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美人(249)

　　手册的最后夹着一张身份牌。
　　黑色的长方形金属卡牌，上面用血红的字体，镌刻出几个字。
　　——监管者01。
　　他将牌从手册中抽出。
　　卡牌入手冰冷，奇异的气息浮动，口袋之中那只眼睛似乎受到了影响，安静了很多。
　　他闭了闭眼，回想了一下刚才的记忆，画面定格在他走进屋子的那一刻。
　　然后他确认了一件事情。
　　那时候的桌上没有任何东西。
　　这本册子是凭空出现在桌子上的。
　　——在他走进屋子之后。
　　就好像在他看完手册后忽然出现在桌面上的两样东西一样。
　　一只手电筒。还有一根手杖。
　　手电筒样式古旧，上面有编号，但是时间过了太久，字迹已经模糊。
　　手杖是贵族手杖样式，黑色，狭长，顶端是一颗巨大的血红宝石，被诡异的纹路拥簇缠绕。
　　这些东西就这样静静的放在他面前，等着他的取用。
　　谢眠将手中的金属卡片在指尖转了几圈。
　　所以，这手册是要他成为监管者，参与到一场游戏之中？
　　他亲自设计过的游戏很多，但被人强行拉进一场游戏，在他成为怪物之后还是第一次。
　　他低头看着这本手册，思考着要把手册撕碎，还是先陪它玩玩。
　　那手写的字迹他感觉有点熟悉。
　　当然熟悉。
　　和他自己的字迹像了七分。但他确认这手册不是他自己写的。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他自己的字还和谁相像，那么，就只有当初教他写字的时候，让他临摹的那个人。
　　谢眠不能确认。
　　他拿起了桌面上的手电筒，打开。
　　一阵猩红色的灯光从手电筒中照射出来。
　　而与此同时，因为恢复通电而亮堂的房间倏然变得昏暗，只有手电筒猩红色的灯光还映照着房间，照出一圈有限的视野。
　　又停电了？
　　不对。
　　桌面上的事物也发生了变化。
　　那本《黎明号游轮监管者守则》不见了，而已经被翻开了小半的《华氏451°》静静的躺在桌面上。
　　房间之中没有人，刚才他进来时明明已经关闭的房门此时却半掩着。
　　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不似人的生物在地面爬行。
　　桌子旁边就是舷窗。
　　此刻，和他刚刚看到还距离遥远的“墙”不一样，窗外已经完全看不到月亮和星光，只有铺天盖地的海浪席卷而起，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在靠近，马上就要撞击游轮。
　　——这是原来的空间。
　　因为手电筒光线的反射，他还在玻璃上看到了此刻的自己。
　　他穿着黑色的燕尾服，带着黑色高帽，脸上一张银色面具，面具上什么都没有，除了眼眶处两个漆黑的空洞。
　　他的身材细长而高挑，比原本还要高上十公分，接近两米，配合着脸上诡异的面具，看上去十分有威慑力。
　　这不是他。
　　手里的金属卡片一层气息包裹住他，上面血红的大字愈发地诡异，仿佛要淌下血来。
　　——监管者01。
　　他思考片刻，在海啸到来的前一秒，关了手电筒。
　　房间里的灯光重新亮了起来，外面的海浪消失不见，静谧的月光之下，那堵“墙”依然屹立在远方。
　　而玻璃反光里面的自己，已经变回了原本熟悉的模样。
　　*
　　“海啸来了！”
　　让人头晕目眩的震感。
　　在普通人眼中已经如同山岳一般巨大的游轮，在这场前所未闻的巨大海啸里面，就好像是被卷入抽水马桶的一片树叶。
　　无数尖叫响彻游轮，又被巨浪带来的声响覆盖，剧烈的摇晃之中，房间内所有的东西都在快速的位移、颠倒、错乱。
　　这种颠倒的幅度非常的巨大，让人疑心游轮是不是下一秒就会被彻底掀翻。
　　姬语一手抓着地面，一手抓住被捆在地上的商融和，固定住这胖子不要被甩飞出去，道。
　　“……奶奶的，我第一次知道自己还会晕船。”
　　这时候他就不禁感叹，兔子果然是兔子，在这种情况之下居然还能够保持平衡。
