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都是我前男友[剑三](141)
不知他是入了谁的梦,不知是谁入了他的梦。梦里又有什么呢?
……
梦境里,有华美森严的宫室,有阴谋,有算计,有死亡相杀,唯独温情是假。
他曾是尊贵高傲的未来储君,他也是如履薄冰生死不由自己的皇子。
他被人害,也害人。杀人,也被杀。
“不是我,这不是我,我不会这么做。”
与他如出一辙的人,站在他身边似笑非笑。
……撒谎,你就是这么做了。不然,这是谁的脸?谁站在他的影子里?
“你不是我。”
那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轻笑出声,似是愉悦。
……“啊,我喜欢你这么说。你的确不是我,我也不是你。你跟我,只存其一,只该存其一。至圣至善的鹤仙人,你何时愿意消失呢?”
那加重戏谑的“鹤仙人”三个字,仿佛别有深意,藏着心知肚明的秘密。
“我从始至终都在这里,多出来的不是我。但我不会强求你消失,你存不存在这个世界,与我没有任何影响。”
清冷从容声音,让那个拥有一双暗红色眼睛的他,笑容渐渐冷却无痕。
……“没有任何影响?”那暗红眼睛的人冷冷地说,“那为什么三百年前我会死?是你的愚蠢害死的我。你不可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你纵容了这一切发生。”
鹤酒卿轻轻摇头:“我忘记了,当时为什么会那么做。但如果有人被害死,也是我害死我自己。我相信我自己,既然做了决定,就一定是必做不可的事。”
……“明明你也不记得,却说我是多出来的。”那清冷的声音冷漠道,“无妨,很快我就会活过来的。到时候,谁真谁假,才是真的毫无关系。”
鹤酒卿半阖着银灰色的眼睛,默然不语。
那与他如同倒影,眼睛暗红邪恶的人,桃花眼轻慢斜睨。
……“你浑身血污,狼狈不堪的样子,好看的紧,真该让你那位城主心上人看看。躲起来算什么?怕他知道你的真面目,是怕他厌弃厌恶,还是怕他同情怜悯?”
“他不会厌恶我。永远不会。”鹤酒卿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柔软,因为阿天是很好很好的人,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那就是后者了?自卑自负的鹤仙人,真是可笑。我现在倒是原谅你的自欺欺人了,甚至有些同情。只要你不来妨碍我,我无意对付你,你所承受的一切,都是我所经受的。我只是要活过来,而你身为过去的投影,只能被动接受这一切。”
鹤酒卿摇头:“并不是这样,我只是在修行。”
……“那就慢慢修,修到清醒了,你就该知道,谁才是真正的……”
鹤酒卿淡淡打断他:“往常你没有那么话多,看来是出了些变故。你在试探我?”
……“想多了。不过,有部分东西暂时放到别处了,我的确有一个疑问,一时找不到答案。或许你能告诉我。”
“说。”
那人一直张扬桀骜的声音,微微一顿,语气竟然也能平和。
……“你知不知道,我前几次经历里,可能遇见过一个人,一个我或许表现得不同于别人的人。”
“顾相知?”
……“姓顾是没错,但应该是叫顾矜。”
鹤酒卿毫无变化,只轻轻抬了一下眼睫。
但那个人立刻发现了。
……“你知道!告诉我,他在哪里?”
鹤酒卿平静地说:“你知道顾相知在哪里吗?”
……“知道又如何?要交换吗?”
鹤酒卿轻轻地说:“找到顾相知,你就知道了。”
134只反派
顾相知在哪里?
这个问题, 不止是与鹤酒卿对峙后的钟磬在想, 端月殿的顾矜霄也在想。
闽王死了,玉门关的鬼剑蛰伏已久,接下来他会怎么做?
玉门关被藏起来的顾相知, 现在又在谁手里?
