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太子争影帝的日子(49)
李从一想了想,给她大号发了个私信:有空出来见一面吗?
杨飞飞满是疲惫的收工,她这次演的是古装剧里的女五号,一个闹腾的反派小师妹,没有替身,什么打戏都自己上,刚刚的戏,脚腕被椅子砸到,她也没吭声,忍到收工时已经肿了。
杨飞飞疼得嘶气,给自己上了药以后,忽然从心底里升起一丝难以掩饰的疲倦,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受这份苦,有时候真的好想不再演戏了,回家嫁个人安心过日子多好。
但每次打开微博,看为数不多的粉丝在鼓励她、夸她,心中又重新充盈着一股略带酸涩的温暖,这一点点温暖,让她一路走到今天。
当她按例看遍每一条私信,终于看到李从一时,第一个想法是,高仿号?
确定真是李从一后,随之冒出的第二个想法是,要睡粉?
杨飞飞顿时有种吃了苍蝇的膈应,她是很喜欢李从一,因为从李从一身上,她看到了奇迹与希望,他总给人一种无论什么都打不倒他的安稳的感觉。
李从一都要睡粉了,杨飞飞觉得自己真是眼瞎啊。
但杨飞飞心里有点不甘,总觉得李从一不是那种人,于是小心翼翼试探地回复了私信。
李从一把见面地点定在了一家很红火的餐厅。
杨飞飞犹豫了好久,还是决定去赴约,如果李从一真有那种想法,她绝对当场就甩脸走人。
到了约定那一天,杨飞飞没有特意打扮和化妆,穿得很家常休闲,做到了不失礼貌就行。
远远的,杨飞飞就认出了坐在那里的李从一,虽然李从一带着口罩,但他的气场和周围人截然不同,不是靠一些薄薄的布料就能挡住的。
杨飞飞有些紧张,向前走了两步,看到了李从一身边居然还坐着一个女人。
还想双飞?
杨飞飞眼前一黑,极度的荒谬和愤怒冲上脑海,好半晌她才看清那个女人的长相,十分秀气斯文,重要的是还很眼熟!
杨飞飞本能地感到激动,因为那女人是她们艺人圈子中盛传的“男艺人都想追她,女艺人都想和她做闺蜜”的金牌编剧刘向西!
这会儿,李从一已经看到了她,冲她招了招手。
杨飞飞进退两难,鼓足了好大的勇气,才走了过去。
刘向西看着她一笑:“这就是你要给我介绍的演员啊?”
“我的小粉丝。”李从一点头,“正好看你朋友圈说准备开拍一个时装剧,就给自己人谋福利来了。”
杨飞飞听得晕晕乎乎。
“挺不错的。”刘向西上上下下打量着杨飞飞,“就是有点拘谨,不知道演戏能不能放得开。”
杨飞飞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但又陷入了比先前更大的震惊。
“我就是介绍一下,面试该走的流程都是要走的。”李从一笑,“可以的话,看有什么合适的配角给她一个;不可以的话,不用看我的面子,直接退人。”
李从一伸过手来,食指在杨飞飞面前桌子敲了敲,提醒她赶紧回神,“刘编剧的配角,演得好也很出彩,你可别错过了。”
不是做梦!绝对不是做梦!
杨飞飞用力掐着大腿,疼得一激灵,花费了好多的力气,才勉强跟上眼前这出十分魔幻的剧情。
杨飞飞声音有些发抖:“李先生,刘编剧,您您们好。”
李从一挑眉:“这么生分的称呼?”
“啊?”杨飞飞好不容易回来的理智又被带偏了。
李从一笑:“看来是见到爱豆太激动了。我在这里,粉丝都发挥不出正常水平来。那我就先走了,向西,她交给你了。”
刘向西笑着挥手:“对了,忘了跟你说声谢谢。”
李从一奇怪:“谢我什么?”