　　柳夜背靠着房门站着，这样的情况之下，他居然还在听外面那个东西的动静，耳朵一抖一抖的，很仔细。
　　姬语看向柳夜，道：“喂，你说那个东西不是人，那就是怪物咯。你自己也是怪物。怪物遇到怪物，就像是老乡遇老乡，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自从来到这船上，遇到的怪物太多，他的神经已经麻木了。
　　柳夜并没有反驳他的说法，只凝眉听着，片刻道：“它刚才忽然不动了。”
　　姬语道：“海啸都来了，别人找个地方固定一下自己，很正常吧？”
　　“不对，”柳夜摇头，似乎仔细感知着什么，然后下了一个结论道，“它死了。”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一滩黑色的液体从门缝里渗透进来，泛着腐烂腥臭的气息。
　　“死、死了？”
　　姬语滚了滚喉结，声音有些磕绊了。
　　“这、这是怎么死的？总不该是被空气创死的吧？兔子，你确定刚才只听到了它移动的声音？没有其他人过来？”
　　柳夜道：“没有其他人，它也没有挣扎的声音。应该是突然就死了，没能反应过来。”
　　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够让一只气息让柳夜也谨慎的怪物瞬间猝死？
　　姬语盯着柳夜背后那扇门，没再说话，瞳孔微微收缩，直觉门后似乎正有着极端恐怖的东西，正在观察着这里。
　　此刻，他无比怀念自己的“真实之眼”，至少，在拥有着“真实之眼”的时候，他不会这样被动。
　　海啸带来的震动还在继续，并且不知道还要持续多长时间。
　　姬语晕船晕得头晕目眩，视线之中，地上那滩流进来的黑色的血液在震动之中沿着地面放肆地流淌了起来。
　　是他的错觉吗？
　　地面上到处流淌的黑色血液居然慢慢地形成了几个扭曲的字符。
　　我、来、了。


第176章 它
　　滴答，滴答。
　　液体滴落的声音。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十分钟？还是半小时？
　　姬语扶着地面，摇了摇昏昏沉沉的脑袋。
　　四周颠倒剧烈的摇晃停止下来，海啸终于过去了。
　　房间的地面已经完全被门缝涌进来的海水打湿，泛着一股咸腥潮湿的味道。
　　之前漆黑的血迹也不知道被冲刷去了哪里，但姬语无法忘记刚才那惊悚的一幕。
　　“兔子，你刚才看到了吗？”他深呼吸开口，“刚才那些血……”
　　没有回应。
　　“兔子？”姬语抬头，背靠门边的柳夜垂着头，两只耳朵耷拉着，那头长而直的黑发散乱遮掩住了表情，这场面让他有了一点不妙的联想，忍不住提高声音喊，“兔子！”
　　似乎因为他的呼喊，柳夜终于动了动，却是竖起指尖抵在唇前，那是一个让他不要出声的动作，另一只手贴着门向上弯曲，指了指门上的那点圆孔玻璃。
　　玻璃外面是一片黑色——当然，现在游轮停电，在房间里面稍微还能依靠窗外的月亮星光看清楚周围，船舱内部的走廊里面就真的是漆黑一片了。
　　但姬语却莫名直觉，那圆形玻璃里的黑并不是纯粹的黑暗。
　　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滴答。滴答。
　　房间里的声音还在响。
　　像水，又像是血液滴落的声音。
　　姬语头皮发麻，循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却发现柳夜为什么不动了——
　　兔子的裤脚上，有两个被抓出来的血淋淋的黑手印，血水顺着裤子晕开，正一滴滴地滴落下来。
　　“嘶……你没事吧？”姬语尽量压低声音，用唇语向柳夜询问。
　　柳夜的脸颊本就白皙，此刻却是近乎苍白了，凌乱的黑发被汗水黏在了脸颊。
　　他的背紧紧贴着门，缓慢地对姬语摇了摇头。
　　姬语注意到他的拳头已经握紧了，明显在准备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