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闭星球(28)

　　“是还没走，以为你在生气。”姜序说，对陶西解释，“我不是不肯带你。”
　　不过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更多，姜序其实也没弄懂陶西为什么忽然会跑去找他，就问陶西：“陶西，我们昨天晚上还在发消息，你都没有跟我说要一起去，怎么忽然想要跟我一起去了？”
　　陶西脸上的表情还是很茫然，可能认真思考了姜序的问题，但最后也只是愣怔地看着姜序，又把下巴抵在了膝盖上。
　　“陶西。”姜序等了一会儿，没有得到回答，就说，“以后别自己跑出去了，好吗？”
　　陶西的表情还是有些困惑，有些焦虑和紧张地抓了一下自己的裤子，想了一会儿，可能什么也没有想明白，对姜序说：“姜序，对不起。”
　　又说：“不想要你讨厌我。”
　　姜序感觉自己的心口好像是被什么抓了一下，那种疼痛不是非常明显，但绵延不断。
　　最后，他下定决心，打开手机相册，点开了他从之前旧手机上导进来的仅有的两张图片，一张是村庄的远景，拍摄了村子里面新旧不一的房子和土路，一张是他的破旧的守林小屋，墙壁灰扑扑的。他把照片给陶西看，对陶西说：“我要去这里，很远也很破的村子，你想要去吗？”
　　陶西看那两张照片看了三四分钟那么久，姜序以为他是不想要去了。
　　但这个时候，陶西忽然说：“我做了出行攻略的。”
　　在陶西的手机备忘录中，有一条长达71条、事无巨细的出行攻略，大到8月3号至8月7号全国各地的气象图，小到火车乘坐须知，还囊括了一些危险自救原则和安全出行注意事项，一共记录了千余字，配图数十张。
　　姜序每天都和陶西待在一块，也不知道陶西是什么时候写的。
　　他看着陶西手机里面的攻略，震惊了很久，不过陶西以为他在认真阅读，就又自我评价说：“因为我不知道目的地，这份攻略的可用性很低。”
　　这其实是真的，如果认真阅读陶西的出行“攻略”，就会发现那更像是一份陶西幻想手册，里面记载着从来没有离开过这座城市的陶西对“远方未知城市”的全部猜测，以及想到过的全部出行方式会遇到的各种状况。
　　这份“攻略”看上去更像是从各种地方拼凑起来的，但并不影响它体现出的编制人的辛苦程度。
　　姜序觉得自己鼻子很酸，别开头了一会儿，很轻地对陶西说：“你可以问问我的。”
　　“你没告诉我。”陶西很呆地说，语速很慢，“在活动室里，不知道你想好没有。”
　　姜序隐约找寻到了一点儿误会的起源，在活动室里面，陶西问他暑假能不能每天都来找他的时候，他说3号到7号会不在，陶西什么也没有问，其实也可能是陶西都没有听完后面的话，已经开始在心里策划他们的出行了。
　　前一天晚上他发给陶西的消息，陶西可能也误会成了出行提示，或者因为看到姜序说“不过来了”，就以为是要让陶西独自来找姜序。
　　换做任何人，这种误会应该都不会发生，只有陶西会拥有这样的奇怪逻辑，可也只有陶西，默默写了71条出行攻略之后，被告知不带他一起走也还是没有生气，对姜序说“对不起”，说“别讨厌我”。
　　“我以为你不会想要出远门。”姜序说完，沉默了一会儿，将陶西的手机还给陶西，问陶西，“那你想要去吗？”
　　陶西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攻略，过了几秒钟，点点头，说：“想的。”
　　作者有话说
　　呜呜。


第33章
　　姜序没办法拒绝不知道多久之前就开始写攻略的陶西，最后转向外婆，询问是不是可以带陶西一起走。
　　一开始外婆不是很同意，她担心陶西的自理能力，怕陶西无法适应陌生环境，也担心路上出什么意外，陶西无法应对。
　　但也有一些动摇，因为陶西看上去很想去，这是排斥接触陌生环境的陶西的巨大进步，平常就算去一次陶西不熟悉的商场陶西都会抗拒，他主动迈出这一步的机会实在难得，下一次陶西肯主动出门又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而且是与姜序同行，这些天接触下来，外婆觉得姜序成熟、稳重，很有责任心，也是真心实意在与陶西做朋友的。
