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色镜头(91)
喻呈脸红:“昨天半夜也不知道是谁在抽。”
话一出口,就发现说漏嘴。
潭淅勉果然转过脸看他:“你昨晚两三点不睡偷看我啊?”
昨晚回去以后实在太累,喻呈就先睡了,可不知怎的,半夜两点口渴,醒过来一摸旁边,发现是空的。
他惺忪着下床,房间里黑着,就小阳台上留一盏橙色的灯,细小的飞虫像簌簌的灰,潭淅勉坐在微晃的吊椅上,一只手夹烟,一只手举着手机贴在耳边,也因此没有听到他起床的声音。
喻呈觉得奇怪,什么电话要凌晨两点钟打。结果隔着未拉严的门缝听到他轻喊了一声“喻叔叔”。
国内这时候是上午,喻呈隐隐约约猜到他们聊什么,却又不好意思问,最后还是悄悄回到床上去。
现下突然讲开,喻呈干脆说:“所以你昨晚给我爸打电话?”
“是你说在一起的话,第一件事要给他报备嘛。”
说这话的时候潭淅勉罕见得有些不自然,喻呈第一次觉得他有点像只听话的金毛犬,再加上一想到面对喻翰景的说教,潭淅勉一定老大不自在,喻呈已经忍不住笑出声:“那你怎么说的?”
潭淅勉佯装轻松,一语带过:“就那样说的啊。”
喻呈整个人靠在他身上:“哪样说?”
潭淅勉被缠得没办法:“就讲我今年刚回国,还没来得及去拜访,先自作主张把你拐跑了,让他和宋阿姨别生气。”
还有什么?
还有——
我一早就知道您和阿姨的意思,也想过办法不回应,但现在恐怕没办法,因为他还想选择我,而我想过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分享生活的话,我没有第二人选,所以也想认真试试看。
当时潭淅勉觉得自己很紧张,其实在成长的过程中喻翰景的权威很少能影响到他,但是这次不一样,因为喻翰景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为了他跑到阿尤恩来了,而且他还在和他的儿子谈恋爱。他甚至紧张到需要再来一根烟。
他还说,喻叔叔,喻呈很好,很独立,我不敢说我能够把他照顾的很好,这大概也不是他从我这想要的,但是我觉得我们在一起健康、开心,就是很难得的事。至于旁的,喜欢的人是什么性别的问题,我恰好也不是很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但喻呈心思重,那我就尽量不让他听到那些难听的话,不让他觉得做自己有什么不好。这样您会不会放心一点。
喻翰景一直没有说话,他看到茶叶在杯中翻起又落下,最后好像是听到对方说了一句:喻叔叔,希望您同意。
他本来想骂人的,有好多责备的话想说,太多放不下心的要问,但听下来这一遭,情绪突然和茶叶一样沉下去,最后好像没什么旁的话想说了。
电话两端都安静好久,终于在凌晨三点零三分,抽烟抽到嗓子哑了的潭淅勉得到了他所期盼的答案。
“最后你爸说,快把这个浑小子带走,反正心也不在家里。”潭淅勉模仿喻翰景的语气,煞有介事地说。
“骗子。我爸说话是这样的?”喻呈被逗笑了。
“怎么不是这样的?”
好啦好啦,他还知道给爸爸打电话,今天他说什么都好啦,喻呈不想跟他争。
走到满头大汗,终于进到帕拉多酒店大理石铺的门厅里面,好空阔,也没有人,只立着一块阿拉伯语写的牌子。这些符号对他来说就像花纹一样抽象,喻呈略略扫过一眼遂放弃,正要继续往里走,被人扯住手肘。
潭淅勉扬起下巴指了指:“你怎么不看就往里进。”
喻呈一下紧张起来,来来回回审视那块牌子,理解全靠猜:“怎么了?今天休息,不让进了?”
潭淅勉把墨镜摘下来别在领口,指着其中一小截,像教小朋友一样:“这是什么意思知道吗?”
喻呈迟钝地摇头,再抬头时和潭淅勉笑眯眯的眼睛对上视线。
又很不妙,感觉掉进陷阱里去了。
“这个单词是‘小狗’。”潭淅勉说,“所以这句话的意思是,小狗要抱着才能进餐厅。”
喻呈俯身把栩小姐抱起来:“现在可以走了吧?”
