痒(16)
林鸾已经弹得不成曲调了,他问老师,眼里是实打实的迷茫:“老师,这样是正常的吗?”
他的老师继续装模作样地教学,虽然刚毕业没两年,但老师也能凭见闻推断出事情没那么简单,并且如果他没有任何行动,林鸾的处境往后只会越来越糟糕。他是懵懂的小林鸾的唯一的救命稻草,他面前是个活生生的人,绝不能成为富家老头的玩物。
老师给林鸾科普了性知识,林鸾这才知道一切都是不正常的,林謀对他的举措是猥亵,是犯法。好在他们发现的早,一切都还有余地。
“林鸾,你先保护好自己,我会帮你找律师一起处理这件事情,你已经满十六岁了,如果能指控林謀对你造成猥亵,那应该是能剥夺他对你的抚养权的。”
老师又弹了一小段,然后盖上琴盒,对林鸾说:“今天的课就上到这儿。”
然后他站起身,背对着摄像头,用口型对林鸾说:“你会自由的。”
林鸾确实“自由”了,一个星期后他被警方以保护的名义带走,被暂时安置在老师家中,林鸾并不知道这件事已经被大量曝光,虽然外界并不清楚林鸾的任何信息,但是富商豪门与性丑闻挂钩从来都不缺热度,舆论也使得警方必须有所行动,先把林鸾从林家隔离出来。
老师也知道这一步很险,但是正如律师所建议的,与媒体合作制造舆论,先夺得制高点对于他们来说更为有利,林鸾也能尽早被隔离开来,不然按照程序走,谁知道这段时间会发生什么事。
而这也是林鸾这么多年第一次离开林家的大宅,他也没有外出,只是一个星期都呆在老师家里。但这一切于他而言已经够新奇了。老师的公寓租在一个地铁站旁,每天的早晚高峰都会有很多匆匆来往的乘客,林鸾从没有见过这么多人,在他离开这个公寓的前一个傍晚,林鸾也还趴在床边,看窗外的人来人往。那是多么世俗而平常的世界啊,可对于林鸾来说,却是那么鲜活,那么令人向往。
但是林鸾的“自由”太过于短暂,某天清晨林鸾听到敲门声,他以为是老师有事临时回来,也没看猫眼就开了门。
而他脸上洋溢的笑,在看到门外站着的人是谁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扬起过了。
林謀被林瑢推着轮椅进来后先是环顾了这个一人居的单身公寓,什么都没说,嫌弃和嘲弄就已经呼之欲出了。
“我精心养了你那么多年,你倒好,什么人什么地方都不挑,就这么跟人跑到这种地方。”
“不是跑…”林鸾第一次和林謀争辩,“是我,是我请老师帮我的…”
“呦,这才几天,我的林鸾都会顶嘴了。”
“我不是…我不是你的林鸾。”林鸾摇摇头,“我是我自己,不是你的。”
林謀听到了,但依旧像个胸有成竹的猎人,而林鸾是他的囊中物。他一抬手,身后的林瑢就将手里的一张报纸扔到林鸾身上。林鸾接住了,摊开后正是今日头条,上面的每个字他都认得,但是组合成语句,就全是颠倒的是非黑白。
“这个是……”
“这个是事实。”林謀双手交叉一握放在腿上,慢条斯理地说这话,“林家和那么多慈善机构合作过是事实,我这么多年清心寡欲是事实,我早年从未有同性花边是事实,我八年前就收养你,这也是事实。”
“可是你明明…”
“我明明动手了。”林謀帮着林鸾补充他想说的话,“是啊,我明明猥亵过你,但是林鸾,有谁见过吗,有人愿意为你作证吗?如果你们只是悄悄谋划,等法院文书寄到我这儿,我也可能会措手不及。可偏偏你们找的那个律师把消息卖给了媒体,想搞个大新闻。”
林謀看着脸色惨白的林鸾,笑的意味深长:“你觉得以现在的信息来看,大家会相信我在家里养个小男孩等着他长大,然后给他开苞,还是会信你是少不更事被老师诱拐私奔,反而诬陷对你有恩的林家?”
“你和你的老师啊,都还太嫩,和林家拼舆论操控,你觉得看客们会信谁?”
“林鸾。”林謀叫他的名字,“回家吧。”
林鸾攥着那张报纸,良久,他摇摇头,也没有动。
林謀笑了,像是觉得一切都是意料之中。
“也是,不能就这么走。”他再次抬了抬手,这次,守在门外的保镖拖进了一个人。当看清受伤的那人是谁,林鸾第一反应就是冲过去,但他的身子被另一个健壮的保镖从后面按住,那人控住林鸾的双手不得动弹,并将他的右手展示般的放到林謀面前。
“这双手多好看。”林謀温柔地抚摸林鸾指骨分明的手指,“把教训留下这儿,林鸾肯定能记一辈子。”
林謀又皱了皱眉,摇摇头:“但是这么漂亮的手,有了瑕疵,我也舍不得。”
“怎么办呢…”林謀自言自语着,假装突然有了点子的意味深长地“啊”了一声。他身后的林瑢也会意,走到了瘫倒在地的林鸾老师身边,将他全身上下唯一没有受过伤的双手暴力地扯出来并按在地上,林瑢手上的小刀则架在那手指边上。
“不要——”林鸾瞪大着眼,他又徒劳地剧烈挣扎起来,眼看着刀尖已经在老师的无名指上划出鲜血,林鸾再也无法支撑住自己的身子,跪在了林謀的轮椅边。
“求求你…求你…”林鸾将自己的手捧过去,“求求你不要伤害他…你砍我的!不要伤害他…”
林謀摸着林鸾稚嫩的掌心,像是在问,你这是求人的样子吗?
