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度妥协(36)

其实那时候，萧城皓并没有喝醉，但他不知道，关蒙也不过是装醉而已。他们都清楚自己对对方的感情，却不清楚对方对自己的感情，两个人都小心翼翼的在边缘游走试探，可一直到最后，谁也没有鼓起勇气主动迈出那一步。

为什么当初不早一点跟对方说呢？如果早一点让对方知道自己的想法，也许很多事情就不一样了吧？

如果他能够再勇敢一点，跨出那一步的话，现在他们是不是早就在一起了？

如果他不选择出国留学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发生那种事情了？

如果……

很多事情已经过去了，再也无法重来，我们总在回忆过去，懊恼过去，唯有点滴的当下才是我们真正能够抓住的。

而此时此刻，萧城皓唯一能够捉住的，就是眼前的人，他要将他牢牢捉紧，留在身边，从此再不放手。

ACT 47【全文完】

黑夜再漫长，黎明总会到来，清晨的阳光偷偷穿过窗帘缝隙，溜进卧室，淋洒在床单上。

前一天晚上大哭了一场，醒过来的时候，关蒙一双眼肿的厉害，萧城皓坐在床边，笑着伸手去摸摸他的眼皮。

“眼睛都肿成这样了，跟小金鱼似的凸出来。”

“你这是嫌我难看吗？”关蒙郁闷地扁扁嘴。

“开个玩笑而已。”萧城皓把他拉过来，让他坐在自己大腿上，“小金鱼多可爱，在水里游来游去，尾巴摇呀摇，来，让我找找小金鱼的尾巴在哪儿。”

说着，将手伸到了关蒙身后，在他的屁股上摸来摸去。

关蒙哼唧一声，嘴巴凑到他的肩膀上啃咬了一口，“你现在怎么跟个色大叔似的。”

“以前你还喊我哥哥，现在居然叫大叔了，要罚才行。”

萧城皓一个翻身，把他摁到床上，在他腋窝和肚皮上使劲地挠，关蒙最怕痒，咯咯大笑，扭着身子使命躲避他的“攻击”。

两人在床上翻来滚去，打闹好一会儿才消停。

气氛再度回归宁静。

“城皓哥”

“嗯？”

关蒙侧着身子，单手枕着脑袋，轻眨一下眼睛，与身边的人对视，“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了爸爸和妈妈，他们很担心我，不停地在询问我过的怎么样。”

萧城皓牵过他的手，递到唇边，吻了一下他的手背，“那你怎么回答他们？”

“我告诉他们，我重新遇见了你，我现在过得挺好的。”

“那你有没有跟他们说，咱两在一块的事情？”

关蒙的脸上露出几分窃喜，他仿佛不太确定，于是试探地问了一遍：“咱们这算是……一起了？”

“主动勾引我，还爬了我的床，你是想翻脸不认人了？”

关蒙表示不服，当即抗议：“我还没说你把我看光吃净呢。”

两人互瞪了一会，最后相视而笑。

“快点起床刷牙，吃完早餐之后带你过去马场玩。”

一听要去马场，关蒙眉开眼笑，立刻下床跑去洗漱换衣服。

上一次来马场已是一个月前，处于成长期的小马驹个头飚的忒快，一段时间不见，暖暖比之前高了不少，但孩子终究是孩子，尚未断奶的它特别喜欢黏着母亲「海都汇」，妈妈去到哪儿，它跟到哪儿。

暖暖不怕生，看见关蒙从外面抱着瑜伽球走进围栏里，它好奇地凑到关蒙身边，不停地用鼻子去拱他手中的瑜伽球。

今天的暖暖跟往常不大一样，它的脖子上系了一个大大的蓝色蝴蝶结，再细心多看几眼，关蒙发现它脖子的蝴蝶结上还栓着一个小本本。

“这个是什么？”关蒙扭头，朝萧城皓看过去。

萧城皓站在边上，双手抱在胸前，下巴微扬，“你自己看看。”

“神秘兮兮。”关蒙眯了眯眼，他将挂在暖暖脖子上的小本本取了下来。

摊开一看，原来一本马匹护照，护照上面详细地记载着暖暖的名字，出生日期，毛色性别，护照号，芯片号等一系列信息。

一直跳到最底部，关蒙在马主那一栏里瞧见了自己的名字。

惊喜来的过于突然，让他有些拐不过弯来，“城皓哥，这是怎么回事？”

“喜不喜欢这份礼物？”萧城皓走到暖暖跟前，拍拍它的后背，“从今天起，你就是它的新主人。”

这是他迄今的人生中收到的最棒的礼物，兴许是过于高兴，以至于激动得眼角噙出了几抹泪花。

关蒙扑过去，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城皓哥……谢谢你……”

“一句谢谢怎么够？”萧城皓故意挑高眉眼，“要不把你的下半生交托给我作为回报好了。”

“一匹马就想买断我的下半生？”关蒙轻哼。

“嗯，好像是有点欠妥。”萧城皓沉笑着，在他耳畔低语：“不如找天一块去看看戒指怎样？”

正如黑夜那样，寒冬也终会过去，暖春必会再度来临。

公司里的员工们发现自家老板最近每天都是心情倍好，纷纷怀疑萧城皓是不是堕入了爱河，可没人拿得出证据，猜来猜去也没个准话。

“林先生，萧先生这段时间特别神清气爽，你说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喜庆事儿？”平日里和林天若关系比较近的财务总监八卦地打听道。

