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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了楼,出了小区,过了那一条单行道马路,他腿长,步子越走越快。
直线距离三百米,实际走起来就变成了五百米。
电话没有挂断,一路上,他都特别注意那边的声音,不知是不是他快要到江边的原因,总觉得水浪声更大了。
江边有一条绿道,绿道旁是一条绿化带,种着树和花草,绿化带旁是一条人行道。
陈聿想都没想,做了一件非常没道德的事,直接踩了草,跨过绿化带。
到了绿道,他扒住栏杆,去看底下的江水,他搜索着,探寻着,视线极速乱晃,眼花缭乱,一片虚影。
可夜晚江水犹如洪水猛兽,极致厚重的黑,什么都看不到,只有路灯微弱的黄光照亮了下边一点花坛。
陈聿抓紧了手机,又问了一遍:“你在哪。”
汪绝却仿佛意识逐渐远去了,除了时不时哼几声,不说话了。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陈聿低头看定位,他已经完完全全地踩着那颗蓝色圆点,显示就在这。
他保镖喊了,救援队也喊了,都在路上,估计一会就到。
现在才晚上九点多,陆陆续续还有人在散步,如果有人跳河了应该会引起轰动才是。
他前后扫了一圈,也没看到有聚集的人群,正当他看到不远处有个堤坝,打算靠近点,他转过头———
视线一晃而过,回到江边,顿了下,后知后觉刚刚好像看到什么,不可置信地挪回去,定住,不动了。
在左侧的人行道上,被一棵树遮住一大半,所以他一下没注意到。
一个身型高大的男人莫名其妙地坐在地上,垂着头,在发呆。
汪绝确实是在水里。
他摔倒了,一屁股坐进一个小水洼,衣服都弄湿了,风吹过,冷得他打颤。
陈聿猛地抿直了唇线,无言地看了好几分钟,之后闭上眼,很用力地“啧”了一声,挂了电话。
他的大脑一直紧绷着,像是被门夹了许久,血液不流通,这一下突然松开,一种暖暖的发麻的感觉席卷了全身,冲击得他发昏眼花,差点需要扶一下一旁的树才站稳。
陈聿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高兴?应该有的吧,松了一口气,毕竟汪绝真没蠢到去寻死。不高兴?占得更多,又被耍着玩了,自己还上赶着当傻子。
明明没出事,为什么不正面回复,为什么要引导他往跳江那方面想,故意把他骗下来吗?
陈聿重重地吐了一口气,遣散了保安和救援队后,不愿再待,转身就走。
迎面来了两个善良的女孩子,踌躇了很久,终于忍不住朝汪绝围了上去,应该是在担心。
陈聿听到女孩子小声说:“他是不是精神有问题啊?咱要报警吗?”
报警吧,在公安局待着总比大晚上在外面发疯好。
可是走了没两步,没了树木的遮挡,陈聿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含糊的:“……哥!”
陈聿没有回头。
紧接着,女孩子的声音传来:“诶帅哥!你认识他吗?”
陈聿身旁的男人听到“帅哥”两个字,回了个头,摆了摆手,表示不认识。
没想到的是,另一个女孩子直接追了上来,不好意思地问他:“诶你好!”
陈聿只好停下。
女孩子绕到他前面来,说了两个字:“你男……卧槽,长这么帅!”
陈聿安静了两秒,“……谢谢。”
女孩子反应过来了,咳了下,连忙说正事:“就是你男朋友喝醉了,在后面躺着,你是在找他吗?我刚刚看你好像在找着什么。”
喝醉了?
陈聿:“……”
还有汪绝喊的不是“哥”吗?为什么直接解读为男朋友而不是弟弟。
都说到这份上了,陈聿只好跟着女孩子回去。
还没靠得很近,就闻到一大股酒味,比之前哪一次都要重。
真喝醉了?
不是大半夜故意坐在水坑里骗他下来?
