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翅难逃(9)
贺承看他一眼,见白锦明一脸不像说谎的样子,倒也习以为常,“行,谢了。”
要说白锦明与其他富家子弟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性情。他太松散了,连贺承都习惯了他吊儿郎当的样子。
贺承上了车,见白锦明还站在外面,便问,“还有事?”
“有,”白锦明很认真地点头,“你得请我喝酒。”
贺承白他一眼,“上车,不喝酒,去吃饭。”
“你又没吃晚饭?”白锦明一边坐上副驾驶,一边问。
“马上就吃。”贺承启动车子,“老地方?”
“行。”
车子就着夜色一路驶向闹市区外,来到一个挂着蓝色招牌的二层小楼前。
侍者从里面出来,给二人开了门。贺承把外套和公文包递过去,侍者接过来拿进了里屋,两个人坐到窗边的位置,有人送上了餐前酒。全程没有人说话。
白锦明看看四周,轻声感慨,“这里还是老样子。”
多少年不变的装潢,成熟稳重的侍者,不用说就能明白的口味。这里是贺承最喜欢的私人餐厅。
贺承抿了口温酒,将被夜色浸凉的胃暖起来,点头算作回应。
“你有多久没来了?”
上一次来还是去年秋天,算了算,已有小半年。
“他怎么样?”白锦明状似无意地问。
“谁?”贺承冷冷问道。
“别装傻,你身边现在还有谁?”
贺承皱皱眉,忽然觉得今晚的酒苦到发涩。
“我不知道。”他如实说。
白锦明表现出淡淡的惊讶,“不知道?他现在不在你家?”
“不在,”贺承放下酒杯,“问这个干什么?”
“没事,就是上次王力婚礼我送他回去的时候,看他脸色不太好,可能是发烧了。”白锦明说,“他跟你说了吗?”
“……没有。”
“嗯,我想也是。”
白锦明不再纠缠,兀自品酒吃着前餐,倒是九个多小时没有吃东西的贺承把玩着餐叉,忽然没了填饱自己的念头。
他的记性一向很好,就算那晚喝多了酒,也记得自己回家后的每一个细节。印象中那锅没什么味道的清汤面在夜晚厨房昏暗的灯光下氤氲出的雾气,攀在许然消瘦的肩膀上,那张其实还算清秀的脸确实有些苍白。他还没有醉到被酒气蒙了眼,只是就算看见了,意识到了,之后发生的事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如果身体不舒服,不想离开,说一句就好了。贺承最讨厌许然磨磨唧唧什么都不说的性子,那种一眼就能看穿的骨子里的怯懦,怪不得别人将他当做出气筒。
不过那天晚上确实是迁怒,贺承有这个自觉。就算是保姆,大晚上将人赶出去也要有个说法,所以在许然发消息来询问自己可不可以回去的时候,他还是回了同意,只是这人太不知好歹,竟然还说要晚饭后才回家。
印象中这是为数不多的几次许然主动推迟约好的时间,以前他一向很准时。不过这样也好,看来他的夜晚也开始逐渐有约,等到两方都适应了错开的时间,再说分手也要更容易些。
想到这儿,贺承的心情又逐渐好了起来。
说实在的,就算养一条狗,养了十年也多少会产生感情。对任何人来说,要放弃一件熟悉的东西都会不舍,贺承将这种感觉归结于自己太过念旧。这不是什么好习惯,他决定要摒弃。
跟白锦明的晚间聚餐说不上愉快,那家伙明明已经吃过晚饭,胃口却还像是个无底洞。从餐厅出来已经十点多,两个人喝了酒,贺承叫了代驾过来开车,自己跟白锦明慢慢往回走,反正这里离他们住的地方都不远。
最近一段时间天气不好,白锦明将外套裹紧,走在花坛的石头围栏上,说,“前天家里让我去相亲。”
“哦。”贺承百无聊赖地回应。
“我拒绝了。”
“嗯。”
“你家没让你去?”
贺承看了这明知故问的家伙一眼,“去什么,我没出去乱搞他们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叔叔妥协了?”
“早就不说了。”贺承道,“我跟他说,要是再在这种事上逼我,我就出去自立门户。”
白锦明幽幽地叹了口气,“我们也不年轻啦……”
“早着呢,”贺承皱皱眉,嘴角却勾起一抹笑,“老头子的股份还死死握在手里,估计等我到了四十岁才肯放手。”
白锦明笑笑,“那时候就没人能管得了你了。”
“现在有人管得了我吗?”
贺承抬起下巴,目光中一抹不可一世的狂傲。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白锦明摇摇头,知道自己发小有多难搞,索性不再多说,只是道,“不过你……到底怎么想的?”
贺承沉默下来,半晌,忽然问,“你知道当年乔安离开以后,他为什么要跟我表白?”
