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都好好好(145)
玫瑰小姐有两个侄子,两人都学医。和她比较亲近的是二公子的儿子谊沉少爷。
二公子与谊沉少爷的母亲早年离婚,谊沉少爷是老爷子和老夫人带大的。我也算是看着他长大,他是性情安静的一个孩子。我认为他是檀家所有同辈的孩子里面最漂亮的。不过玫瑰小姐结婚后,很少回去老宅子,也就没什么机会再见到他。
直到几年前,谊沉少爷在玫瑰小姐劝说下,也回国来,在国内一间大学医院做事,就在南区,距离克拉克花园大厦不远,他便在这里住了一段日子。那段时间,却也不常看见他在家,总是早出晚归,有时候也没有回来,之后他就搬进医院宿舍了。
谊沉少爷是个对生活没有过多追求的人,几乎不花钱。除去必需品,他所有的东西很少。他倒不是不懂讲究,然而大部分时候不在意,得体就好。玫瑰小姐可不愿意他这样,十分关照他生活里一切事情,包含吃穿,不能有丝毫短少。檀家长年请了几位专用的设计师,定期为他们制新衣新鞋,同时每季也向世界知名的品牌设计师下订单,在克拉客花园大厦的屋子里,就有个房间放满了玫瑰小姐的衣服皮鞋。
玫瑰小姐有什么,必定也不会少了谊沉少爷的。那些衣物,一季里谊沉少爷穿过的根本不及一半。
半年多前,谊沉少爷从大学医院离职了,去一间私人诊所做事。他搬出宿舍,住进西区的莱曼公寓。莱曼公寓比克拉克花园大厦更早几年盖好,维护良好,专人看管,注重住户隐私,供不应求。那是他私人的房产。听见说的时候,就算是我,也要吓一大跳。玫瑰小姐怎样也不信。当初她要他买车,都不知道费了多少唇舌,才使他同意。……以后就知道了,谊沉少爷根本也不会没钱。
今天,玫瑰小姐照例派我去趟莱曼公寓。隔一些时间,我会送厨子做好的吃的过去,不然都不知道谊沉少爷会不会正经吃饭。一方面也帮忙整理屋子,更换衣帽间里的衣装。过去之前,我先联系了谊沉少爷,以免他不在。不过今天礼拜天,通常他不会出门。
电话接通,谊沉少爷听完我的话,同意我直接过去。
到了公寓。按下门铃,过一下子门开了,我道:“您好,谊沉少爷。”
“辛苦你了。”
谊沉少爷就往里头去了。我在后面关门。这屋里干净整洁,窗帘整个拉开来,光线十分明亮。客厅茶几上放了两本书,两本杂志。沙发上几只靠枕也放得整齐。我把带来的几只食盒放到冷藏柜。一如往常,里头没有放多余的吃的,倒是,有一盒蛋糕,五个一盒的甜甜圈。我看了一眼制作日期,是昨天做的。打开来看,蛋糕切过了,甜甜圈少了一只。我不记得谊沉少爷有这样嗜吃甜的时候。我拉开冰柜,倒又看见两小盒的冰淇淋,巧克力口味。
我收拾好这边,就去谊沉少爷的卧室,大致整理了一下子。在床边柜子上看见一条蓝底绿条纹的丝质领带,皱巴巴的,我拿起来,是从没有看过的。
我离开卧室。谊沉少爷不在书房。这屋子不至于大的找不到人,他在衣帽间,熨衣板立了起来,上头铺住一件衬衣。他十分专注地用熨斗抚平衣袖上一道细的摺子。
旁边挂着好几件熨好的衣服,平平整整。我道:“谊沉少爷,让我来吧。”
“不用了,我做好了。”
他惯于自己熨衣服,我也不多说了。只道:“这领带是您的吗?”
“……给我吧。”
我递过去:“这颜色很合适您的。”
“不是我的。”
我不意外。这边满柜子的衣物,都是差不多色系的,没有这种花俏的颜色。我道:“小姐前天说,新的衣服这两天会到了,到时让我给您送来。”
等半天,谊沉少爷也没有说话。我看着他,他把熨斗立放起来,瞧着柜子里的衣服。
“这是谁设计的?”
我忙说出一个名字,想了想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
过了一下子,听见道:“看上去是不是一模一样?”
我平静地道:“在我看来,还是有点不同,譬如领子,或者袖口,剪裁上等等,这是设计师的特色,正是简单,强调质感,不花俏,穿在身上合身舒适。颜色方面,确实不多,黑灰白。”看他点头,想想道:“如果您不喜欢,随时可以换掉。”他没有表示,只把那条领带铺在熨衣板上,慢慢熨起来。
“不用了,只是衣服。”
我道:“是。”
再待了一会儿,我也要走了。我提醒他,冰箱里的食物效期。甜点的部份,我说:“那间烘培坊的蛋糕必须订制的,不是很好买。同样请留意日期。”
谊沉少爷没有说什么,脸上也没有变化,就点了点头。
门关上了。我走着路,心里已经有个想法。甜点与冰淇淋,都不是谊沉少爷买的。有人带过去的。是谁呢?