潭淅勉不动,神情又懒懒散散的,拖着尾音:“还不行哦。”
喻呈又认真去看告示牌:“难道还有别的……”
话音未落,腿弯处一紧,身体忽然腾空,瞬间的失重感惹得他发出短促的惊呼,怀里的栩小姐也开始吠叫起来。
“还有这只也要抱啊。”潭淅勉笑着说。
长廊上的装饰画很高级,瓷砖精美,金色的角条使得所有的装潢看起来金碧辉煌,香氛也气味怡人,但好像这一切又都不太重要。喻呈的注意力全在潭淅勉身上。
他脸皮薄,推着人肩膀想下来,潭淅勉不让,挣动的时候抱不稳,两个人一边笑一边踉跄,一直走过音乐喷泉,摇摇晃晃到餐厅门口,潭淅勉才把他放下来。
侍应生过来招待的时候,喻呈脸上的热度还没降下去,侍应生每看他一眼,他就不好意思一次。
等点完菜只剩下两个人,喻呈凑近小声说:“下次做这种事前能不能提前打声招呼。”
潭淅勉慢慢地用湿巾擦手,展开餐巾的动作挺贵气的:“可我看你蛮喜欢啊。”
刚刚笑得最大声难道不是他吗。又故意装作恍然大悟:“噢,原来喻老师不喜欢啊。”
“不是,没有不喜欢……”怕他以后真的不再做,喻呈赶忙说,“但你要先讲一下,不然真的很吓人。”
“也行。”潭淅勉也凑近了些,压低音量,两个人鼻尖挨着鼻尖,“那下次在床上要进去前,就先说‘喻呈,我要进去咯’,亲你之前也要先说‘我要亲你咯’……”
瞳仁里潭淅勉的面孔突然放大,嘴唇飞快地在他的嘴唇上贴了一下,又重新向后靠去。
“像这样?”
嗯。这样。
他这样撩拨他,喻呈根本受不了一点。
背后的花窗透过来缤纷的日光,把潭淅勉的面孔衬得既明媚又温柔。他好像没见过这样的潭淅勉,挺奇怪的,他认识他二十年,见过哭的他,笑的他,沮丧的他,千姿百态的他,可他仍然有他未见过的样子。
而他只能用更长的时间来了解。喻呈揉了下眼睛:“我突然觉得这顿饭花这么多钱有点值了。”
潭淅勉以为他在讲刚刚端上来的烤牛小排,他切下来一块,放进嘴里:“也就还好吧,好像不如我在塔尔法亚吃的那家嫩,不过味道还行。”
“用白葡萄酒配库司库司应该很好,你要不要喝?”他刚把瓶口对准杯沿,又减小了瓶身倾斜的角度,“哦对你酒量好差,少喝一点好了。”
喻呈端起来尝了一口,下意识皱眉:“还是不觉得酒好喝。”
他知道潭淅勉是挺喜欢品酒的,不然也不会去学调酒,但他于这件事上却总没开窍,实在有些苦恼,深思熟虑过后还是讲:“喝过最好喝的好像还是草莓甜心。”
潭淅勉笑起来:“喻老师,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好哄。”
一点好看的,一点甜的,每一颗草莓里的酒就那么浅,一点也不昂贵,就能记这么久。
“其实我还会很多种,以后再给你调好了。”
这似乎算是潭淅勉在稳定关系中给他的第一个承诺,喻呈终于觉得潭淅勉是真的这么近了,近到可以看见,可以抓住,可以一起讨论明天去做什么,晚上去谁那里睡觉,今年过年怎么过,明年我飞去找你,也可以不必经由你的同意才能拨打你的电话。
想到这,喻呈也不觉得葡萄酒难喝了,碰完杯后又添上一杯。
结果最后又喝多,但还好这次只是微醺而已。
等走到露天喷泉的时候,侍应生正好把喂过狗粮的栩小姐送回来,此时是正午最热的时候,沙地烫脚,栩小姐吐着舌头喘气,看到喷泉就走不动路。
有水的地方确实凉快些,他们打算在喷泉边坐一会,等太阳倾斜些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