“我怎么知道?”白锦明奇怪道。
贺承笑了一声,看着天上被乌云遮盖起来的月亮,让那道朦胧如薄纱般的月光映进眼底,而后说,“我也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仔细看一下文案,会发现其实还没到最虐的地方
一直想写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受,当经历过所有绝望,以后再发生什么也不会再打倒他了
我也希望许然能变得更坚强
虐文确实不好追,我能预见到未来弃文的数量,唯一的希望是如果大家相信我,请留住收藏,完结后记得回来看看
我会让值得的人得到他应有的幸福
这也是一个小扑街最后的期待
爱你们
第十章
傍晚的城市格外热闹,虽然是工作日,却全然挡不住下班的人群奔向晚餐的热情。
与乔安约定见面的地点在商业区的一家西餐厅,许然到的时候大厅里已经没有了空位,他报了乔安的名字,被穿着深色西装的服务生领到最偏僻的一个包间里。
包间不大,装潢满是欧风的格调,走廊里回荡着优雅的小提琴曲,关上门之后声音透过门窗的缝隙营造出一种悠远的感觉。乔安还没到,许然坐在沙发上看着周围的一切,忽然感到一丝手足无措。
一会儿见了面,他应该说些什么?是假装毫不知情地问好,还是熟络地叙旧?无论哪一种他都做不好,与人相处本就不是他的强项,更何况将要面对的是那样一个人。说实话,在许然心里,乔安几乎等同于大荧幕上的可人儿,虽然切实存在,但可遇而不可求。
不知道乔安找他来是想说些什么。许然的想象力不够丰富,思来想去也只得出了最狗血的那一种可能。
在不安的胡思乱想中度过了二十分钟,乔安姗姗来迟,刚进门就一个劲地对他道歉,说公司里临时开会实在是走不开。
许然连连摆手说没事,两个人坐上餐桌,乔安熟络地点餐,还不忘询问许然有没有忌口的食物。
许然摇头说没有,乔安便将注意力再次转移到点单上。
许然静静地坐着,观察着眼前人。
工作日的傍晚乔安看起来与那天在婚礼上有些不同,或许是没有穿着束手束脚的西装的缘故,现在的他看起来更加随和,那张仿佛永远也长不大的娃娃脸带着温柔的笑,眼中满是金色的光芒。许然看了好久才意识到,那是头顶金色吊灯发出来的暖光,映进了乔安的眸子。
他低下头,发现自己的手正在无意识地抠着大腿,连忙将手搭到一旁。
“好了,先这样吧。”乔安终于停了下来,对服务生说。
服务生弯腰退出了包间,将拉门带上,整个屋子终于只剩了他们两个人。
“好久没回来,出来吃饭都不太习惯。”乔安笑着对他说。
“国外……和这里不太一样吧。”
“是啊。”乔安轻叹一声,“刚过去的时候一点都不习惯那里的口味,还是回家好。”
他仰起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其实我特别馋火锅,要不是这次约得急,我都想找家店好好吃一顿。”
许然不知道应该回应些什么,轻轻嗯了一声。
乔安看着他,忽然说,“这些年,你都没怎么变。”
“什么?”许然一愣。
“高中时你就不太爱说话,只有别人问起来才会多说两句,”乔安说,“我还记得之前去你们班级的时候,总能看到你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吃午餐。”
许然怔怔地看着他,根本没想到乔安曾经注意过这种细节。当年的他自诩为最没有存在感的人物,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乔安这样说以后,心中的某处忽然有些触动。
见他不说话,乔安苦笑一声,“我好像从以前开始就挺自我的,没考虑过你的感受。”
“……什么感受?”许然是彻底懵了,疑惑地看着他。
乔安轻咳一声,目光越过餐桌向下望了望,“你的腿……”
许然的身子猛地一颤。
“那次运动会,我记得只是误会,”乔安轻声道,“你的伤,是怎么……”
“没什么。”许然僵硬地说,“车祸,骑车摔到了。”
乔安的表情明显透着不信,却无法戳破他稚嫩的谎言,只能叹了口气,“那时候我知道你的处境不太妙,但我一心顾着准备出国,没有帮到你,实在是对不起。”
他对许然低下头,许然连忙站起来,差一点踢倒椅子。
许然磕磕巴巴地说,“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不用这样。”
他不可能说得出口这是贺承让人做的,在这个节骨眼上,无论是高中时的许然还是现在的许然都想不到,那个乔安会与他坐在同一张餐桌上,对他道歉。
他定了定神,努力将语气放松下来,“那时候大家都只是小孩子,不能说谁对谁错,只是玩闹而已。”
看着乔安抬起头,他松了一口气,重新坐下。
乔安说,“高中的男生特别爱搞小团体,还排外,现在想想,还真觉得当时的自己实在是欠揍。”
看着他认真的眼神,许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是啊,那时候的男孩子以为一间高中就是全世界,吵吵闹闹地觉得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等过了十年再回头看,也只会唏嘘孩提时的目光短浅。
乔安贺承是这样,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
一笑之下,之前的紧张也消失无踪,适时服务生端上了牛排,火热的呲啦声夹带着浓郁的肉香,瞬间抚慰了许然疲惫的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