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火灯(167)
大椿花开, 万物归根。
大椿花已经开了,他们也见到大椿树的生长能力, 它的枝条可以无限伸展延长, 任意改变形状, 这也绝对不是大椿的极限。被唤醒开花的大椿树会有什么改变, 它真的会像谢纯说的那样,‘万物归根’,汲取一切生物的生命吗?
在事态没有发生前,谁也不知道会糟糕到什么地步, 他们只知道,大椿树被唤醒, 就和西王母复活一样,绝对不是件好事情!
但是紧接着, 他们就看到沾血开花的大椿树枝竟然抽.出谷梁薇的身体,缓慢缩了回去, 不到一分钟, 刚刚还扭曲影动的大椿树就恢复了原状!一朵大椿花花刚刚绽开,还不等第二朵大椿花露出颜色, 第一朵花就凋零了, 轻飘飘沾在谷梁薇一脸血迹的脸颊上,第二朵花苞也瞬间枯萎!
是了,虎符能为谷梁薇补全空缺的阳火灯, 谷梁薇又将最后的阳火灯献祭给了虎符,她三盏阳火灯都已经是阴火灯了,她成了虎符的滋养物,已经是个阴气沉沉的死人,就和阴气沉重的西王母和人鱼池里的人鱼一样,如何能给大椿树献祭唤醒大椿树?大椿树自然不再对她感兴趣。
众人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又因为害怕惊动大椿树,心惊胆战的走近谷梁薇,玥舟是最无忌惮的那个,她使出全力奔跑向谷梁薇,将谷梁薇抱在怀里,就见怀里的谷梁薇一脸血迹,双目紧闭,一点生气都没有了!甚至于,玥舟都无法自欺欺人还能救活她!谷梁薇心口处和胳膊上伤口流出的血已经洇透了伤口周围的衣衫,整个人就像个血人一样,残破又可怜。
玥舟用力拥紧谷梁薇,一时无言,哭都没有力气了。她垂着头,静静的抱着谷梁薇,一点声音都不出,谁都不忍心去打扰她。
粘在谷梁薇脸颊上的花朵,和之前西王母手捏的花朵一模一样。
原来,那是大椿树花。
他们以为的桃花玉,是大椿花玉,以为的桃花岛,就是大椿岛。
他们如今就在一直想要寻找的地方,但最后的结果,根本不是他们想要的。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见识到大椿树的可怕之处,这树是不毁不行了,虽然是在地下,可凡事就怕万一,万一大椿树的秘密又被发现,被贪心的人利用怎么办?大椿树带来的的长生之道可是用活人性命换来的!这一点一旦被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用无数人性命换取一人长生…这事越想越令人浑身发冷,陈秋实当机立断,大椿树,必须毁掉!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那么问题就在于如何毁掉了!
要毁掉大椿树,就一定要毁个彻底,想要毁掉一棵树,就只有烧掉最保险!况且大椿树又这么干枯,烧掉应该不难!但是这树太大了,不能用平常树去论断,只凭火攻,能彻底消灭它吗?几个人商量了个后招,要是烧不掉这棵大椿树,那就连烧带炸,反正他们还有高能炸.药呢!但是…高能炸.药需要安置到大椿树下才能起效,这就有些危险,很难说活人在距离大椿树太近时会不会唤醒大椿树,所以还是先烧试一下,但这也需要靠近大椿树才能实行。
虽然现在出不去山内山,死是早晚的事情,但早死晚死还是有区别的。
人固有一死,但也没几个傻子会直接寻死的啊!
接近大椿树是件太危险的事情,就是去寻死!
陈秋实视线扫过众人,在这时候表现出了英勇的魄力和自我牺牲精神,他的想法很简单,从审议处角度出发,大椿树是一定要毁掉的,左右都已经逃不出昆仑山内山,与其推别人送死,不如他自己冒险一试!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弄清楚移动湖的秘密,现在秘密解开了,毁掉大椿树,是他作为审议处一员的职责!
