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证法医6尘封卷宗(93)
“一起进队的都瞧不起我这学艺术的社招警,那不得让他们好好看看咱多有毅力。”
文英杰故作骄傲状,然而说着说着,又禁不住叹了口气:“后来医生说,我就是对自己下手太狠了,所以发病才那么突然……”
“没事儿,这不都好了么?”林宸握拳鼓励他,“你加油康复,早晚有一天能重回巅峰状态。”
文英杰皱眉而笑:“转过年我就三十了,就算没得病也开始走下坡路了,哪来的巅峰。”
“三十?我以为你最多二十五。”
“哪有,你看我都冒白头发了。”
“英杰。”
林冬从副驾回过身,打断二人的闲聊:“这个,你昨天问的公交车售票员,她说,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女的也在那一站下的车,这个女的的人像素描做没做?”
“做了,在画夹里,我放后备箱了。”文英杰点头确认,“售票员对这女的倒是印象深刻,穿着一大红衬衫,看着像是新媳妇就多看了几眼,记得她嘴角有个米粒大的黑痣。”
“好样的。”
林冬不吝赞赏。到村里找人辨认嫌疑人的画像,多少还有点广撒网的意味,但和嫌疑人一起下车的,辨认起来更有的放矢。文英杰带了六张疑似嫌疑人的画像回来,分别由该条线路上六名不同的公交车驾驶员和售票员口述而得,昨天和岳林一起跑到快十二点才收工。六张画像就是六张脸,根据以往走访辨认的经验,到村里找人撒开了认,得票多者反而未必是真凶。
林冬实习时经手过一起案子,跟着老警员拿几张人像素描去案发地周边走访,辨认了一圈嫌疑人画像下来,票数最高那个居然是在街口卖烤红薯的。问题人家没有作案时间,他们在现场维护秩序的时候,队长还买了烤红薯给他们当宵夜来着。人的记忆没那么可靠,尤其是事不关己的人或物,只要有一点点外界的干扰或者引导,三观就跟着五官跑了。烤红薯的被指认,是因为他在那时间够久,容貌已经刻印在了周边居民的潜意识里,看到画像,有的人第一反应是找个自己看着眼熟的指认。
到了村里,先找村长。村长快七十了,一辈子都住在村里,谁家几口人几头猪几只鸡,门儿清。看到文英杰出示的“新媳妇”画像,他一眼就认出了对方:“这是村西头老何家的儿媳妇,叫文秀,鲍文秀。”
“她现在还在村里住么?”
说着,林冬示意文英杰把其他画像拿给村长看。凶手蹲守魏玉明时需要避人,但他不是本地人,必然事先踩过点,或者,来过村子,走亲串友甚至有过业务来往。魏玉明遇袭的地点刚好是斜坡的边缘,正是使完劲儿放松的一瞬间。而且骑过自行车的都知道,上坡蹬轮,车把常常会因为使劲而晃动,如果此时骑车人受到惊吓,极易失去平衡摔倒。
由此可见,凶手心思缜密,布局严谨。当时做出的嫌疑人画像是,此人二十多岁,性格鲁莽,年轻力壮。但通过详细的分析并结合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林冬认为,凶手的年龄在三十五到四十岁之间,有较为丰富的人生经验和谋划能力,且行凶时沉着冷静,亦非慌乱之中乱棍将魏玉明打死。
他一开始就是奔着打死魏玉明夺枪而来的。
看到文英杰拿出那么多张惟肖惟妙的人像,林宸的嘴巴惊讶张开——都是左手画的?英杰哥好棒啊!
“她最近不在村里住了,去北边给儿子带孩子去了。”村长边说边眯眼打量文英杰给的画像,边看边摇头,“没印象没印象,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这个……”
忽的,目光一定,朝文英杰抬起手:“小伙子,有笔么?给我用一下。”
文英杰忙从包里翻出铅笔递上,就看老村长颤颤巍巍的人像脸上画了两个圈,涂黑,随即激动道——
“这个这个,戴上墨镜,有点像以前往我们村送化肥那个化肥站的司机!”
林冬倾身向前:“您确定?”
