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为什么皎皎[重生](59)

　　脱掉白大褂。
　　回家的路上天空飘雨，渐渐越下越大。
　　童明月径直走着，没有感觉。
　　回到家，看见摘下的镜片上有几滴雨，才反应过来身上湿得差不多了。
　　童明月抿抿唇，抬手撩了下散乱的湿发，眼镜随手放在吧台处。脱下湿哒哒的外套，五脏六腑像也能跟着拧出一滩水来。
　　洗完澡，她整个人身上蒸着热气，脸颊红红的。
　　有条不紊地拿出吹风机，把浴室除湿打开，吹干头发。
　　往后的几天，童明月也很平静地进行着工作，照常生活。
　　只是对“许灿”这个往常她会多加几分关注的名字，偶尔听见被提到，她会变得沉静，不再会多问两句，也并不发表任何看法。
　　李薇察言观色，再也不说这件事情了。
　　慢慢淡化、过去。
　　—
　　天气预报说，今年预计是最冷的冬天。
　　童明月听实验室里的学生说，前几天雾霾还要厉害，几乎要到几米开外就男女不分的程度。
　　所以，这孩子走前最后看到的世界，就是这幅灰蒙蒙的天。
　　—
　　童明月在英国的大项目十分顺利。她一心从事科研后，很少碰到极其不顺利的情况，科研的路不说顺风顺遂，至少也是较少坎坷的。
　　不到半个月，她就融入新的团队和投入到工作中。
　　一年后，某天童明月收到学校邮件，想聘请她为特聘教授，询问她有关培养研究生或者开课的意向。
　　看见“……interested in being the instructor of graduate students.”
　　童明月出神了很长一段时间，像在想许多事，又像纯粹只是怔愣而已。没有皱眉，也没有叹气，唇边甚至衔着淡淡笑。
　　片刻，她微微闭上眼，然后再睁开。
　　直接给学校那边回邮件，谢绝这份工作，称自己只是科研人员，并没有足够胜任教学或授课的能力。
　　太阳暖融融，树梢的影透过玻璃窗投在地板上晃动。
　　童明月白皙的脸孔半明半暗，面容沉静，轻轻敛了下眼睫。
　　手上的书又翻了几页，最终合拢放回书架，再也看不进去了。
　　原来她一直是很不开心的。