谊沉少爷从不邀人到他家里做客,他认为所谓的家应该是很私人的地方。
电梯门打开了。一个男青年走出来,神采飞扬,漂亮的样子。我见过他,第一次是谊沉少爷刚搬过来的时候,这位从他的屋子走出来,一面打电话,笑容满面,根本没有朝我这里看。
第二次,是我送东西来,他和谊沉少爷一块走进公寓。
这时候我对他点了一下头。他对我笑笑。
“辛苦了。”
我道:“您也是。”
他经过去,走开了。我走进电梯,关门。
沿途又走走停停的。譬如说,走在桥上,檀谊沉就停下来,学着别人一样站到栏杆前观望下方黑粼粼的河流,远处巨大的摩天轮的彩色的灯光映下,紫的红的光影一荡一荡的。河面的风冻得厉害,吹开他的头发,露出整张脸,那神气冷的,但眼里有一抹迷蒙的柔光流动。
我痴痴地看了檀谊沉一会儿,让风一吹,马上冷静。假如他没有喝醉,我十分乐意与他一块看风景,甚至他不愿意,也非要他陪着我不可。然而他不清醒。我定了定神,忙道:“别看了,走吧,有点冷。”
檀谊沉不走,他仿佛不明白我的话。他竟用英文道:“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我霎时好气又好笑,就改了英语:“我很冷,我们离开这里。”
檀谊沉看着我,突然伸出手来抚摸我的脸,他道:“你的脸不是冷的。”
我有些窘,忙拉下他的手握住,嘴里道:“我说的是这里的风太冷了。”
檀谊沉目光低垂,道:“你的手又这么热。”
我哄道:“我的手不容易冷。我们走了好不好?”
檀谊沉点点头。经过一幢建筑,他又停下来,前面人行道躺了几个的人,他们嘴里咕哝着,旁边丢了好几个空的啤酒罐。我拉着他的手绕过他们。他问道:“为什么他们不在家睡觉?”
我随口道:“他们来不及回家睡觉。”
檀谊沉没有说话。安静了一会儿,他开口:“我们到哪里去?”
我道:“我们回家去。”
檀谊沉道:“为什么?”
我道:“唔,回去睡觉。”
檀谊沉却道:“我不需要睡觉。”
一路上说话用的全都是英文。我告诉他:“你需要躺下来。”
檀谊沉便又问道:“为什么?”
我只好道:“我希望你躺下来。”
檀谊沉倒又听话了:“好。”
我感到心痒养的,一时忍不住,脚步一停,转身就凑上去亲他。我扳住他脸,一手揽住他的腰,带着他往后靠在一户人家的外墙,以免我们两人跌倒了。墙上爬满了白色的九重葛。我向后让,与他一样喘气。他两眼牢牢地盯在我身上,又好像无法看清楚,轻轻眨着眼,在眼圈下隐隐地红,看上去迷蒙。那神态难以形容。
我心头一动,又凑近亲了一下他的唇。听见他道:“你的嘴巴好热……。”就靠上来,吻着我的嘴。他把舌头钻进来,卷了一卷我的舌头。分开后,他舔了舔唇瓣,道:“你的舌头是烫的。”
我忍不住红了整张脸,心跳快速。嘴里道:“那你喜不喜欢?”
檀谊沉静静地看着我。我哄道:“你说你喜欢。”
檀谊沉道:“为什么?”
我道:“因为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
檀谊沉点头:“我知道了。”
我催促地道:“那你快说。”
檀谊沉不作声,突然他抬起一只手,往我头上摸来,像是拿下来什么。我一看,是一小片花瓣。他把花瓣轻按在我的鼻尖,他看着我,就笑起来。我怔了一怔,脑筋空白,只觉得脸上又热得厉害。
檀谊沉又摸了摸我的脸,也还是不说话。我强镇定下来,拉下他的手,也不说话了,只想赶快走。再这样下去,就怕我坚持不住,除了吻他,还会忍不住做出别的事情。
他却来问:“你怎么了?”
我道:“回去再说!”
花费了快一个小时总算回到檀女士夫妻的房子。女管家还没有睡,她来开门,看我半抱住檀谊沉:“哎呀,这是?”就帮忙我把他扶进来,又一块搀上楼。
我将檀谊沉放在卧室的床铺,回头吩咐女管家:“麻烦你拿杯茶上来。”
女管家倒是说她晚上煮了姜茶:“不然我加热了送来。”
我点点头,关门回来,打开柜子旁边一盏台灯,转头就对上檀谊沉的目光,他不知道看了我多久,歪斜地靠着枕头半躺着,看上去十分放松。他的头发蓬乱,围巾也早就散了下来。他对我微笑。
我听见心口扑通扑通地跳快着。要是此刻有人来摸我的脸,大概会以为我发烧了。那热度一直没有退下来过。脑筋里也热糊糊的,我感到所有的忍耐再无法忍耐。我站到他面前,俯下/身去吻他。我扯开他脖子上那条围巾,脱去他的大衣、里面的衣服。我盯住他,道:“我想要你。”
我抚摸着他的脸,哄道:“好不好?”
檀谊沉眨了一眨眼,他道:“好。”
我解开他的衬衣扣子,吻他的嘴,下巴,脖子。他毫无抵抗,任由我动作。我伏在他身上。他沉沉的喘气,我吻过那起伏的胸膛,那皮肤紧绷。我抬起头来,他轻垂着目光,可是,我知道他在看着我,那平淡的神气里有平常难得见到的温柔。他始终微笑着,好像无论我打算对他做什么,他全都接受。然而那目光里,又隐隐迷茫。
我直起身来,两手捧住他的脸,吻了他好一会儿。
有人敲门。必定是女管家送姜茶上来。
我顿了一顿,就叹了口气,决定什么也不做了。他是喝醉的人,他对我十分信赖,但是我现在所做的等于在强迫他。我要他,但不是他喝醉的时候,我想要他真正觉得快活。我根本不必哄他说出喜欢,我早就知道了,他心里必定非常喜欢我,不然,他对着我,不会始终这么温柔的神态。
我去开门,让女管家放到外头的桌上,便关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