“求求你…”林鸾的声音有哭腔,可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逃了,我知道错了…”
“还有呢?”
“还有…”林鸾抬起的手紧紧攥成拳头。
“还有…我要感谢…感谢林家的养育之恩…”
“这才是我的乖孩子。”林謀松开林鸾的五指,他的手从林鸾的指尖顺着手臂摸到锁骨,然后探入林鸾的衣领,在那柔软的乳尖上,弹了一下。
林鸾刚要一个激灵地要后退,他的老师又因为手指的疼痛而抑制不住地惨叫一声。林鸾听到了,咬着牙根,再次直起身,生生受着林謀的玩弄。
“我原本还想再等等的…等到你成年,才让你好好‘报答’我。但既然你自己都迫不及待地跟别人跑了,那我也没必要等了。”
从那以后,林鸾的噩梦就开始了,每次他无法忍受林謀的调教,在身体的反抗和精神崩溃的边缘游走,林謀总会漫不经心地说一句,想想你的老师。林鸾深知林謀的心狠手辣,一旦他反抗或者再次逃跑,就真的会有无辜的人受到伤害,包括他之后唯一的一次逃跑,被抓回后,林鸾求着林謀给他的阴蒂穿刺,而不是老师的一根手指。
当林鸾说完这一切,他已经被周莘拥在怀里,周莘像哄小孩一般轻轻拍打林鸾的后背,是在哄林鸾入睡。
“都结束了。”周莘在林鸾耳边轻语,“有我在,你会一直很安全。”
“我也一直很怕,他们会对你不利…”
周莘笑了一声,是觉得林鸾完全不需要担心这些:“你记不记得我曾经问过你,以后是想留在L国还是回去,这个问题一直有效,你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我也会陪着你。”
“有我在,就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林鸾抬头看他,良久,原本缩在胸前的手贴到了周莘腰上,然后慢慢往后,最后搂住。
“我都没关系,只要有你在,我在哪里都没关系。”
周莘记得,林鸾第一次也是这么说的,他要得那么少,只要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好。”伴随着心疼和悸动,周莘也将林鸾抱得很紧,对他的小天鹅道,“从此以后,你都不会是一个人。”
正如周莘承诺的,从那以后,林家人再也没有出现在林鸾的生活里。后来林鸾看国内的新闻,知道林瑢作为林氏建材的法人代表而被刑事拘留,一段老录像的重见光明让多年前林謀的车祸案也被重提,根据新的证据和证词,林謀坐实杀妻的罪名,比他的儿子先锒铛入狱。以林謀的身体情况是可以保外就医,但就在被关进特殊监狱的第二天,林謀突然呼吸衰竭,在没有任何护理照料的情况下,林謀生命最后的几小时是在无尽的痛苦中度过的。至于林瑢,被关押后的第二个星期,他被看守所里的醉酒混混误伤了命根子,一双手也在漫漫监狱生涯的斗殴中被废。猥亵罪虽然刑期比经济罪刑期短,但那个私人医生的职业生涯也早已提前终止,背着这样一个案底,余生也只能是过街老鼠。
而林鸾,在他之后的岁月里,分开他和周莘的,只有生命尽头的死亡。
但这都是后话了,现在的林鸾还只有二十三岁,在周莘的呵护和保驾护航之下,他也渐渐褪去青涩和胆怯,就像他名字寄托的寓意,他是只飞鸟,他应该自由翱翔。
有一天周莘收到了林鸾的短信,说他临时有事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他可以自己回家。等林鸾在原定的排练时间后两个小时出了剧院的门,他还是在门口看见熟悉的那辆车。
林鸾钻进副驾驶室,神秘兮兮地凑到周莘身侧:“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一个?”
周莘想都没想:“好消息。”
“好消息就是,我今天去参加小提琴首席的选拔了!”
周莘点点头:“那还有个好消息呢?”
林鸾疑惑地“诶”了一声:“还有一个是坏消息啊。”
周莘刮了刮林鸾鼻尖,然后帮人系好安全带。
“你在我这儿有特权,所有消息都是好消息,就算碰上麻烦,你觉得有什么是我不能搞定的?”
林鸾笑了,他本来就挺开心的,这下子整个人更明朗了。
“那好消息就是,我没选上首席,但是我现在是乐团第二首席了!”林鸾给周莘比划自己以后的座位,“你以后坐在这些区域也能看到我,而且舞台视角也更好。我会继续努力,争取早日成为首席,这样我就能坐指挥旁边的小高凳,你坐在二楼池座就既能看到最好的舞台,也能看到我。”
“我…”林鸾越说越激动,但又突然有些害羞,看着周莘,话没说出口,先捧着他的脸亲了一下。
“我今天真的特别特别开心。”林鸾还是笑,“同事知道我也报名了,都开玩笑说我完全没有压力,因为选不选得上对我都没什么影响。但我其实很看重这次选拔,也准备了特别久,选拔前我一直告诉自己,要好好表现正常发挥,但我反而越来越紧张。然后我就想到了你,我想我不是一个人,我也是在为另一个人,我……”
“我想为了你变得更好。”
林鸾说出口了,像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他对周莘说:“我会很努力,变得越来越好,然后可以很自信,很从容地和你站在一起。”
周莘看着他,本想说林鸾已经很好了,林鸾什么样子他都喜欢,话到嘴边他意识到这还是林鸾的一个心结,但这并不无解,并且只需要时间。
“好。”周莘回应他,眼里是一如既往的温柔,“那我们慢慢来,有一辈子呢。”
第21章
“好。”周莘回应他,眼里是一如既往的温柔,“那我们慢慢来,有一辈子呢。”
说完,周莘启动车辆,却不是来往家的方向,今天有两个好消息,他们确实应该去庆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