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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白页(87)

作者:文字爱好者3 时间:2023-09-04 09:42 标签:生子 狗血 虐恋

  伴随着他不合时宜的傻笑。
  想要将面前的人看得更真切,想要给他一点轻声安慰,身体缓缓动了动。
  涂佐柘身上未添棉被毛毯,仅套上几件单薄的外套,以跪姿膝盖落地,手腕被自己拉住按在心上,让他迫不得已挺直过度劳损的腰,大半边身体趴在床上。
  露出的一截手臂露出昨日尚未浮现的陈年淤伤,握着的手腕泛着一圈红,指尖失血泛白。
  涂佐柘的手腕被松开时,眨着眼睛,轻轻咳了两声,重复念叨着一二三,有蛋糕,非常努力抬起眼皮。
  杜哲根本无暇顾及他为何会在此处,只感受到他因寒冷而发抖的身体,不顾他似有若无的挣扎,打横抱起,轻轻放在床上。
  涂佐柘实在太困了,神智催他杜哲已经醒来,应当立刻离去,藏在神智下的渴望却化作小恶魔,拖住他跪麻的双腿,眼皮眨了几次又想阖上,迷迷糊糊地想说句话,杜哲已经将被子盖到他身上,从背后一点点贴紧,瘦削的身躯被牢牢地揽在怀里。
  “睡吧。”
  涂佐柘乖乖点头,听闻呼噜声响起,杜哲悄悄点开未阅读的短信。
  调查公司已找到当年涉嫌抄袭事件,差点授权委托成功的律师。
  昨天晚上,他修好之前涂佐柘摔坏的电脑,通讯软件自动登录他的账号,点开常见联系人,翻阅这几年两人的聊天记录,越看越心疼。
  两人的聊天记录从五年前的十月份开始,算起来,柔柔大约四个月大,涂佐柘发了几篇初稿让编辑试读,编辑却说他之前涉嫌抄袭,谁都不敢收。
  涂佐柘没有回话,过几天又另外发了几篇新稿发过去,编辑这次说他的笔名已臭名昭著,签合同时便约定好是代替他人书写。
  正待杜哲思索着涂佐柘怎么可能会答应这样无理的要求,下一栏却显示涂佐柘连连发送三个好,一大堆的谢谢跟[/抱拳]。
  除了当年签订的电子合同,杜哲还在电脑里找到授权委托合同,内容为委托XX律师事务所指派的章律师处理著作权纠纷及名誉权纠纷,他想了想,拍下来发给调查公司。
  文件夹里有一张所谓抄袭的扒皮贴,里头有一些骂他的截图,他被起名“涂抄抄”,整张图片都是不堪入目的污言秽语。
  涂佐柘对图片上的质疑,制作红框一一回应。
  ——操,我没抄阿。
  ——我就是没抄,我要让上天知道我不认输!
  ——我真的没抄!怎么就没人信阿。
  ——虽然已经过了诉讼时效,但我还是要代表我自己谴责你,你这个王八蛋![○・`Д´・ ○]
  密密麻麻地记了一堆,跨度长达六年,最后的落款时间是前几个月。
  杜哲努力思索着,当年涂佐柘在写这一本小说时,是自己亲眼见他没日没夜地敲键盘写出来的,怎么可能涉嫌抄袭?而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他竟一点风声都捕捉不到。
  涂佐柘的秘密,一个接一个,他从未想过,在这部电脑里面的秘密,竟然是涂佐柘曾引以为傲的文笔被一点一点抹去,在他亲自完成的著作里,他的名字竟然成为不可留下的禁忌。
  杜哲无力地靠在椅背上,连滑动鼠标的力气都没有。
  此后的聊天记录,从白天到黑夜,24小时内时间不定,有问必应。这种毫无规律的频率让杜哲不敢细想,涂佐柘到底有没有时间休息,毕竟除了日夜码字交稿,他还要独自照顾幼小的柔柔。
  他好像一个不停运转的机器,编辑提的任何要求,他都会说毫无条件地答应,偶尔回复女儿生病,想晚点交稿,也遭不住编辑满屏难听的痛骂。
  他一句反驳都没有,全都忍下来了。
  两人的交流一直围绕文的内容,一直到三年前的某一天,涂佐柘第一次对编辑提出要求,问道,能不能多给点活儿[/龇牙]?
  编辑回复道,你的活儿还不够多吗?