谁也没有阻止陈秋实,因为阻止无用,一来大椿树必须毁掉,二来,阻止陈秋实,就意味着阻止的人就要去顶替陈秋实接近大椿树!
谷然顿时觉得陈秋实无比高大起来,看着陈秋实的目光就像是看一个英雄。
陈秋实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将剩下的固体燃料收集起来,还有些交待遗言似的嘱咐谢纯和韩哥:“你们关注点大椿树动向,如果它真的因为我接近而有动静,你们就先一步打死我,不要让大椿树被唤醒!”
谢纯咬咬牙,笑的很艰难:“我看你运气一向挺好的,也不要太悲观了!”
陈秋实笑笑,算是接受了谢纯这句安慰,他深吸一口气,带着壮士不返的悲壮感,踏上了白骨路。
所有人静静的注视着陈秋实的背影。
陈秋实能否成功接近大椿,白骨路有没有陷阱?谁也不知道。但大椿树一定不是那么好接近的!
果然,只见随着陈秋实登上白骨路近大椿,大椿树的枯枝开始摇摆起来了!陈秋实身上虽然没有明显外伤,但他身上的活人气息还是惊动了大椿树!
韩哥始终用电筒照明关注着大椿树动向,看大椿树枝摇摆起来,立刻就要对陈秋实开枪!谢纯余光注意到韩哥动作,连忙制止:“等等,再等等!”
“等什么!”韩哥焦躁:“大椿树要是被他给唤醒了,我们都逃不掉!”
谢纯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凡事就怕万一,早一秒开枪打死陈秋实,唤醒大椿树的可能性就降低一分!她一向最懂得取舍了,但她盯着陈秋实,却仍然纠结的喃喃:“再,再等等…”
陈秋实已经走到了接近西王母树棺的位置,他屏着呼吸,大气不敢喘,因为压力太大太紧张,他额头上全是亮晶晶冷汗,从他角度,就见眼前树影摇晃,每一根枯枝都不安分!随时会向他攻击!这些扭动的枯枝仿佛蠕动的蛇一样,陈秋实此时就如同身在蛇窝,一个不慎,就要被吞食的渣都不剩!
陈秋实心脏狂跳,就在这时候,离他最近的那根枯枝猛地刺向他!陈秋实惊了一下,侧身想躲,看看面前大椿树,硬是咬着牙没有避让,任由树枝刺入他的肩膀,树枝刺入陈秋实身体的瞬间,陈秋实就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血液在疯狂流失!陈秋实苍白着一张脸,忍着疼痛,立即开始燃烧固体燃料!
人鱼池另一边,看到大椿树枝头开出一朵炫丽花苞,韩哥再也等不急,抬枪就射!一向擅长审时度势的谢纯这时候却失了理智,做不到眼看着陈秋实被打死,而是在韩哥扣动扳机瞬间狠狠一撞韩哥!这一枪就打偏了!韩哥恼怒瞪谢纯一眼,顾不上和她争执,推开谢纯立即又要对陈秋实开枪,就听谷然大叫一声:“烧起来了!”
什么烧起来了?
是大椿树!
原来,陈秋实不躲避大椿树枝攻击,因为他现在已经非常接近大椿树,是一个绝佳的毁掉大椿树的机会!他忍着疼痛在脚下白骨阶梯上点燃固体燃料,然后硬是憋着一口气拽出刺入身体里的大椿树枝,然后将与他抵抗在他手里挣扎的树枝按进了燃烧起来的固体燃料里!大椿树已经是一颗枯了千万年的树,沾火就着!树枝疯狂摇摆起来,却无法阻止蔓延的火势!于是大椿树开始疯狂生长,试图躲开这股火势!随着大椿树的枯枝疯长,挂在树上的折阳镜也摇摇欲坠,到底摔落下去碎了个彻底!
随着大椿树被毁,昆仑山内山开始地动山摇!陈秋实眼见最高层的白骨阶梯化为了白骨粉末飘扬散开!陈秋实大惊失色,捂着伤处转身就往回跑!在他奔跑同时,身后白骨阶梯在渐次化为粉末!
