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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界夜歌(3)

作者:云吞凉凉 时间:2018-08-29 10:31 标签:双性 生子 灵异神怪 产乳 女装 黑帮

  林展权闻言略一颔首,对上哑仔湿漉漉的眼。
  “跟我走。”
  哑仔微颤一下,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忽然他想起什么,主动拽了拽林展权的袖子,指指自己又指指阿虎。
  在阿虎惊讶的眼神里,哑仔从旧布衣衫的内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币,努力比划出篮子的形状。
  阿虎想了想,点头道:“好……我知啦,帮你转交邓伯。”他见林展权正与手下人交谈,快速在哑仔耳旁道:“林生他……他地位好高,你跟他之后,千万要小心点,不要惹他生气。”
  哑仔抬眼看着他,含笑点点头,也不知听懂没有。
  林展权扫了眼正在道别的两人,对另一名心腹耀仔道:“同阿明查下哑仔这人,快点。”
  当日,哑仔没有回邓记冰室,邓伯等人猜测他不肯再做便偷钱逃走,足足骂了两个小时的“仆街仔”。
  直至阿虎领着红棍阿明过来,众人才知哑仔被林展权带走。
  邓伯向来胆小怕事,在店前骂老婆邓嫂:“你要请人做事,就请个清清白白的呀!这个仆街哑仔都不知什么来头!我老早讲过啦,不好留下这个混蛋!这下好啦,他惹到元朗话事人!哎呀,他是欠人钱还是偷人钱,万一是二五仔就完了,还要连累我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呀!”
  邓嫂闻言哭哭啼啼对阿虎道:“阿虎,我们平时没得罪过你呀,都是街坊你帮帮忙!你同明哥讲,这个扑街哑仔我们只是带回来做事,他哑嘛,又不会讲话,我们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呀!”
  阿虎与阿明对视一眼,出言安慰了邓嫂几句,又道:“哑仔他不是……明哥只是想问一下,不是他做错了事。”
  邓伯让人送来两杯柠檬茶,捧到阿虎与阿明的面前,赔着小心道:“明哥、阿虎,真是误会一场,你们尽管问,问清楚同我们无关就得啦。”
  阿明看了邓伯一眼,询道:“你们几时见到哑仔的?”
  邓伯指着不远处的码头的垃圾堆:“十几日前……呀,就是上个月十五那天,月亮好圆呀!那日我老婆去倒垃圾,见到有个人趴在岸边,问他话一个子都不说,还以为是死尸……结果就是那个哑仔啰。”
  邓嫂咬了咬唇,续道:“是呀,我们见他很可怜,就带回来给他点东西吃,再让他做份工养活自己咯?谁知是个扫把星,一开始就应该由得他饿死在岸边!”
  阿虎闻言有些不快,码头一带都知道邓伯邓嫂捡了个大陆哑仔回来,三顿稀粥就换得冰室一份劳力,赚足了便宜。如今对方被林生带走,竟然惹得一阵恶骂,着实叫阿虎心中按不下火。
  他出言讽刺道:“是呀,哑仔死掉,第二日就有鬼帮你们送三文治咯?”
  阿虎身手矫健,又在堂口挂了名号,邓伯与邓嫂虽然心中不服却也不敢反驳。好在阿明又询了其他事,才省去一场尴尬。
  “这个哑仔……有没有其他财物?”
  邓伯摇了摇头:“他来的时候衣服都没多一件,哪里会有钱!再讲,有钱会在这里打工呀?”
  阿明闻言蹙了蹙眉:“……珠宝之类的,会不会是他从大陆带过来?”
