚清几人一愣之后连忙上前帮忙，却愕然发现自己竟然只能将其撼动分毫。
　　洛书摆摆手，“你们的几个的内力还不够，为师……我来。”
　　二零八八站立一旁，倒不是不想帮忙，只是作为系统不能干扰进程，于是众人就看见，一个不到大腿高矮的孩童，将是他身子七八倍大小的树根慢慢地拖出了地面。
　　洛书将树根撂在地上拍拍手，树根下连接的金属细处竟然被洛书生生扭断，下面一个深深的大坑，由泥土掩映着，依稀能看见金属的纹路。
　　方尚清沉声道：“请隐门的弟子来。”
　　然而不必方尚清提醒，隐门的弟子早在机关兽出现时便已经从帐篷中走出来，愕然之后是几乎凝结的气氛。
　　机关兽。
　　隐门擅机关。
　　唐门与隐门是将机关用到了极致的门派，不同的是，唐门精于武器，尤擅细小机关，而隐门所研制的，却是一切能用到机关的方方面面。
　　研习机关的门派不是没有，然而以隐门为首，外面何时出现了这样强悍的机关师？
　　机关与武学相通，唯有多多交流，才能汇众家所长，就算是当年隐居于山林的隐门，也不是与旁的机关门派没有丝毫联系。
　　这样的机关术，绝不是闭门造车能精进到的。
　　木尽的脸色不好看。
　　难道是隐门内出了奸细？
　　不、不可能。
　　自己门派的事情自己知道，都是沉浸于机关阵法毫不在意外物的人，否则也不可能忍受在山林中吃糠咽菜，几乎将所有的资金都用在材料上。
　　想收买这样的隐门弟子，难道是要用图纸或是材料引诱吗？
　　不是出了奸细，那莫非是被下了蛊？
　　木尽脸色愈发难看。
　　洛书看见木尽，一向没什么愁色的脸上沉沉。心里一个“咯噔”，只怕这死孩子联想到了什么东西，将过错归结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