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燃冰(49)
是裴令不爱听的话,他假装没听见。
“宿主……”系统在一片沉默中开口了,“你到底在跟谁说话啊?需要我对你做一份精神评估吗?”
裴令垂眼,在储物箱里翻出湿巾,试着擦拭自己手上和衣服上的血渍酒渍。
“沈然现在怎么样?”他在脑中问道。
系统只好回答他:“被沈照玄控制起来了,应该没机会再自残了。”
“那沈照玄在做什么?”裴令想知道沈家如今的态度。
“在找裴予质,但找不到,裴予质让人敷衍着。”
裴令一顿,又问:“让人敷衍着?那人是裴予质的跟班吗?看起来像傻大个的那个。”
“是的,他叫雍九,”系统好心地多透露了一句,“他是裴予质救助回来的,很忠心。”
裴令听了这话,发起了呆。
一旁传来声音:“我还在你身边,或许你应该相信我们彼此的唯一性。”
只有裴令能看见他,他也只能对裴令说话。
可太唯一了。
裴令想冷笑,但嘴角扯不起来。
就在这时,门打开了。
裴予质看见他坐到了后排,微微一愣。但没再像上次那样盯他,坐进来之后,将几个口袋递到后面。
裴令接过,翻了翻。一只袋子里全是药和包扎用的东西,一只袋子里装着打包好的快餐,还是热的,其他几个袋子里都是衣服。
他有点哑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在裴予质并不是一个需要旁人表达什么的人,大概已经习惯了安静与沉默,继续开车。
这次车速要快一些,他们很快上了高速,裴令更是感觉要飞起来了。
身侧早已经空空荡荡,以前也这样,在真正的裴予质出现的时候,他的幻想就会停止。
这导致了原本就天天和裴予质在一起的生活,被这个人完完全全填满了,不留一点供他喘息的时间和空间。
裴令在一开始的慌乱和恐惧之后,渐渐平复,回到了习以为常的状态。
他开始给自己处理伤口。
先把脏到没眼看的长袖脱了,光着上半身,继续给自己清理手上的血渍。
皮肤暴露在空气里的感觉很不好受,但这里只有裴予质,这意味着除了自己,没人能看见他的赤裸——裴予质在非礼勿视这种基本教养上,表现非常优秀。
血迹已经凝结,他废了好一段时间才处理好,然后开始消毒。
消毒的过程当然会疼,他提前做了心理准备,所以也只是抿紧着嘴唇,白着脸生生忍住骂出来的冲动。
包扎的手法非常粗糙,属于裹好就行的风格。
等他处理完伤口,后排已经被他弄得一团乱,到处都是棉花球和棉签,还有他的血迹。
裴令看着这一片狼藉,心中竟然升起几分畅快。
接着他翻了翻装着衣服的几个口袋,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些衣服都很合他的喜好。最简单的款式,没什么设计,属于一套上就能出去遛弯,顺便烤个烧烤的风格。
随便拿了一件长袖T套上,他看了眼同样染血的裤子,又抬眼看向后视镜。
裴予质正专心盯着路。
裴令做贼似的朝后视镜盲区缩了缩,然后开始换裤子。
为了防止裴予质突然转头,他全程都盯着驾驶座,那样子更像个不怀好意的采花贼。
换好之后,裴予质突然在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
“你可以睡一觉,还有三个小时。”
裴令还是不习惯与裴予质对视,总容易露怯,得强打起精神才能掩盖住。
他想了想,还是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哪里。
“你能稍微透露一下吗?我好有个心理准备,万一你想把我带到深山老林里杀了呢?”
裴予质没回答,但他忽然感觉车速又快了一点。
又僵持了两分钟,裴予质忽然说:“袋子里有消炎药,天气热,伤口容易发炎。”
裴令翻了翻,老老实实就着水吞了,然后又开始发呆。
气氛没了之前的紧张,也不剑拔弩张了,反倒沉静得有点让人无所适从。
裴令透过前面的挡风玻璃,看向蜿蜒的高速公路,恍惚觉得这条路没有尽头。
裴予质曾经有带他去过某个地方吗?他想了想,没在记忆中找到类似的片段。
他们两个人的时间和记忆,都耗在了灰暗色的少年时代中。
裴令想起了少年时代的开启。
应该是那一天,有个脸生的同学找到他,递过来一个信封。那人不知道他的名字,所以叫他“小朋友”,然后说,你能不能帮我把信交给裴予质?
作者有话说:
后面还有一章更新
第46章 他们的少年时代
校园中,无人的走廊角落,被叫到这里的裴令仰着脑袋,又看了这个男生两秒钟,发现的确非常眼生。
不过没有关系,这种事情他经历过很多次了。
自从两年前裴予质开始迅速长高,来表白的人越来越多。
从他这里着手的人没有五十个,也有三十个了。因为如果直接对裴予质表白,只会收获一句冷淡的“不用了,谢谢”,但是如果让他转交,至少希望的泡泡会晚一点被戳破。
这次他也想答应下来,可是很不巧。
自己帮忙转交情书的事情,前段时间被宅子里的佣人发现了,他的养父母也就知晓了。
他们让管家转达了意见,让裴令以后不要做这种事情。
所以这一次,裴令只能拒绝了。
见他迟迟没说话,那个白白净净的男生就笑了。
不明显地上下打量他一眼,笑得很和蔼:“小朋友,我们都知道你是裴予质的小跟班,想要假装不认识他的话,不是一个好借口哦。”
裴令刚上高一,但实际上才十四岁不到。
别的同学已经纷纷抽条拔高,变得瘦瘦高高,身姿挺拔。
而他虽然长高了一些,可还是不够。而且那张脸嫩得一看就不是同龄人,还没什么攻击性,很好欺负的样子。
他与这里格格不入。
所以这个人会用威胁小朋友的语气对他说话,连威胁都没有丝毫尊重,究其原因是没把他当成对等的人看。
裴令眨眨眼睛,答道:“裴予质去老师办公室了,很快就回来,你可以自己交给他。”
那个男生叹了口气:“你是不是不聪明呀,我要是能直接给他,还来找你干嘛?”
裴令很配合地点点头,就像没听懂一样。
于是对方的眼神也变得鄙夷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朋友,我看裴予质根本不管你,如果你被欺负了,他也不会说什么吧?”
这人说得很对。
开学不到一个月,裴予质不管他这件事就已经被旁人看出来了,所以必然是真的不管他。
裴令在心中同意,但是面上装出瑟缩的神情:“你要怎么欺负我?”
那人歪了歪脑袋:“说出来怕吓着你,但是会很痛哦,你可以去打听一下。”
裴令抬手,接过了那封情书。
正准备离开,那人扯住他的胳膊:“以后还要多麻烦你了,把你哥每天做什么都汇报给我。”
他回头看了眼那人,乖乖点头。
终于被放开,裴令沿着走廊回教室。走出几步,听见那人笑着说,还真是个乖宝宝,真被欺负了也不会吭声吧。
他装作没听见,垂眼看着手上的白色信封。
过去所有情书,他都没拆开过,原封不动转交给了裴予质。
裴予质每次都会接,什么也不说。后来实在太频繁了,才忍不住对他提了一句,说以后可以试着拒绝。
但他还是一次都没拒绝过,悉数转交给了裴予质。
或许是出于某种隔岸观火的恶趣味。
裴令走过拐角,毫不犹豫地撕开了信封。
里面是轻飘飘的一张纸,但被冠以情书的名字,好像就能变得很沉一样。他一目十行扫视过,没从里面觉察出什么真情实意。
说实话,换个表白对象的名字还能二次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