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画师(12)
“劳烦李公子在院中等候片刻,小女子这就去取画来”柳子轻颔首,礼数周到的道。
李鋒岂会答应,他今日来的目的是什么可还没有忘:“不必麻烦柳姑娘了,还是在下亲自去取吧”
柳子轻定住神,她隐隐的察觉出了这个李公子的来意:“李公子说笑了,哪有主人歇着让客人去忙的道理,还是莫要与我争了,万一吵到了家母怕是就不能再找什么画了”
所以你懂了吗,你只是个客,谁会让你去褚大哥的房间里翻翻找找,一会吵到娘亲了,就休怪我要逐客了。
“那便让在下和柳姑娘一起吧吧”李鋒也懒得在争辩,看了一眼这貌美如花的小娘子,就往褚回的房间走去,本以为这柳子轻是个柔弱温婉的,谁知道私下里会是这么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真是晦气。
柳子轻阻拦不及,两个人就这样进了褚回的小屋里,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书桌,简单的一目了然。
“我就说画已经被人拿走了,李公子还是请回吧”柳子轻虽然也进过几次褚回的房间,可像这样趁人不在还是头一次,况且还跟着一个惹人厌烦的小人,心里面不适,她脸上的神色又冷了几分。
李鋒充耳不闻,自顾的走过去,随便的在书桌上拨弄几下:“柳姑娘莫急,在下再看两眼,若还找不到,这便离去”嘴上说着,脚下已经朝着这房间里唯一管着的衣柜走去。
柜门打开,里面只有几套衣服,看起来好像还有姑娘家的,他脸上的表情暧昧了些:“褚兄倒是个有情·趣的人”
柳子轻不作声,她上前两步直接关了柜门,回过身来,眼神凌厉,声音冷的像腊月的雪:“李公子是读书人,君子不欺暗室之礼应该比小女子了解,请回吧”
李鋒扭头看去,院子里空无一人,那个老妇人也没有什么动静,面前的女子像不可侵犯的水莲花,即使这朵花是冷冰冰的,可也止不住他心里痒痒的。
他打听过这小画师的来历,却没有一个人能说得清楚,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看那人不提从前,总是藏着掖着的模样,说不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他这才有了想一探究竟的心思。
眼下一无所获,总不能白来一遭不是,心随意动,李鋒无意识的抬起手,还没触碰到让自己心痒的罪魁祸首,眼前一黑,只听“啪”的一声他就没了意识。
柳子轻看着晕倒在地的人,她犹不安的深呼吸着,方才她见那人一副迷了心窍的模样,那投在自己身上毫不掩饰的眼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双手摸到身后的椅子,面前令人厌恶的嘴脸还在靠近,她用尽全力砸在了李鋒的脑袋上,一瞬间恐惧到不能呼吸的心总算安定了下来。
幸好使尽了所有力气,幸好这人倒下了。
她也懒得去看地上的人有没有事,左右不过一条命罢了,大不了就拿去,自爹爹落狱后,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甚至几度病入膏肓,如履薄冰的苟活了这么久,她的一颗心早就凉透了。
如今,终于遇到了给自己这颗心带来了生机的人,她却愈发瞧不上这样机关算尽的自己,胸中万语千言无人诉,平常总是无风无雨的人碰上了这么个宣泄口,一时间,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肆无忌惮的倾泻了出来。
她定定的走出房门,手脚麻木的从外面上了锁,然后失神的回到客厅坐了下来,接了绣活回来的柳母也没有看出女儿有什么反常,她习惯了柳子轻一副冷冷清清不欲多言的样子,回来后就进了房间。
大概一个时辰后,花楼里,总觉得有些心慌意乱的褚回,连饮三杯告罪后就借口离开了。
回到家时,是柳母开的门,走在院中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客厅的人,褚回脚步欢快的走过去:“子轻,我回来了”
坐在桌前的女子冷漠的瞥了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褚回也不知是被外面的寒风吹得还是被这眼神给冻的,身子莫名的打了个寒颤,她有些讷讷的道:“子轻饿了吗,我去做饭了”
这下连个眼神都不给自己了,难道是闻到了自己身上的酒气,那也应该不至于吧,她一步三回头的去了厨房。
不过半个时辰,饭菜就做好了,看着全程冷漠脸并且无视自己的柳子轻,褚回小心翼翼的开口:“子轻,去叫伯母来吃饭吧”
佳人冷若冰山,没有一丝开化的迹象,不仅是无视了她这个人,甚至连她的声音都屏蔽了一般,除了偶尔眨一下眼睛,神色没有丝毫变动。
幸好这人生气归生气,还是没有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待柳母落座后,柳子轻就拿起了筷子。
虽说食不言寝不语,可是这无端的目中无人,连空气好像都受了影响变冷了许多,褚回在柳母回房后,她收拾好碗筷,看着还呆坐在桌前的人,嘴唇蠕动几下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一向迟钝的她也意识到柳子轻不是简单的生气了,这人像是失了魂一样,她虽然性子木讷,但也自觉不能在此时没心没肺的回房睡觉,她小心的把椅子搬过去,坐到柳子轻旁边,静静的发起呆,还在心里美其名曰这是无言的陪伴。
一个陷在绝望中不可自拔,一个执着于陪伴发着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夜晚缓缓而至。
突然院子里传来似是摇晃木门的声音,褚回疑惑的站起身,听声音怎么像是谁在开自己房间的门,她看了一眼不为所动的柳子轻,难道是自己幻听了?