还穿着西装,估计是去应酬了,毕竟要争家产的话,拉拢人心这种路子少不了。
完全大乌龙。
陈聿让来一个保镖,开车把人送回去。
挂了电话,见那两个女孩子陪着等,他便说:“你们先走吧,晚上冷,麻烦了。”
“好的好的,”女孩子们两手比了个大拇指,还要眨一个皱巴巴的wink,一边离开一边说,“你俩超配的!99哦!”
陈聿面无表情:“我们不是情侣。”
那个说他帅的女孩子立刻调头:“诶?不是吗?那你有对象吗?我能加你一个微信吗?”
这个走向更是始料未及,陈聿难得噎了一会,道:“……不能。”
女孩子看了看陈聿的脸,又低头看了看汪绝的脸,点了点头,说着“是情侣吵架啊”,遂遗憾退场。
陈聿:“……”
算了,怎么现在的女孩子一个个跟汪池一样。
保镖说还有五分钟到,陈聿下来得急,只在外面套了件长风衣,他插着袋,姿势挺拔地站在路边,风时不时带着衣摆吻过他的小腿。
汪绝从头到尾都没抬过头,只紧紧将手机贴在耳边,丝毫不知道对面的人已经挂了电话。
陈聿垂眼看着,汪绝是真喝懵了,就坐着的地方后面有块砖头不平整,翘起来了,估计就是被这个绊倒了。
大概站了一两分钟,陈聿不经意低头,发现汪绝把头抬了起来,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两个多星期没见,汪绝那双浅色的眼珠子又变得浑浊起来了,但此刻,瞳孔倒映出他的身体后,又一点一点清晰起来,像眼底的泥沙沉淀了下去。
他终于一亮,认出了陈聿:“……哥哥。”
他挣扎着要爬起来,浑身湿淋淋的,很冰,看起来吹了很久的风。
陈聿不动,只静静看着。
但汪绝可能真的太醉了,身型一晃,往后撑了一步,梅开二度地踩到那块翘起的砖,差点又要再摔一次,好在他重新稳住。
陈聿放下稍稍抬起一丁点的手。
汪绝乖乖站好,站得笔直,他有些无措又很惊喜,“哥哥,你怎么在这?你、你终于肯来见我了吗?”
陈聿没说话。
冷,一阵风吹过,汪绝细细地发着抖,身上的脏水滴下来,他絮絮叨叨地说:“你看到我给你的东西了吗?你还生气吗……我错了,钱我也在攒了,我、我会还你的……你原谅我。”
什么,陈聿不知道汪绝在说什么,但听起来像是给了他一些东西。
无所谓。
见陈聿始终不说话,汪绝盯了他一会,眨了下眼睛,神情慢慢地下去了,自言自语道:“啊,是梦吗。”
他不敢上手去试,因为如果是梦的话,他伸手一搅,陈聿就散掉了。
陈聿很吝啬很高冷的,快三个星期了,就在梦里来过一次,那次的他太激动,忍不住抱上去,陈聿就立刻就消失了。
今天是第二次……思至此,他又开心起来。
陈聿看了眼路,保镖开车到了,还有两三百米的距离。
汪绝好像真的很冷,街道空旷,风因此更大,他的身型禁不住佝偻起来,“我的头好痛,但为什么尾椎也痛……他们灌我酒,但、但我不能不喝。”
汪绝顿了下,很自豪的语气,但说话时牙齿打颤,吵得陈聿心烦,“我现在可能变得比你还能喝了哦,以后你的酒都我来喝,这样你就不会不舒……”
话没说完,一件衣服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带着还没有消散的温度,暖暖的。
汪绝眼前一黑,熟悉的香味扑面而来,他有点懵了,眨了下眼,为什么,为什么能摸到,也能闻到。
他轻轻拉下一点衣服,露出脸和被弄乱的头发,他看到陈聿已经走远了,只留给他一个穿着单衫的背影。
下一秒,他就被踉踉跄跄地带上车,车门一下关上,看不见了。
第二天一早,陈聿踩点来到明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