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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家们的手指(84)

作者:公子优 时间:2019-11-13 09:45 标签:甜宠 HE 年上 情投意合

  钟关白看着视频一帧一帧的变化,看着陆早秋的身影拿起小提琴扬起琴弓,又放下,看着陆早秋坐到一架钢琴前,看着陆早秋指挥,再看着陆早秋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另一架钢琴前,四周空无一人,只余那些黑色的椅子与琴谱架。
  琴谱架上的分谱封面上显出协奏曲的名字,钟关白隐约回忆起,似乎在好久之前他也曾想过用这个标题。
  名字是他想要的名字,音乐也是他想要的音乐。
  独奏小提琴与第二钢琴都那么克制,情感从克制从不经意地泄露出来,听的人甚至不知道是哪一颗音符击中了他的心。可是第一钢琴又是那样不被束缚,每一处都是情感倾泻。唐小离后来重听录音的时候才想明白为什么秦昭会认错弹琴的人,因为那不是陆早秋的弹法,不像陆早秋的表达方式,那确实是钟关白。
  深爱一个人太多年,就会变成那个人。
  这不是一句情话,这是朴实的事实,不容辩驳。
  一切重归寂静后,钟关白坐在床上,脸上一直没有表情,也说不出话,好久之后才问一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唐小离给了钟关白一张照片。现在已经不太多人像过去那样把照片洗出来了,唐小离还是特意去洗了那一张。拍摄得并不太好,是隔着车窗用手机拍的,窗内有淡淡的雾气,窗外有漫天的大雪,远处有一个穿黑色大衣的身影,头上肩上都落了几片依稀可见的雪,再远处有成片成片的红灯笼与万家灯火,与夜雪融在了一起。
  “年前。”唐小离说,“我猜他还没告诉你。他说你要安心休养,要我们不要和你谈工作上的事。电影在拍,需要的配乐他都完成了。”
  钟关白捏着那张照片,去摸中间的背影。
  “他一个人过的年。”钟关白说。
  唐小离坐到椅子上,妖娆地跷起二郎腿:“你还怪人家不理你。”
  “我没怪他。”钟关白说,“我就是想不明白,我,怕他不高兴。”
  “他肯定高兴极了,高兴得话都说不出来。”唐小离压低了声音,似乎怕被那个根本不在病房的陆早秋发现似的,“你知道吗,说出来估计你都不信,我们都不信。你醒那天是大年初一,陆首席给所有朋友发了红包。你能信吗?陆早秋,给所有人,发红包。”唐小离又重重地、带着一种极度的不可思议与假装的隐约嫌弃地重复了一遍,“发那种很土的红包,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他话音未落,病房门开了,陆早秋站在门口,看着他说完最后那声“大吉大利”。
  唐小离不自觉地把二郎腿一收,端正坐好,清咳一声,站起来,说:“陆首席,我还有点事,今天好像是有秦昭的戏,好像是,嗯,没错,我去探个班,先走了,拜拜。”
  陆早秋把门让开,唐小离给钟关白使了一个眼色,出去了。
  电视屏幕上还留着视频画面,一直等唐小离带着他的手机走出好远蓝牙才自动断了。
  钟关白看着陆早秋关了电视,咬了半天嘴唇,半天才招招手,说:“陆早秋,你过来。”
  陆早秋过去,坐在旁边,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上来。”钟关白去拉陆早秋的手,同时让开一点病床,“不会碰着伤口的,好多层纱布,而且都快好了。”
  钟关白央求了好一会儿,陆早秋才侧卧到旁边,从钟关白身后环抱着他。
  病床不够宽,两人紧紧贴在一起,陆早秋的下颚放在钟关白的脖颈边,嘴唇轻轻吻在他的耳后。
  “等我能下床了,咱们一起去看老师吧。老师做了桂花糕,听说还有小汤圆,红豆馅儿的,贺先生说我再不去,小贺同学就要一个人全吃光了。”钟关白窝在陆早秋怀里提议。
  陆早秋没有说话。
  钟关白只感觉颈边有规律的淡淡的呼吸声,过了一会儿,耳后又得到了一个吻。
  “再把鹅子领回来,天气回暖了。我怕好久不去,鹅子都不认我了,叫别人爸爸。”
  又一个吻。
  “我们还去看看应如姐吧,好不好?”
  一个吻。
  “等电影拍完,所有配乐都确定不会再改了,咱们就去法国待一阵子吧,带鹅子一起去,那边有湖,还有花田……要不再把之前的房子租下来?可以看海,你背我去海边,我给你念诗。”
  还是一个吻。
  “还有还有,得请秦昭他们吃饭,我之前说好了的,吃什么呢……阳澄湖的大闸蟹,洞庭湖的玉簪鱼,现在好像不是吃鱼蟹的季节,那蟹粉小笼总还是有的,早秋,医生说我现在能吃蟹粉小笼了吗?”
  陆早秋低低笑了一下,出去买蟹粉小笼了。
  钟关白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有点想哭。
  他摸到床头的手机,找到陆应如的号码,看了半天,又喝了一杯水,才把电话拨过去,问:“应如姐,你现在怎么样?”
  陆应如的声音一如既往,冷清简洁,所有的忙碌与常人无法忍受的压力与情绪全部埋在两个字下面:“还好。”
  这些天,钟关白在过去的新闻里看到了事情的全貌,或者说,大家认为的全貌,一个相对的真相。至于结果和尾声,不知道是还没有到来,还是被什么人压了下去,总之他找不到。就像许多大事件,爆发的时候轰轰隆隆,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那一件新闻,至于后续,就像烟花礼炮过后的烟尘,不知道飘散到哪里去了。
  也许整块大地的每一个角落都散布着那些烟尘,只是它们太细微,淹没在日新月异的风景里,成为盛世的一块砖瓦。
  “那,陆先生呢?”钟关白想了想,用了那个生疏有礼的称呼。
  “判决没有那么快。”陆应如说,“大概率是精神病院。”
  “你去看过他吗?”钟关白问。
  “没有。”陆应如说。
  钟关白无话,陆应如问:“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医生其实汇报过情况,她如此一问,只是想听听钟关白自己的感受。
  “好得挺快的。”钟关白不知怎么的摸到了唐小离给他的那张照片,突然又改口道,“其实也不怎么快。让大家等了很久。”
  “嗯。”陆应如应了一声,声音里有了隐约的笑意,“我还有事,先挂了。”
  “等一下——”钟关白不停地摸那张照片,好像想把那人影头上、肩上的雪一一拂去,甚至,想将那人影拥入怀中,“应如姐,你知不知道,早秋不讲话……不跟我讲话,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他以前有没有这种时候……”
  陆应如耐心听钟关白嗫嚅许久,才说:“是有。”
  钟关白还在养伤,她本不想告诉他,现在想了一阵,还是说了出来:“早秋前段时间的状态有点像他从前抑郁症的时候,他怕复发,最近一直在看医生。”