督宫的燕无息,这么久过去,除了外表快速成长为成年男子,身上的气息却依旧不似活人。只比他手下那群昔日死人谷的活死人,强一点点。
灰白色的头发和眉毛, 苍白羸弱的皮肤仿佛久不见阳光, 深灰色的瞳孔毫无光亮。
不过, 他的声音比起中秋节时候却流畅许多。
“城主, 督宫一直在排查,目前只有一个地方最可疑。”
顾矜霄抬眸看向燕无息。
白色兜帽下,那张苍白清俊的面容, 依旧无法做出生动的表情, 声音再平和, 低哑冰冷的声线听上去也刺骨寒凉。
看到顾矜霄看他,那双雪狼一样暗灰色的眼眸一眨不眨, 却莫名叫人觉得温顺。
他斩钉截铁地说:“都督府。”
茯神也颌首肯定:“玉门关都督府邸,传说古时候是玉门大漠一个小国。被沙尘暴掩埋之后,前朝都督府建造,勘察风水之后,选择了那里。这样看来, 很可能下面是个古城遗迹。若是藏身或者藏物,都再好不过。”
顾矜霄尚未说话,神龙已经自动借着幽冥和现世转换,来去自如跑了一趟,实地勘察。
【对的对的,下面确实有东西,很可能是空的。但是我进不去。】
妙观山和青年和尚此前一语不发。
见顾矜霄沉思不语,妙观山看了眼哥哥,才沉声说:“督宫之人不好现身人前,此事不如交给带宫的青龙卫。”
燕无息朝他看去,暗灰色的瞳眸看得人后背生寒。和他的白虎卫里,那些恬静美丽的少女们一样,远观动人,只要一睁眼,便是恶鬼真面。
但妙观山不冷不热回望,毫无惧意。
青年和尚一直闭着眼,此刻却站到妙观山面前,挡住燕无息的目光。睁开那双无神空明的眼睛,道了声佛号。
燕无息这才移开了眼睛。
下面那番暗潮汹涌,顾矜霄虽然没有抬眼,却自然清楚。
“此事我知道了,一切照旧。燕无息,让你的人避开那里,不要让人察觉到异样。”他起身,眉宇沉静,毫无波澜,喜怒不显,“我亲自去一趟。”
顾矜霄并没有立刻神行千里,而是回到玉龙衔月宫后的楹花水榭。他出来的时候,鹤酒卿说了等他。
他回去的时候,那里却只有仙鹤小白。
小白绕着蓝楹花树飞,见到顾矜霄了,才俯冲下来,轻轻鸣唳一声。像是在问他,有没有看到它的主人?
顾矜霄伸手,轻轻抚了一下它修长的颈项,还有翅膀边缘的墨羽。
“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不过他把你留在这里,大约是说,出去得很匆忙,但是不久就会回来。”
仙鹤微微歪着头,轻轻叫一声,似是同意了他的看法。
那一晚,雨下得很大,涨水了。
鹤酒卿一直都没有回来,连仙鹤小白都和神龙的戏参北斗玩累了,垂下脖颈休眠。
或许是雨声催眠,顾矜霄不知不觉睡着了。
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有时候是他在一个陌生从未见过的学院学习方术,有时候是外出处理玄门案子,有时候是在玩全息游戏……
无论是多么没有逻辑的情景,都有一个眼蒙着白纱的人陪着他。有时候他是兄长,有时候是朋友,有时候梦里他们素不相识,但那个人自始至终都会对他很好。
更多时候是当初那个他呆了很久很久的九幽荒原。
和现实不一样,梦里那个地方,天上飘满了半开半落的花,比当初那个鬼魅在他耳边描述的更美。
他也不是躺在那里,一动不能。而像是灵魂离开了身体。
鹤酒卿拉着他的手,到处跑着飞着去玩。
满是白骨湮灭的沙漠里,长满了碧绿的青草。一排排开满花的树,花朵一只手那么大,随着微风婆娑摇曳。美如仙境。
今日是谷雨,雨水打湿的草地长起很高,草叶鲜嫩脆弱。
明媚的晨光从地平线射来,被草地上的水珠反射出万千光芒。
草地上,一半是湿漉漉的阴影,一半是金灿灿的光路。
他们好像都变得很小,小小的鹤酒卿笑着,温柔地对他说:“嘘,我们飞过去,不要踩坏了这里。”
他就笑着答应:“好啊。”
醒来的时候,发现他枕在鹤酒卿的腿上。
金色的阳光,像是从梦里而来,斜斜穿过蓝楹花树,洒在鹤酒卿的身上,洒在他披散在鹤酒卿衣摆上的乌发上。
一半灿然生辉,一半清幽纯白。
鹤酒卿的手指,轻轻的穿过他的发端,白纱蒙眼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梦到了什么?”
“鹤酒卿。”
“我在。”他说。
顾矜霄抬起左手,轻轻放在他微凉的后颈,那人便笑着顺从的低下头,侧耳去听。
然后,便被拥抱了。
鹤酒卿的脸上微微一阵空白,仿佛白纱下的眼眸一瞬失措微微睁大,为这突如其来的温暖。
阿天在他的怀里,他也在阿天的怀里。就像被整个世界拥抱,那样的温暖满足。
耳边的声音轻轻地:“我梦到的,就是鹤酒卿。”
鹤酒卿放空的神情,许久才回神,温柔小心地回抱他,低下头,想要回应,最终却只是温柔地,低低地叫那个人的名字:“顾矜霄。”
“嗯。”
他想说,很高兴能入你的梦。
还想问他,梦到的他是什么样的,他们在梦里做了什么。
所有有意义没有意义的事,都想知道。
但最终却只是闭上眼睛,沉浸在这一刻的温暖里。
真得很暖,一寸寸温热,一整晚江水浸入骨髓的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