　　犹豫了一会儿，外婆提出同行的提议，没有等外婆问姜序是不是方便，陶西就一脸不高兴地告诉外婆：“不要，我没有做这部分计划。”
　　看上去发生了计划之外的事情要比被姜序拒绝同行还要难受许多，外婆只好放弃了这个打算。
　　最后姜序对外婆说明了这一次他们要去的地方，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并保证每天早、中、晚都会给外婆打电话报平安，外婆就去卧室里，拿了个钱包出来，想要让姜序代为保管陶西出门在外需要的花销。
　　姜序以路上带现金不安全为由，只要了两百。
　　姜序坐在陶西家的客厅，将二十几个小时的绿皮火车票改签成了高铁票，又给陶西买了同一辆车次。
　　出发之前，姜序还去了一趟超市，购买了蚊香、驱蚊液，还有陶西喜欢吃的黑色葡萄、酸奶和一块栗子蛋糕，原本瘪瘪的书包被塞满了，姜序手里还额外提了一个大袋子，装了陶西最喜欢的毛绒玩具球。
　　他们耽误了一些时间，距离火车发车时间有些紧张了，最后打车去了火车站。
　　陶西已经可以独自乘坐公交车，应对用餐高峰时段的食堂，但他还是低估了火车站的人群密集度。
　　车站里面人非常多，超过了陶西经历过的任何一个场景，陶西有一些紧张，一直紧紧贴着姜序，亦步亦趋地走在姜序附近，小声背诵他出行攻略里面的第52条：沿最中间的一条路行走，有安保人员维持秩序，可以规避最多拥挤，最快到达安检进站口。
　　不过很快，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陶西就发现这一条并不适用，他在网上搜到的那条攻略应该是在节假日人流高峰时段采取的特殊措施，8月份普通的一天，根本没有安保人员维持秩序。
　　好在姜序一直走在他身侧，不断帮他挡开挤过来的人流，及时、准确、稳定，像陶西的专属盾牌。
　　他们是始发站，进站以后，列车已经到了，不需要排队等待就上了车。
　　因为陶西是新购，而姜序是改签，两个人的座位并没能连在一起，甚至都没在一个车厢，所以姜序先跟着陶西去找陶西的位置。
　　陶西的运气比较好，购买到了靠窗坐的F座，是火车上一排五个座位最不容易被打扰且相对舒适的一个位置。
　　找到座位以后，姜序将陶西的毛绒玩具球拿给陶西，让他抱着，而后站在一侧等待，寄希望于陶西同排座位的乘客好说话一些，能愿意与他换座位。
　　他们上车比较早，后面还有很多乘客在陆续上车，车厢里充斥着推拉行李箱、聊天吵闹的声音，陶西看着身侧走来走去的陌生人，隔了一会儿，伸出手拽了一下姜序，喊他名字：“姜序。”
　　“人有点多。”陶西又说，“你陪我去。”
　　“去哪？”姜序往陶西那边贴了一点，给过道上的人让位置放行李箱，“要去卫生间吗？”
　　陶西的目光被行李箱上一个闪闪亮亮的行李牌吸引了，脑袋慢动作地仰了起来，看了一会儿，看见姜序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指，就“啊”了一声，将目光收回到了姜序身上，说：“什么。”
　　“不要说你忘了。”姜序无奈地拍了一下陶西光洁的额头，“刚刚你要我陪你去哪？”
　　陶西的表情茫然又迷惑，看上去好像真的是忘了，不过因为手机页面还打开在被他评价为“执行性很低”的出行攻略上，陶西又被提醒了，将第41条指给姜序看，说：“去进行安全检查。”
　　姜序将第41条阅读了一下，内容是“观察前、后车厢连接处情况，确认安全锤（使用方法见第42条）、灭火器（使用方法见第43条）、车厢紧急制动阀（不要随意触碰）的位置”。
　　其实姜序也大概能够了解陶西第一次出行时候的心情，两年前他被姜淮山接过来的时候，第一次乘坐动车，内心也充满了陌生而带来的不确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