林天若却只是讪笑，“这么想知道，你们为何不直接去问他本人？”他合起手中的报告，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离开房间。

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萧城皓正想对外面的人说直接进来，门已被推开，林天若径直走过去他办公桌前，将手上那份验资报告递给萧城皓。

“手续已经办好了，我已经将我名下的股份全部转让了。”

无意中，林天若瞥见萧城皓脖子与锁骨交汇处那半块没有被完全遮盖住的红色痕迹，提醒道：“种的草莓都露出来了，还不注意点儿。”

萧城皓稍稍理了理衣襟，“天若，你真的要回去吗？”

嘴角的苦笑不由溢出，事到如今林天若也不怕跟萧城皓直说，“我当初从美国大老远跑来这边，你以为我真的是怀着一腔热血想要自主创业？要不是你在这，我还真不会跟过来。其实我爸他老早就叫我回去了，老头子现在岁数大了，想要找个人接替他的班子。”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明天。”

萧城皓有点小意外，“这么快？”

“不然还留在这等你回心转意吗？”林天若自嘲地笑道。

有的事情，他们两人其实都心自肚明，却都闭口不提，省得尴尬。

既然已经决定要离开了，有个事情林天若还是想要知道答案，“阿皓，我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我就是想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

“如果当初我一早就向你表白的话，你说咱俩现在会不会在一起？”

看着坐在面前一言不发的萧城皓，林天若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他能以同学，好友，哥们的身份留在萧城皓身边，却唯独「爱人」这个身份，没有他的名额，因为在很久以前，这个位置就已经有了人选，他不知道萧城皓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关蒙的，萧城皓从来没告诉过他，可他清楚得很，萧城皓的眼里，心里，脑海里，内内外外填，满满当当全是那个人的身影，压根就没有外来者插足的份儿。

“以后有空记得过来美国看我，顺便过来登记领个结婚证回去。”林天若调笑道，即便心中有着不甘，但眼前这家伙仍是他最好的朋友，在他心中有着无可替代的位置。

九年的单箭头苦恋，最后以“祝你幸福”这简短的四个字画上句号，里头的心酸和苦楚，唯有他本人自知，爱情有它美好的一面，也有它残酷的一面，爱情本来就不公平的，人人都有自己的无奈，他也该是时候学会放下了。

一个月后

这是关蒙和萧城皓头一回一起到墓园给关连义和郭婷拜祭，黑衣打扮的两人站得笔直，脸上的表情庄重且严肃。

萧城皓朝墓碑深深鞠了一躬，将郭婷生前最喜欢的香水百合摆放在她面前。

“老师，师母，这些年来我一直没尽到责任，没有替您们照顾好蒙蒙，在这里，我跟您们说声对不起，不过请您们放心，往后的日子里，我一定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这是他对已故之人的承诺，更是对站在身边的爱人的承诺。

“爸，妈，我们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想告诉你们。”

关蒙和萧城皓相互对望一眼，二人将紧扣的十指举在半空，向坟前的父母展示他们无名指上的银色对戒，展示他们彼此的爱情。

“咱们刚才那样算不算是出柜？”走出墓园的时候，关蒙偷笑着，戳戳旁边的萧城皓。

萧城皓只是耸肩一笑。

“我肚子好饿，咱们去锦华吃东西吧。”

“又去锦华？”萧城皓开玩笑道，“吃了那么多年都不会腻吗？”

“我是个念旧的人。”关蒙加重语调，刻意说给萧城皓听。

“收到。”萧城皓点头，“知道你喜欢我了。”

“我没这么说。”

“没事，我会做阅读理解。”

这么多年过去，周围的事物都在变迁，这家小吃店是为数不多的，留存着他和关蒙的美好回忆的地方。

两人点了杏仁糊和阳光炸猪排，这两样都是店里经久不变的招牌，冒着热气的杏仁糊白花花的，香甜又软化，还有新鲜出锅的炸猪排，金黄色的外衣浇洒上店里的秘制酸甜番茄汁，还没吃到嘴里，光是闻到飘散在空气中那股香味，早已馋得流口水。

关蒙舀了一勺杏仁糊，吹了吹气，小尝一口，然后手中将勺子递过到萧城皓面前，“你要尝一下吗？”

似曾相识的一幕勾起了萧城皓曾经的那段岁月回忆，他在复学后的第一次月考中取得了一点小进步，关连义为了表扬他，请他到这家店里吃东西，那一天，关蒙和郭婷也一块来了，当时他们也是坐的这个位置，四个人围在这张小小的餐桌前，吃着杏仁糊，姜撞奶，芝麻糊，各种小吃，关蒙拿到杏仁糊的时候没有马上开动，他把自己那碗杏仁糊端了起来，捧到萧城皓面前，脸上的笑容能把人暖入心坎，随后，他问了萧城皓一句，你要尝一下吗？

那一刻，萧城皓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眼前的关蒙仍是当年那个阳光温暖的男孩，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他笑了，带着眼中的无尽爱意，迎向那道忻悦的目光。

“好。”

阔别九年，他仍是如此爱他，只增不减。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