老头儿左右摆头,打量着自己的“杰作”,语气七分笃定三分含糊的:“他下兜齿嘛,下巴有点往前撅,反正我看着挺像,要不你们再去问问别人。”
“行,我们再去问其他人,麻烦您了。”
希望不是“烤红薯的”历史重演,林冬心下默念。转头交代岳林和文英杰去村西头老何家问鲍文秀的联系方式,自己拿着画像带林宸走家串户地辨认。整整一圈八十多户走下来,他感觉历史可能要重演了,被老村长“戴”上墨镜的那个化肥站司机,受到了最多的指认。甚至有人信誓旦旦的:“他那长相一看就不是个好人!听说他以前还蹲过大狱,警察同志,抓他指定没错。”
鲍文秀也联系上了,文英杰通过微信给她发了画像的电子版,问她是否能认出当初那个和自己一起下车的男人。鲍文秀琢磨了半天,指认了第二和第四张。第四张就是那化肥站司机的,看来她也逃不过潜意识影响。
当然,不排除这个司机的嫌疑。趁着林冬他们吃午饭的工夫,秧客麟那边已经把此人的背景信息挖了个底儿掉——张威,现年五十七岁,身高一米七五,初中学历,户口所在地为德新县南溪镇白沟村,婚姻状态为离异,亲属关系是父母已亡,哥姐各一个,还有个嫁到江西的女儿。八八年张威因打架斗殴伤人而被劳教过,出来之后一直在化肥厂工作,直到十年前化肥厂地皮被收购,买断工龄提前退休。
说是午饭,实际上已经下午四点了,走了六个小时,林宸感觉自己脚肿得鞋直发涨。许杰可从来没这么使唤过他,以往带他跑案子,都是去证人公司的办公室或者会客室,喝着茶吹着空调做笔录。果然如他老爸所说,跟着林冬,就得做好吃苦耐劳的准备。
“英杰,你跟岳林回办公室,把这张鲍文秀指认出的画像做一下老龄化模拟,挂系统里查一下。”林冬说着转过头,“林宸,吃完饭跟我去找趟张威。”
三个人各自点头,继续闷声扒饭,连文英杰都饿得多吃了一两饭,那俩更是跟饿狼一样。四个人点了六个菜,眼瞅着有点不够吃的节奏,但,办案经费就这么多,菜没法加了,好在大米饭管够。林冬已经吃完了,起身走到店外,找了个背风的地方点了支烟,顺带回消息安抚唐喆学。
唐喆学这几天都快闲得长毛了,走访走不了,抓人罗家楠也不带他玩儿。听说抓捕现场很是惊险,可问谁,都是口径一致的“啊,就罗副队开了一枪打中的嫌疑人”,让他不由怀疑,这又特么是罗家楠为了防止祈铭发飙而事先串的供。他还不了解罗家楠?嫌疑人不逃跑不拒捕不反抗的,能开枪?但凡给这哥们一个近身的理由,跟单位里攒的那点憋屈不得一拳拳招呼出去?
听着耳机里里源源不断传出唐喆学的“案情分析”,林冬淡笑着释出口烟:“恩,还说昨晚连夜审人呢,结果送公安医院去了。”
“也好,等能开口了,我跟楠哥去审。”唐喆学感觉脑子三天不动就跟锈了一样,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正好拿来编排罗家楠,“祈老师那边没找你抱怨?”
“他现在抱怨罗家楠已经不找我了,貌似老杜更适合当他的倾听者,主要是我不怎么向着他说话,伤他自尊心。”
“呵,说句不好听的,他和楠哥能过这么久,也是突破人类的忍耐极限了。”
“是,那天我还跟他说,不行就离了吧,这么折腾下去,少活多少年,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
清了清嗓子,林冬模仿祈铭的腔调说:“我俩今天离婚,明天罗家楠就得被开除公职,方月亮一直是冲我给局里捐钱的面子才屡屡忍受罗家楠的造次。”
“哈哈哈哈哈哈——”
耳机里传来唐喆学的爆笑声,没想到祈铭看着挺不食人间烟火的,其实心里什么都明白。笑够了,又问:“你们走访的怎么样了,锁定嫌疑人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