第76章 【《小提琴手之舞》- LINGO MUSIC】
  钟关白可以下床了,要拄拐杖。
  他去秦昭那里探班、继续讨论创作,被唐小离嘲笑腿虚脚软。唐小离嘲笑完还是给他找了把舒服的折叠椅,让他坐着当大爷。
  钟关白去了几次,脚软归脚软,吵架照常要吵。
  秦昭坚持配乐是为电影服务的,钟关白不是不认可这一点,但是某些时候当他发现音乐被放在电影下面了,就受不了,比如因为一些镜头的时长不得不分割或重组他写的曲子,重点不是分割重组,是在他觉得不能分的时候分,不能组的时候组。除此之外,两人还有很多理念不一样,某处配乐是不是过于煽情,某种乐器在此处是不是合适……现场与剧本讨论有太多不同。
  钟关白坐在椅子上,秦昭站着,两人每每说到意见不一致处秦昭都比较冷静,钟关白就不行,没说两句就开始仰着头骂人,称秦昭的行径为肢解,说他什么都不懂,骂到最后太累了,毫无气势地捂着胸口说肺疼。
  陆早秋把人抱起来,领走了。
  第二天再来吵。
  后来秦昭接受采访时,有个记者拿着钟关白指着鼻子骂人的照片问秦昭是否与钟关白不合。秦昭说:“不是第一次合作了,我知道他工作起来是什么样子。等电影上映后请大家去听音乐效果。”
  钟关白根本不接受采访,某一次硬生生被记者拦住了,也被问是不是与秦昭不合,钟关白看了那记者一眼,斯斯文文地回应:“他是一个臭傻逼。”
  当晚又被拍到和臭傻逼一起吃火锅。
  回归工作以后杂事又多了起来,配乐不是作曲,也不是演奏,它是个团队活儿,与音乐有关的工作只占一小部分,剩下的免不了要与人上上下下打交道,就算没有应酬,也免不了烦心。秦昭把喻柏派回钟关白,做临时助理。
  钟关白坐在椅子上喝奶茶,上下打量一下喻柏,笑说:“跟着秦老板吃得不坏呀。”
  喻柏想起当时不愉快的散伙也觉得有点好笑,他把事情看得太严重,实际上谁都没到真正完蛋的时候,没有一个员工失去了工作,大家都只是换了一个地方工作而已。天常常要变,却不是要塌。他于是也笑着说:“那可不是,秦老板比钟老板大方一点。”
  钟关白举起奶茶,就要往喻柏身上砸。
  喻柏双手投降道:“就大方一点而已,一点。”
  工作了几十天以后,喻柏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白哥,你想没想过重新把工作室建起来?以后再跟别人合作,可没有秦导这里这么方便,人都让你随便使唤。”
  钟关白挑着眼睛看他:“跟着钟老板可吃不上好的。”
  “也不用吃多好。”喻柏摸了摸头,诚恳道,“怕以后你需要的时候我帮不上忙。”
  钟关白站起来,拍拍喻柏的肩:“跟着秦昭好好干,他这个人,错不了。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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