不对,越发清晰的响声夹杂着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分明就是从自己房间那传来的,这贼人也忒胆大了,她们还没睡下呢,客厅了还亮着灯,就敢明目张胆的破门。
褚回立时就站起身走了出去,怎么回事,自己房间的门好好锁着啊,声音再一次传来,这次她听清了,那说话的是一个男子,只是不知为什么听着有几分虚弱,而自己的房门虽然锁着,眼下明显是有人在里面想开门出来。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自己房间前,正欲开门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走的时候明明没有关门,这是怎么回事。
推开门,不甚明亮的月色下,一个男子站在自己房间里,看着血肉模糊的一张脸,一声‘鬼啊’还没叫出声来,褚回就看清了里面的人是谁。
“李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子轻……”此地此刻才知道自己忽略了什么的褚回,顾不得质问面前的男子,她就转过身快步跑去了客厅,心里连声默念:子轻……子轻。
第15章
第十五章
可是人啊总是这样,越是清楚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应该说些什么,可偏偏不知道怎么做、也不知说什么好,一如此刻的褚回。
面前的女子端坐在桌前,仍是平常的冷清模样,可仔若细看去,那双本来明眸善睐的眼睛。此刻满是沉寂,没有一点灵动的气息,像是断了线的木偶。
褚回呆了片刻,院外传来有人远去的脚步声,她忍住想要追出去和那人决一死战的冲动,心里念过千万遍的名字终于说出口:“子轻”
你是否觉得无助,可笑我还想给你喜欢的生活,却大意到连你的安危都兼顾不得。
耳边的声音像二月里轻柔的风吹过,可手上的温度却似夏日里的暖阳,让人忽略不得。柳子轻看着附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双手,她一点点抬起头,眼眶里一阵阵暗潮翻涌,最后又齐齐的退了下去:“褚大哥”
“对不起”对不起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认识了这等卑鄙小人,对不起方才还在心底埋怨了你的冷漠,对不起同为女子却迟钝到没有发觉你的隐忍。
“我没事”柳子轻看着褚回一副自责的样子,这哪里怪你啊。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褚回心有余悸的长出一口气,再看向眼前状似恢复正常的女子,你该是受了很大的惊吓吧。
“那……”
“已经走了,放心吧,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嗯”看着依旧交叠在一起的双手,柳子轻垂下眼眸,想抽回自己的手,却又半点力气都不愿使。
倒是褚回看见了柳子轻落在两人手上的视线,忙不迭的收回手:“子轻,我…我……”吞吞吐吐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柳子轻努力勾了下嘴角释然道:“子轻懂得,多谢褚大哥,早些睡吧”
“嗯,子轻也早些睡”
漫漫长夜谁人难入睡,条条心事未能送梦还。朝阳冉冉天色亮,炊烟袅袅饭菜香。
冬日的早上,农人也难得偷闲半日,不必再操劳于田地,九曲县罗大善人府上却迎来了一位意外的客人。
罗稹稀奇的听下人回报,他那三弟来府上竟然来拜访了,这还是结拜后的第一次,等他走到大堂看见一脸严肃的褚回时,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谁知道这人开口说的话却是寻常不过,平白的表情这么严肃作甚,害他以为是多重要的事。
褚回想了一夜,才算是找到了方法,她见到罗稹后就直奔主题:“罗大哥,我来往于县中,家离得远了实在不便,所以想在这县中置办一个小院,又不清楚此中行情,这才来打扰”
“不知三弟想在哪里落脚,愚兄不才,家中尚有些产业,这房子的事就交给我吧,也算我这个大哥的一番心意”罗稹随口就应了,雪中送炭之事他非常乐意为之。
“罗大哥若是这样讲,那我还是去托人打探一下吧”褚回一听罗稹这样的话,就不想再浪费口舌,她颓然的起身,早知道还不入去外面多找人打听一下。
“三弟请留步,性子怎地这般急,若你觉得过意不去,便依你,该怎样就怎样”罗稹连忙出声把人留住,这褚回今日怎么有些反常,三言两语就要离去,也不给人转寰的时间。
“那便劳烦大哥了,不知一般的小院需要多少银两,今日能否办妥”褚回盘算过她那一百多两银子相当于现代十几万人民币,虽不熟悉这小城的房价,但也可以估量一二,希望不会相差太多。
“巧了,我罗府边上刚好有个空置的院子,若是褚弟满意明日就可搬进来,这银子我可以收,但是兄弟之间再计较利益的话,我罗某人可做不出这等事来,我这就差管家来问一下入手价多少”
罗稹着人给褚回上茶,然后唤了小厮去叫管家来,已经熟悉自家少爷套路的罗府管家,几个眼神间就懂了那隐晦的暗示:“李叔,我记得你和父亲提起过,在后巷买了个小院,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时是不是一百零八两纹银入手的”
管家李叔凝眸作思考状,然后像是想起了般开口答道:“回二少爷,确有此事,当时只为方便你读书,后来你考中秀才后就一直搁置着,眼下你是否想搬去那里”
罗稹听到想要额答案,摆手示意李叔退下,他回过头来:“三弟这下放心了吧,我今日让人打扫一番,明日就差人帮你搬进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