谷梁薇的随口一说的猜想是对的。
头生双角没有蛇类粘腻感的神蛇才是这里的生机,所以能够为大椿树滋养到现在,而如同节肢蜘蛛一般看着就扭曲丑陋的大椿树,才是那个虚位。
如今虚位被烧毁,盈满则溢,这里的地势就有了变动。
随着大椿树被烧,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刺鼻香气,那是大椿树枝被烧毁的味道,那股味道令人头晕目眩,将空气都挤压稀薄,令人将要窒息,将所有人缠入到一个过于旖旎美好的幻梦中。
所有人站立不稳,同时感到呼吸困难,这里的阴阳互化地势被毁,空气自然也被挤压不再存在了,他们难受的张开大口用力鼓动胸腔,却仍然难以呼进氧气,就在他们陷入半昏迷状态时,隐隐约约的,每个人听到一声震动心神的龙吟——就是从大椿岛上传来的,他们惊得看向大椿岛,就见眼前景象变化,黑暗的地下突然有了色彩,这里的黑暗像是被一块巨大的橡皮擦擦过,终于渐渐露出下面掩藏的五彩斑斓。
他们看到大椿岛上,有飞龙盘旋。
不止,不止如此。
他们头顶是一片蔚蓝天空,繁星有序的排列,星光渐次闪动,天上有衣炔飘飘的仙子飞舞倒弹琵琶丝带飘逸,还有眉目慈善的仙官站在云端垂手望着他们微笑,仙鹤展翅...在他们身边,有没见过的各种奇形怪状的野兽奔跑追逐,他们脚下,是一片翠绿草地!再看眼前大椿岛里的人鱼池,都化作了飞扬的尘土!
一切光怪陆离,难辨真假!
众人被眼前幻象震动心神,连自己还处在窒息状态,呼吸困难都给忘了!谷然下意识的伸手去摸从身边经过的彩色鹿,那只鹿调皮抬头看他一眼,随着谷然的触碰化成了雾状消散不见了。
究竟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眼前一切,真的是幻象吗?
不,他们宁愿相信,眼前一幕,是真的发生过的景象...
每个人,都沉浸在幻觉中不愿醒来。
而脱离众人幻想之外疯长的大椿树枝已经长到了千米高度,顶到了遮蔽众人头顶天日的地壳!即使如此,大椿树也没有停下生长势头,为了躲避追逐的火势,它拼命的扭动,竟是穿透了地壳向上挣扎而出!不到一分钟,大椿树就捅破了那块阻碍它生长的地壳!但它仍然摆脱不掉被火势燃尽的命运,它的枝头刚刚探出地壳露出地表来不及在昆仑雪山上扎根,就紧接着被追上的火苗燃烧殆尽,整棵树彻底被燃烧成灰!
顺着被捅破的洞口,有雪洋洋洒洒的飘落进山内山中。
这才是真正的雪。
随着雪的飘入,带着生机的冷风流动进山内山中,遮蔽众人意识的幻象渐渐退去,所有人一时怅然若失,还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之中。
一缕久违阳光顺着洞口落下,照射到大椿岛正中央。
对他们来说,这才是升仙路。
可是,对有些人来说,太迟了...迟来的圆满,就是悲剧。
玥舟呆滞坐在地上,将身体冰冷的谷梁薇温柔的抱在怀里,如同哄一个熟睡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谷梁薇的肩背安慰她,头顶倾斜而下的斜洒阳光,如同一道天降的佛光照耀下来,给地下众人带来了光明,和无尽的生机。
他们终于能逃出生天了。
玥舟无尽满足,浅浅的笑,唇角的酒痣陷在她的酒窝里,她动作轻柔的亲吻谷梁薇额头,恐怕惊醒了沉睡的谷梁薇似的,在谷梁薇耳边轻声细语的说:“谷梁薇,你看到了吗,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