  邓嫂忙道:“无可能,那阵是大眼同高佬将他拖上岸,身上真的什么都没有。明哥,不信……不信你问高佬。”
  她身旁一个瘦长的伙计赶忙道:“明哥,我做证。哑仔不可能收了钱和珠宝,他睡水池边那个地板,来人出出入入什么都看得到。他平时又不出门,就在厨房揉蛋挞皮,前几天才开始送外卖……来回钱数都对得上。”
  阿明听罢,对众人道:“好,我清楚啦,就这样。”
  随即他走进店内,将邓伯唤到暗处,丢了一沓钱到他手上:“林生不想其他人知道今日的事。有人问起就说哑仔找到亲戚,不在冰室做了。”
  “好……好。”邓伯小心翼翼收起那叠钱,听阿明冷声道:“记住别乱讲,管好把口。”
  而距码头十几里外,很快将被尖鼻咀码头众人淡忘的哑仔正贴着轿车的后窗玻璃,满眼好奇地打量不远处的三层的红顶平房。


第四章
  林展权将他带上楼,钥匙一转拧开房门,语气温和地唤人进去。
  少年低着头蹭了几步,看着米色的地板砖迟疑片刻,将两只松松垮垮的脏鞋脱在门外,赤着脚跟过来。
  脚很白嫩也很纤细,像女孩子。
  林展权给他取了双拖鞋,对方很小心地踩进去。他指指椅子,开口道:“坐。”
  哑仔闻言扶着椅背将屁股挨到上面,目光有些紧张地游移着,不敢看人。
  林展权的目光落在他交握的双手是,纤长白净的十指泛着娇嫩的红,还有先前被巡警打伤的淤青。
  “哪个的船,潮州佬还是十三东?”
  林展权想问珍珠的来历,也想问哑仔的来历。珍珠与人都是好货,但船从和兴胜堂口走货必须给买路费,这是所有字头的规矩。元朗区一带油水比不得葵青、荃湾,航船来去的款子是一笔大头,每月可以养活两个堂口的兄弟。
  他初当话事人的几日,有私船为了省几厘买路费趁夜入水,被肥佬强的手下在近岸不远处凿沉。船老大捅过十二刀丢进河里杀鸡儆猴,剩下的人湿着裤裆把几袋烟土抬到码头上。
  有人说,阿权比兴叔还狠。
  但不狠这一次,其他船就有无数个下一次。
  哑仔愣愣的看了他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又默默垂下眼帘。
  “除了你还有无其他人过来。”
  哑仔还是摇了摇头。
  “你几岁?”
  哑仔露出思考的神情,开始掰手指,最后比出的数字林展权也不知是多少,姑且当他十六岁。十六岁,早过了雏鸡雏鸭的年纪,但确实生得好看,也卖的出去。
  林展权想,或许被人多养过两年,就是准备向主顾谈一个破身的好价钱。他随意探问了几句,至于哑仔知道或不知道答案,似乎并无所谓。
  船上的一件货物落下去飘到岸边,被人捡到用在别处,原主没有什么可说的,何况他已经身在元朗。和兴胜在元朗地盘上的一切,都是林展权话事。
  到晚些时候,手下耀仔和阿明赶来回话。他们讲,哑仔没有任何的身份背景,就像所有偷渡来的灰鼠一样,甚至没几个人记得清楚他的长相。至于林展权怀疑可能有带着海水珠的私货船,他们问过两个沿水岸的堂口,都说每天盯着也没有人看见。
  林展权应了一声,道:“嗯,我有事同阿媚讲,你们开车去楼下等我。”
  他看着蜷在沙发里睡着的哑仔,回房拨了个电话。
  对方很快接通,喧嚣的背景里传来一个女人柔婉的声音:“权哥?是我,阿媚呀。有什么吩咐?”
  林展权道:“阿媚,寿桃过两日再去订,我弄到件靓货。”
  阿媚笑道:“我刚要去金铺订那只两片叶的款式,现在只能同他们讲声先停手啦。权哥说是好货,那一定是最好的货。我听人讲呀,之前大只华要弄条虎鞭送过去,权哥你是不是准备弄条龙鞭送给郑伯贺寿呀?”