第63章
　　公交车过了高峰路段, 乘客稀疏起来。
　　傍晚时分, 橘色路灯映着外边透青尚没彻底黑下来的天色, 公交车里也亮着橘色光，徐倩雯望着玻璃窗的倒影怔怔发呆，也没玩手机。
　　她脚边放着一只银色行李箱。
　　公交车停靠站点, 上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牵着个小女孩。投完币, 母女俩就坐在徐倩雯边上, 徐倩雯无意识多看了一眼。
　　女人戴着眼镜, 穿着保守得体，面容沉静, 长着一张人民教师的脸庞。
　　徐倩雯不动声色，她是学新闻的，这种判断的直觉还是相当敏锐的。
　　小女孩就五六岁的年纪，身子横着躺在妈妈怀里, 无意识地想要晃晃腿。
　　她刚抬两下腿，徐倩雯身子往旁边侧了侧。很轻微的动作。
　　抱着小女孩的女人立刻淡淡地说了句：“别动，你当心踢到别人。”
　　小女孩没吭声，但很乖得不再动腿。
　　徐倩雯一听见她这个陡然低八度的声线, 条件反射心中一紧, 默默挺直下背坐着。
　　“……”
　　这妈妈的工作绝对是教师！她有押到倾家荡产的自信。
　　徐倩雯一路上都在想，当教师的小孩真是好可怕的事情。想想就很可怕。
　　转念又想, 那她好朋友许灿，还在跟老师谈恋爱呢。
　　“……”
　　而且还要结婚了！
　　这班公交车的最后一站是机场, 也就是徐倩雯的目的地。
　　距离登机还有两个小时不到，她将要去英国，参加好朋友的婚礼。
　　—
　　在市政府完成登记工作后，需要准备婚礼，邀请函，场地布置等等东西。繁琐的筛选部分童明月都弄好的，最后递到许灿面前的，只管挑自己喜欢的就好。
　　时间还早，这个点店里的客人不多。
　　童明月在旁边拿着甜点三层塔和夹子，把许灿说要的都拿出来。
　　她们在选婚宴当天的点心，这家店可以先试吃，然后在单子上勾一下选中的，最后再填一些信息就好。
　　许灿隔着玻璃柜，望着一个个精致可爱的小蛋糕，觉得都差不多。
　　犹豫好久，抬眼问身边的童明月：“草莓的，巧克力的，要哪个？还有那个香蕉酸奶我们选哪个……”
　　“都拿。”
　　“都？吃不掉的吧。”
　　童明月见她踌躇着难以决断的小表情，轻笑了下。
　　移开柜门，把许灿多看过几眼的小甜品一个个全都夹出来。
　　“没关系，晚上也没别的事，可以慢慢吃。”
　　“好了，够啦，”许灿忙握住她手腕，合上玻璃柜门，“怎么没有别的事，晚上不还要跟你哥哥们吃饭的嘛。”
　　童明月把夹子放回位置，随口说：“他们在酒店里也有吃的。”
　　许灿：“……这给哥哥们听见多伤心。”
　　“你把吃不掉的带给他们，”童明月闻言笑了下，指指边上的自助饮品区，“喝什么？”
　　“咖啡……”
　　许灿看看那不起眼的咖啡机器，还有旁边占很大面积的茶叶和漂亮茶具，不太懂下午茶的规矩，“好像还是茶比较配甜点吧？”
　　童明月把点心架放到桌子上，看眼那台现磨咖啡机。
　　最后把许灿喜欢喝的咖啡和英式下午茶的经典红茶都端过来了。
　　她手本来就生得漂亮，指若青葱，衬衫袖口露出一截皓白腕骨，往水壶里注水，茶叶舒卷上下起伏着，过会儿滤掉，最后倒进浅底骨瓷茶杯里。
　　一系列动作娴熟流畅，戒指低调地闪着光，衬得她手愈加白皙修长。
　　美极了。
　　许灿不知不觉地扬着唇，眉眼弯弯。
　　“笑什么，”童明月抬眼，就对上她满脸的笑，杯子递到她面前，唇角也跟着一弯，“怎么傻兮兮的。”
　　许灿没说话，眼睛亮亮地映着她的倒影。捧起茶杯，小口小口喝茶。
　　童明月唇边笑意愈深。
　　—
　　徐倩雯这个“见老师怂”真心挺佩服许灿的，跟那么清高的童明月谈恋爱，还怎么享受不讲道理的乐趣啊。
　　清高这个词现在渐渐都有些贬义化了，但她想不到别的，“清高”用在童明月身上有种特别合适的气氛，并不是威严或凶悍，也并没有不温和。
　　而是她笑容满面时，总感觉还是透着一股子距离感。
　　徐倩雯觉得排除自己怕老师这，就是她气质太好的原因。
　　徐倩雯有的没的想了一路。很快找到那家甜品店。
　　还没进店，隔着玻璃门就看见许灿了。
　　她面前的盘子里摆着好多奶油蛋糕和其他甜品，花花绿绿的，像个小公主似的享用下午茶。
　　嗯？不是要忙着决定婚礼的各种安排吗？
　　怎么已经吃吃喝喝了。
　　而且，许灿每个蛋糕只吃那么两三口，就不吃了。
　　她吃剩下的，童明月很自然地接过去吃掉，没有一点点奇怪的感觉，
　　徐倩雯有点震惊，人还没有坐下来就问：“许灿灿，你不是来忙…忙事情的吗？”
　　“弄好了。”
　　徐倩雯刚坐，童明月就接到了个电话，犹豫下，还是拿着手机起身往外面走了两步。
　　徐倩雯趁着童明月没注意，抓住机会，压抑着声音问：“不是啊……许灿，不应该是你端茶倒水伺候童老师的吗？”
　　“你怎么回事啊？”
　　许灿：“……”
　　她反应了两秒，感觉这话怎么那么耳熟？？
　　童明月很快接完电话回来。
　　看着桌上的半壶红茶和一些咖啡，拿起旁边的空茶杯，温和地问：“喜欢喝红茶还是咖啡？那边有咖啡机，我帮你倒一杯吗。”
　　“不用不用，”徐倩雯诚惶诚恐，见边上已经有杯倒好了的红茶，忙拿起来说，“我喝这个就好。”
　　说着就端起来喝了口。
　　她口渴了一路，没两口就把那杯茶喝掉大半。
　　童明月愣了下，有个想要拦的动作，但没拦住。
　　她于是把甜点架往她那儿挪了下，只说：“吃点蛋糕吧。”
　　许灿笑眯眯地问：“我老婆泡的茶好喝吗？”
　　徐倩雯点点头，张开口，还没有来得及花式吹。
　　许灿笑呵呵，非常乐不可支地告诉她说：“你喝的那杯是洗茶水。”
　　徐倩雯：“……”


第64章
　　童明月从一个咄咄逼人的小丫头片子, 在周围师长的关怀和谆谆教导中慢悠悠地长大, 手中的铅笔换成钢笔又变成签字笔, 渐渐内敛许多。
　　一直刻苦，也一直很优秀顺遂。
　　到读博，才遇到了她最大的重挫, 那段时光不愿回想，虽然表面上的结果只是一个课题没有做出成果中途换一个课题继续而已。
　　背后是无数个不眠不休、难以入眠的夜晚, 无论想了多少种办法, 尝试过多少种努力, 没有进展就是没有进展。
　　每个离成功不远的信心满满，都会迎来下一次的失败。
　　最后是导师强行把陷进去的她拉出来, 拍着桌子说要么换课题要么换导师。勉强止损。
　　童明月接过新的课题，就跟着导师来到了家乡附近的小城市做新项目，那段时间，理应是繁忙艰辛, 但回忆起竟是十分清朗美好的。
　　因为有那么一个孩子的存在，叫许灿。
　　她对你的喜欢，虽然不说，却能眼睛里看出来。
　　明亮清澄的眸子, 望向你时总微微弯着, 黑白分明，透着一层亮亮的水光。可爱得能咬人。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单单在她的课上成绩退步得明显。
　　童明月那时也没有经验，想着一个总是成绩前列的优等生, 短期内只有单科成绩大幅度往下掉，只可能是她这个代课老师的教学有问题。
　　她做过反省，甚至还写过自我检讨分析原因。
　　在班里别的学生成绩都是稳步上升的趋势的情况下，她把许灿单独拉到身边来，开小灶补习，一题题分析是哪里的问题。
　　许灿是那种非常聪敏的小姑娘，虽然有时候不知道她小脑瓜里在想什么。
　　教她功课，绝不是什么苦差，反而还能有种轻松输出知识的成就感。
　　其实再难的题目她也不是没有办法做，可考试时该丢的分还是丢，归根到底，就是她对化学这一课，太漫不经心。
　　童明月没有好的办法，只能先稳住她的基础别拉下来，再想办法压一压她的小浮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