“唔……”刘向西想了想说,“谢谢你让我见识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风流名士,不是靠服装,不靠妆容,不靠文辞武步。”
“那靠的是什么?”
大概靠的是面对镜头,不卑不亢地说出“把时间还给时间”的淡然吧。
刘向西笑了笑,没说出来。
李从一也不追问到底,食指无名指并拢,从眉尾一扬而上,做了个耍帅的动作。
“走啦。”
靠的也是这份来去随意的自在。
刘向西果然没给李从一面子,没把配角给杨飞飞。
给的是女主角。
刘向西的新剧《织梦者》,是国内少数聚焦于编剧的题材,描写了一个平凡女编剧的成长史。虽然女主是绝对的一番,但说不上是大女主戏,因为女主角只是一个普通的独立女性,没有人为她一掷千金,没有人为她要死要活,她也没做到只手遮天,她只是坚持了梦想,得到了应有的收获。
这样的女性,放眼望去有很多很多。
杨飞飞没有攻击性、不明艳动人但耐品味的容貌,以及坚毅倔强但又有点可爱的性格,让刘向西觉得她很合适女主角,就自然而然把女主的位置留给了她。
《织梦者》后来播出时,又创造了收视奇迹,女主角扮演者杨飞飞真的一飞冲天了。
这部剧也生动展现了影视剧的幕后精彩故事,除了编剧,也涉及了导演、道具师、剪辑师等许多幕后工种的嬉笑怒骂,这对于观众来说是十分新鲜、有趣又刺激的。
很多网友就发现了过去很多吊诡的事,在行业精英剧大热的时候,无数编剧去胡编乱造她们根本不熟悉的职业,却从没想过把自身所处的最熟悉不过的行业描绘出来。
或许是有风险,因为写这些故事很可能被指责影射现实明星,从而引来纠纷。
但归根结底,还是资本对编剧的轻视,彻彻底底的轻视。就如同他们随意扭曲编剧写的故事,他们对于编剧的诉求、理想和生存环境也不屑一顾,他们不相信编剧能带来利益。
当利益足够诱人的时候,资本方才不会管影射谁、得罪谁呢。
《织梦者》的收视神话,就给了他们迎头一击。
值得一提的是,《织梦者》里还有个女主爱错渣男,为了渣男改写剧本强行毁男二人设的情节。
网友们根据蛛丝马迹,一致认为那渣男影射的就是蒋尧,被改剧本的男二就是小可怜李从一了。
冷了一年多的蒋尧,再次被拉出来鞭尸。
这些都是后话了。
李从一现在不会想到自己的日行一善产生了多大的影响。
开春后,《一条大道》的拍摄提上日程,李从一欢欢喜喜地和邰行一起,住进了应山导演找到的最佳拍摄地点,开始学习当地方言。
这里的方言与普通话差异不是很大,一方面是营造出乡村感,但又不至于让观众看电影时听方言听得一脸懵逼,一方面也是为了让演员快点掌握。
李从一每天日常就是专门找村子里的闲人聊天,实在找不到闲人,就跟他们一起下地干活,没事掰掰玉米,拣拣棉花,钓钓鱼。
李从一最喜欢和当地四五十岁的阿姨们一起去拣棉花了,她们又和蔼又话痨,话题永无止境,还特别有耐心,知道李从一在学方言,不厌烦地一句句地教他。一天下来,李从一感觉获益匪浅,各种意义上的。
三个月后,李从一把口音学会了,一张白嫩的脸晒黑了,同时村头到村尾的各种八卦也都了然于心,还被相亲了好多次。
第54章 谈判
当然,李从一也不仅仅是只学方言,他也在学习的过程中,观察农村。
这个村子和《一条大道》剧本里描写得差不多,是中国千千万万农村中不起眼的一个,不是贫困村,也不是示范村,没出过大人物,大学生倒是出过几个,仍是被津津乐道的对象。
李从一借住的是一家有着两层小洋楼的人家,一对五十多岁的夫妻,他们的儿子已经成家,带着媳妇在外面打工。