  涂佐柘回道,帮帮忙,我缺钱[/委屈]
  隔了一天,编辑都没有回复,涂佐柘交完稿,再次问道,好人,大好人,你在吗?我真的很缺钱,你给我多点活儿嘛,拜托啦![/祈求][/委屈]
  编辑回复道,你现在已经日更七篇,你确定可以的话,我去申请。
  涂佐柘秒回,没问题![/OK]
  上面的日期让杜哲彻底清醒,因为这是他回国后的第二个月。时间太过巧合,他想想,他得好好想想,他是不是也对已被抽空的涂佐柘做了什么。
  他愣住许久,终于想起来。
  回国后不久他带柔柔去体检,虽然柔柔看起来胖嘟嘟,但却检验出来营养单一,属于比较特殊的营养不良,因此他要求涂佐柘必须要给柔柔补充营养,按照他列出的餐食制作一日三餐。
  他怕涂佐柘故意用苦肉计,藏住钱财不肯用在柔柔身上,给过他一张有足够钱财的银行卡。
  直到今天他去银行查询流水,才发现给涂佐柘的银行卡这些年来收支平衡,有支出也有收入,转账入卡内的银行户主分明写着涂佐柘的名字。
  他到底,有没有留过什么给自己?
  杜哲轻轻地触摸他的脑袋,才理不久的寸头,冒出芽尖似的白发,在发顶聚集密密麻麻一小片。
  他记得,涂佐柘约莫比他小一岁半,不过二十八岁的年纪,头顶上已生出白发。
  不知道怎么的,细碎的白发,让他想起大二的寒假。
  邓子朋早已回家,他留校帮教授处理事务,寝室里只剩他和涂佐柘二人。
  广宁落下几年来第一场大雪,作息规律的杜哲早已睡下,半夜外出归来的涂佐柘推门,被吵醒的杜哲眯起眼睛,见他嘴里呵出一团白雾,搓搓手,抱胸发抖冻得直哆嗦。
  涂佐柘弯腰溜去浴室,蹑手蹑脚地提着一个桶出来,却不料被他撞个正着。
  床边的闹钟显示凌晨两点,他问涂佐柘,这么晚了,你提着桶要去哪里?
  涂佐柘摸着脑袋,不好意思道,吵醒你啦?外面下雪了,我想装一点,回来慢慢看。
  杜哲打开小灯,涂佐柘没戴帽子,细碎消融的雪花铺在乌发上。杜哲立即到浴室拿出一条毛巾,擦拭着涂佐柘已被雪水濡湿的头发,温声道,你也不怕感冒。
  涂佐柘任由他摆弄,猛地吸了吸鼻子,笑道,师兄,你的毛巾好香阿。
  杜哲捏着他湿漉漉的棉外套,顺手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羽绒服,替他穿上,羽绒服的帽子盖到他的脑袋上,笑道,很合适。
  外面的雪花纷飞,如同满城绒花飘荡,灯下光线昏暗,涂佐柘挺直脊背却如耀眼的星,杜哲拎着备用的羽绒服紧跟前行,看他故意在轻雪铺就的路上,拖曳出两条痕迹,裁满五颜六色的补丁的棉服,似乎成了他御寒的铠甲。
  他跪在地上,掌心冻得通红,兴奋地舀雪入桶。
  没人会喜欢求而不得,没人会享受被背叛,于是,关于涂佐柘的记忆,与他经历过的事情被命运轮盘迅速流转,开心的、欢喜的、伤心的、难过的、怜悯的、甜蜜的过往,飞速转动的指针最终停留在痛苦之上。
  因为这些痛苦,所以他刻意遗忘与涂佐柘的点点滴滴,所有的记忆逐渐模糊。
  但是偶尔沙滩里的柔柔,会让他想起冬夜里的涂佐柘。
  穿上小吊带裙的宝贝女儿,小胖腿铲着沙子往前走,硬是拖曳出两条沙路,也是膝盖落地跪在地上,一边乐呵呵地笑,一边一股脑地将沙子往桶里装。
  沙子进眼,眨着眼睛流出泪,也只是朝他笑眯眯地说,爹地说眨着眨着,沙子就自己出来了。
  她跟涂佐柘太过相像,开心时笑容的弧度,漏出的几颗乳齿,跟初识的涂佐柘,几近一模一样。
  杜哲阖上眼,搂住涂佐柘,吻在他的肩胛骨,在夜里怅然叹息。
  大二寒假,广宁的那场初雪,偌大的校园,除却簌簌落下的雪花,仅剩他们二人,四周寂静无声。
  涂佐柘穿着裁满补丁的棉外套,迎风的雪花落在他的后方,脸蛋被吹得红扑扑的,睫毛上沾染融化的绒花,衬出一双含满水光的眸子,被冻得青紫的嘴唇含笑。
  甚至试图伸出舌头,说想尝尝免费冰棍的味道。
  杜哲站在离他不过一米的距离,见他的笑容灿烂,即便在夜里也闪闪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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