  林展权也笑了:“金牙梁送牛鞭,大只华送虎鞭,每个都送鞭!不过我最知道他心意,其他人送鞭,我就送只雏鸭给他下火,这样刚好。”
  阿媚有些嗔怪道:“权哥,雏鸡雏鸭你不问我要,还出去买,被人知道真要笑到我脸都黄呀。”
  林展权道:“郑伯年纪大了嘴叼啰,眼光又高,玩只鸭仔还要人又听话又靓。你手头上那些自己用都不够,别把自己的靓货都送人。我手头上这个养两日先,下礼拜你过来带他做件靓衫,贺寿的时候穿。”
  阿媚笑了笑:“知啦,权哥。你讲得他这么靓仔,到时让我看下先啦。”
  林展权叩了电话,回客厅将哑仔唤醒。
  “这几天先住在这,我平时要出去做事,你不要乱跑。”
  哑仔听他愿意将自己留下,露出欣喜的表情,立刻点了点头,坐正身子一动不动。
  “厨房有东西吃,没有的话阿明给你送。你先睡这张沙发,等会给你条毯子。记住,不好碰其他东西。”
  哑仔抬眼看他,乖巧地“嗯”了一声,他指指自己又摆摆手,示意不会乱碰。
  “过去冲个澡先,把身上衣服都换掉。”林展权从衣柜里拿了条毛巾,递到他手上:“过两天找人带你去做件新衫。”
  哑仔听话地抱着毛巾进了浴室,他脱下衣服,摸索着拧开温水。
  林展权看了眼表面,将一套睡衣放在房间外面的条凳上。
  他走下楼,对等在车里的阿明与耀仔道:“走,回堂口开会。”
  “是,权哥。”
  如意坊的豹豪是条废柴,不等于潮义安其他堂口也都是废柴。几天前,和兴胜屯门龙鼓堂口被潮义安蓝地堂口上门踢馆,两方人马你来我往街头混战,砍得血流成河。潮义安红棍尖刀财一路乱捅,杀到距龙鼓堂口不到半条街的番东档放火。虽然靠着隔壁支援,龙鼓堂口最终勉强将潮义安的人压回去,但坐馆阿宏确实丢了脸面。
  耀仔初闻消息时笑他:“堂口边都被人放火,阿宏真是没屌用。”
  然而仅仅一日后,屯门话事人炳佬就在和兴胜的月会上点了林展权出来答话。
  “嗱,权仔,你知道阿叔性子直,别怪我讲话难听呀。今日我用长辈身份提你两句,不是说想怪谁,毕竟刚接阿兴的班没几月,你一定想搞点名堂给标爷看。但后生仔就是后生仔,出来捞不能光靠打,还要靠人面、情面同脸面。你次次都直接往潮义安头顶上动手动脚,不讲人面情面就是搞到他们没脸面,那他们又不会给我们脸面,最后搞到大家都没得捞。你说是不是?”
  林展权笑笑:“炳叔,元朗出了名的穷呀。你别怪我狼吞虎咽,阿兴叔留了整家人等我养,我没法开饭,那只能抢外人的饭食啰。”
  龙头标爷听两人话间机锋,摆了摆手,低声道:“吵什么?做事还不都是为了找餐饭食,讲这么多不如出去赚多几个钱。”
  元朗原话事人兴叔死后,外有潮义安、潮永福步步紧逼,内有炳佬、雷公不念龙头标爷亲点林展权接任,话里话外要分堂口。外人看来,林展权起先是避、之后是忍、然后是磨、最后是打,几回下来元朗区竟然还是原来那五个堂口,半分地块不少,赚得比以前要多。此后各处偃旗息鼓,无人再提分地盘的事。明眼人看得出标爷器重林展权,都道这人只要熬得住,便能前途无量。
  阿明、耀仔等人从林展权当堂口红棍时就成了他的手下,皆忠心耿耿。最恨的不是潮州帮,而是几个月前和兴胜内坐山观虎斗的叔伯一辈。
  和兴胜会后,台面上息事宁人的标爷将林展权叫到身侧,亲口要他拨半分利给炳佬近元朗区的堂口。
  “权仔,你还年轻。阿炳同我一样,半个身子入棺材。哪个能打,哪个不能打你心里有数。”
  “忍一年,我要你忍一年。”
  耀仔坐在副驾,口沫横飞:“阿宏条老母閪就靠炳佬替他出头呀,堂口大门都被人烧烂,还说是权哥逼得潮义安动手,有本事带他的人来拿如意坊!”
  阿明话间很不甘心:“屌他老母讲什么情面,我看他都最没脸面!还好意思开口讲情面!”
  林展权看着车窗外的街景,元朗和荃湾、葵青比还是差了一些,而荃湾、葵青比九龙又差一些。
  一年。
  他是话事人,话事人身后是社团,身前是堂口和几十上百人的生计,不能按意气行事。听手下两人骂完几句,林展权深吸了口气,平静道:“算了。一笔写不出两个义,都是为帮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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