李从一注意到他们使用的也都是智能手机了,尽管这位阿姨不认识字,但仍旧玩微信,记住了语音聊天的符号,经常和外地的儿子视频聊天,和邻居约麻将时,也是在微信上吼一声。平时看电视,都是在网络视频APP了。
城市化进程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改变了他们的生活。
李从一和邰行的方言都学得差不多了,虽然没法达到当地人那么标准,但也阴差阳错地符合了真实现状。
长期在外上学、打工的农村青年,其实也没办法再说一口纯正的方言,有时候方言无法顺畅表达的东西,他们会自然而然地切换平翘舌不是很标准的普通话来表述。
语言的尴尬如同农村城市化中的位置,普通话还不够字正腔圆,方言又被逐渐遗忘。
在村子里住了四个月后,李从一去了镇子上的电池厂体验打工生活,邰行则去了大学旁听,按他的话来说,是离开学校好多年了,得再去培养一下书生气质。
李从一尝试更多地去理解吴刚这个角色。
吴刚是无知肤浅的,剧本第一场就明显地表露了出来。
春节前几天,村里难得热闹了些,但和记忆里的童年还是不能比的。
吴明正在家里看书,吴刚大大咧咧地来找吴明,也没敲门,直接进了吴明的卧室。
吴明被突然的推门声吓了一跳,眉头微皱,但并没有说什么,他能理解吴刚。
但吴刚却不能理解吴明,看见大过年的吴明居然在看书,脱口而出就是一句没有恶意的嘲笑:“都要毕业了,还看什么书啊。”
在他的认知中,书只是为了学习服务的,他没办法理解吴明在看书中得到的精神享受。
吴明在看贾平凹的《秦腔》,吴刚随手翻了翻,翻到一段情色描写,就十分猥琐地念了出来,嘿嘿地笑:“原来你在看这个啊。”
吴明知道没法和他解释,把书收了,问他来干什么。
李从一看剧本提及《秦腔》,他就抽空去看了这本书,曾获得过茅盾文学奖,讲的也是作者对社会转型期农村现状的思考。
这本书的存在,就是电影里的象征符号了。
可吴刚,是不懂的。
但吴刚也不是麻木的,他感到生活的困苦,感到无法逃脱的绝望,他觉得这样不对劲,可他没有足够的素养去分析这些,他一抬眼,就看到散不开的黑暗。
吴刚在工厂里有个女朋友,女方很喜欢他,想去吴刚家过年,但吴刚拒绝了。
女方发微信给吴刚说:你是不是觉得我会嫌你家穷啊?放心吧,我不介意的。
吴刚却没有回复,静默地听着里屋里父亲刺人耳膜、难听的咳嗽声。
他此刻的心情很复杂,却没办法用言语表达,直到后来听吴明说了一句话才恍然大悟。
“有些人不介意贫穷,是因为她以为贫穷只是比较低的洼地,只要努力就能爬出去。但真正的贫穷,其实是深渊,一直在往下掉,没有抓手的。”
所以吴刚在最后顶替吴明入狱时,说了一句“我落地了”。
他终于在贫穷的深渊中落地了。
李从一住在工厂的宿舍里,和另外三名小镇青年一起住,他时常听这些人聊天,从中捕捉吴刚的影子。
他们大多时候嘻嘻哈哈,其实是另外一种浑浑噩噩的过法,他们对工厂的其他女孩评头论足,然后每人分配一个去追求,追求不上就果断再换一个,他们追求的不是爱情,而是稳定的生活。
当然,他们也是向往爱情的,不过爱情不分贵贱,无论有钱没钱,大部分人都没那么幸运能获得爱情。可是,如果非要划出一个相对来,在有钱人的世界里,爱情的保质期总是会长一点的,就如同一个好点的冰箱。
李从一有时候也能听到他们后悔当初没好好念书,不过他们也总说一句,当时好多人都辍学打工,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