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妄为(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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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雪的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可怕。出发之前,方济之一直僵着脸,在心里疯狂犯嘀咕。
但等到真正动身时,方济之就明白了。
人和人的待遇是不同的。
“用”王爷的只是小皇帝而已。
半空中,寒风夹着冷雪呼呼地往脸上拍,方济之被颜王拎着衣领,活像一只歪脖子的死鸡。
随着几番飞起飞落,方济之只感觉自己歪着的脖子也快断了。
他在寒风中勉强睁开被风吹得泪眼模糊的眼睛,看向右上方,就见小皇帝正裹着颜王的霜银大氅,待在颜王怀里舒舒服服。雪貂毛的领子拢住了他小半张脸,蓬松的绒毛随风拂过脸颊,看着就很暖和。
就这小皇帝还不满意:“夜探你还带白色的大氅?”
颜王似笑非笑:“臣也是考虑到陛下的身体。既然郁气都能易动胎气,那看来还是金贵着些养比较好。”
“……”顾长雪脸一黑,又不好反驳,只能闭上嘴权当自己是个哑巴。
颜王的轻功造诣如同他的剑术一样出神入化。
方济之没做多久歪脖子的鸡,三人就抵达了吴府外围。
吴攸病逝后,诺大的危阁后继无人。这座可摘星辰的高楼在诸多鬣狗的环伺与攻击下,终究还是轰然倒塌。
曾经风光无两的吴府变得寥落冷清,但即便如此,破败的吴府仍旧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怕不看它占地百倾的府邸,宅外为美化而种植的松桦林也绝不是普通富庶人家能供养得起的。
颜王将两个累赘在松桦林中放下,顺手从顾长雪的肩上摘下大氅,随意丢在某棵古桦树后。
“怎么没见有人巡逻?”顾长雪站定后就望向吴府的院墙,“吴攸去世也不过四年左右,危阁怎么都该有些‘底蕴’留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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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有,他们敢放到明面上吗?”颜王轻飘飘地道,“不怕引来我的注意?”
和年迈昏庸、手无缚鸡之力的泰帝不同,颜王不但武艺高强,身边还有同样训练有素的玄银卫。
才失去了吴攸这个阁主的危阁根本没法招惹这么一个新敌人,唯一能做的,只有示弱、蛰伏。
顾长雪若有所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吴虑能带着曾经威震顾朝的危阁,在这四年间藏得不显山不漏水,在颜王面前毫无存在感,也是他的能耐。
颜王抬头望了眼院墙:“外围是展示给外人看的,吴虑不会放什么有真本事的人出来崭露头角。真正的危阁余孽,应当都在这座吴府里。”
吴府的面积也不小了,只要想想京都城内存在这么一个地方,四年来都在他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积蓄力量,图谋不轨,颜王的脸色就好看不起来。
他又看了眼吴府看似朴实无华的院墙,转回身正想把小皇帝抱上树,观察一下吴府内部的巡逻情况,就见原本站着小皇帝的地方空空如也。
颜王:“?”
那么大个小皇帝呢?
他将疑问的目光投向一旁的方济之。
方药师木着脸,指了指头顶。
顾长雪早挑了棵最高最壮的古桦树爬上去了——他那动作甚至不能叫“爬”,得叫“窜”。
完全没有任何柔弱金贵忧郁纤细的样子,胎气在这时又稳若磐石了。
颜王:“……”
从未听过哪位皇帝爬树如此熟练,更未见过哪家孕父身手如此敏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古桦树下,真正弱小无助、需要帮助的人,只有方济之一个。
方济之:“……”
方济之:“那个——”
他看着颜王收回眼神后大步踏来,刚想说能不能换个姿势带我上去,颜王已经面无表情地伸手揪住老位置,眨眼便带着又变成歪脖子鸡的方济之落在景帝身旁。
方济之被颜王搁娃娃一样叉着腿搁在树上,抬头看了眼像只蓄势待发的豹子似的半蹲在树干上的顾长雪,又看了眼冯虚御风般立在树梢上的颜王,慢吞吞地趴下来,四肢紧紧抱住树干。
天大地大,保命最大。
他侧着脸往旁边的树杈上看,就见顾长雪正踩着一段古桦树横生出的粗大枝杈,右手扶着主干,在平复呼吸。
顾长雪的心跳有些快,并非因为攀爬,而是来自经久不曾做过的儿时活动。
乍然重温,新旧记忆接踵而至,一时间让他有些心悸。
顾长雪抹了把脸,迅速捋顺呼吸,转头看向一旁的方药师:“方——”
方济之的眼神充满怨念。
他搁这儿抱得无比狼狈,小皇帝明明也不会轻功,怎么敢这么凹姿势?
——还凹得分外好看。
顾长雪被方济之看得愣了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不禁有些无语。
他木着脸换了个岔开腿坐在树上的姿势:“别看我,看府里的人。找找有没有间隙可钻。”
他重新望向府内,仔细观察护院的巡逻路线。隔了一会后,右手边无声地掠过一阵轻风。
颜王不声不响地换了个枝杈,靠坐下来,望了会院内的巡逻队伍,手不自觉地摸向树干上攀爬蔓延的藤蔓。
顾长雪听到右手边传来连续不断的窸窸窣窣声,不禁转过头:“?你在干什么?”
“……”颜王垂头看了眼手掌中那个草疙瘩,“没什么,顺手折的。”
颜王随手就要仍开这坨什么也不是的草结,半途被顾长雪截住:“你——”
顾长雪微微眯起眼睛,审视着仿佛早与一切幼稚的行为脱离干系的颜王:“你在折草蚂蚱?”
颜王摊着掌心没动,只用眼神投来疑问。
“你都把开头折完了,还用这种眼神看我?”顾长雪拿起那团凌乱看不出规律的草疙瘩,修长干净的手指灵活地翻飞,最后拽着绳头一拉,一只草蚂蚱赫然成型。
顾长雪将这只小东西丢进颜王掌心里:“没想到你还会这个。”
他小时候长在农村,没什么高科技的玩具,爷爷最常弄来哄他的玩具就是自己亲手编的草绳。
这些步骤繁杂的小东西,做得次数多了,也逐渐形成了时间难以磨灭的肌肉记忆。即便时隔十一年有余,重新拿起时,依旧熟练如初。
“……”颜王看着掌心里的草蚂蚱有些出神。
许久之后,他才淡淡说了句:“我也没想到。”
他说得很轻,分辨不清其中的情绪,顾长雪本已把头转了回去,闻声又扭回来:“没想到什么?”
颜王已经将掌心的草蚂蚱收起来了。
他曲起修长匀称的腿,踩着枝干飞身站起,伸手揽过顾长雪:“走了。这一轮巡逻有几息的换班间隙。方老就在这儿等着。”
不等方济之发表什么意见,颜王便带着顾长雪凌空飞入院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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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内的巡逻果如颜王所言,是站在外围看院墙时想象不到的严密。
他们之前所站的那棵古桦树,即便生得极为高大,仍旧无法让他们的视野覆盖整个吴府。两人不得不在灌木丛或矮墙山石后辗转,像无头苍蝇一般在吴府内绕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