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眼(41)
刚喝了几杯酒,全是洋的。
此刻后劲儿出来,有点上头。
周遭各个包厢里暗彩色的光影交叠,斑驳陆离,眼前不自觉变得模糊,感官外斥满了嘈杂。
外面似乎有人起了冲突,又是骂又是哭的,非常吵。
应程眯了眯眼,漠然置之。
“林夏——”
一道声音突兀地响起。
穿插于混乱的喧嚣中,听上去莫名耳熟。
应程对声音很敏感,能让他觉得耳熟的,十之八九没听错。
后面那人又说了几句,可都淹没在纷纷扰扰的嘈杂里,听不太真切。
应程迈开脚步,朝喧嚣来源走去。
四周果然挤满了脑袋,今天是周末,年轻人多,大部分是看热闹的。
层层叠叠的人群之中,站了帮疑似街溜子的混混。
而混混们又自发围了一个圈,目光不约而同盯着中间那几人——两个女生,四个男生。
应程个子高,在最外面也能看个大概。
他视线越过乌压压的脑袋,随意扫了两眼。
几乎全是认识的。
唐星辰和林夏面对面互瞪,背后缩着位哭得花容失色的女人。
林夏看他俩的表情,像是在看一对狗男女。
旁边七八个混混跟前,分别杵着路倏、冯长宇以及强撑气场的潘冕。
众人气氛剑拔弩张。
不出意外,下一秒就能干起来。
第25章 向日葵
不过到最后,也没真的干起来。
应程打了电话给罗天锡,喊他带人出来镇场子。
罗天锡是个说一不二的实干派,人一现身,后边那些兄弟把林夏的人全放倒了,利落而迅速。
林夏尽管表面上是个气势十足的女老大,可实际身边战力参差不齐,能打的就一两个。
和罗天锡那帮真正的混不吝比起来,压根不够看。
唐星辰当着林夏面,把身后的女人放走。
林夏气得要上来撕他脸,被一位大兄弟给强硬拉开了。
KTV经理报了警,为避免牵扯进无谓的事端,应程和路倏打了声招呼,让他们几个先进包厢。
只有唐星辰留了下来,略感诧异道:“这么巧,你们也出来玩?”
好戏看到半路被强制谢了幕,围着的观众们无趣瞟了两眼,逐渐散去。
应程习以为常开口:“又是英雄救美?”
唐星辰叹气,神色有点懊悔:“我闲的,差点把路倏生日搭进去。”
今天是路倏十八岁生日,大家出来陪他庆生,玩到一半听见外面起了冲突。
后发现是林夏带了帮混混,在教训一对男女。
男的被揍得半死不活,林夏又扬言要把那女人衣服当众扒光,扔大街上去。
唐星辰看不过眼,脑子一热挤进了包围圈,试图阻拦林夏。
新仇加旧恨,对方怒意立刻转移到了他身上。
双方险些来个KTV混战,幸好被及时制止,否则路倏这生日是没法过了。
罗天锡跟巡逻似的,优哉游哉绕着大厅转了一圈。
墙边躺着位头破血流、奄奄一息的眼镜男,是刚才林夏教训的对象之一。
他走过去,脚尖踢了踢那人:“死了没?”
唐星辰出声提醒:“不用管他。”
应程目光瞥向他,眼神意味深长,意思很明显——你还真只救女的、母的、雌的?
唐星辰接收到他的视线,笑了笑,解释说:“不是什么好东西,男小三。”
先前放走的那女人,和眼镜男背着男朋友偷情,男朋友正好是和林夏一起混的。
今天两拨人不巧碰上,这才起了冲突。
反过头来说,如果林夏只是单单把这俩揍了一顿,唐星辰根本不会管。
出轨偷情放哪儿都是活该被打。
但当众扒人衣服这事,确实有点过了。
不远处的林夏听见他俩对话,冷冰冰嗤笑了一声。
唐星辰挑眉,目光投过去,吓唬说:“哼什么哼,寻衅滋事打架斗殴,你等着蹲派出所。”
KTV隔了条街道就是派出所,警察来得很迅速。
经理上前交涉了片刻,警察看完监控视频,带走了林夏和那帮混混,顺便把眼镜男送上了救护车。
做完好人好事,罗天锡让兄弟们回包厢,自己和应程跟着去了趟唐星辰他们那儿。
包厢里除了路倏、冯长宇和潘冕,还有刚结束竞赛,从国外赶回来的褚钦江。
两边互相认识了一下。
同龄男生们的友谊总是格外容易建立,经过方才那么一遭,极其自来熟的潘冕已经和罗天锡勾肩搭背,你好我好的称兄道弟了。
七个人在包厢里聊了会儿天。
顾及到自己那边还有朋友在,不多时,罗天锡和应程先行离开。
—
罗天锡他们要玩通宵,应程耳膜被冲击几小时,实在嫌吵。
打了声招呼后准备回去。
刚到KTV门口,遇见了唐星辰。
“你们也结束了?”对方问。
“没,他们在,”应程穿上外套,“我不太想玩。”
“行,”唐星辰挥挥手,往另一个方向走,“注意安全。”
应程:“去哪?”
门口直接能打车,唐星辰却朝对面街道走,显然不是要回家。
“去派出所看笑话。”他说。
十二月的凌晨天寒地冻,刚下过一场雨,风刮在脸上跟刀片似的,冷得人生疼,稍有不慎就能冻成木乃伊。
应程将冲锋衣拉链拉至下巴,迈开长腿跟过去,和唐星辰肩并肩,缓步走在湿滑的夜路上。
后者看他一眼,脸上笑容不明所以。
随即伸出手,拎起冲锋衣兜帽,戴在了他脑袋上。
应程一愣。
唐星辰手收了回去,把自己衣服帽子也戴好。
“别冻到了,小学鸡。”他说。
唐星辰穿的是白羽绒服和淡紫色卫衣,兜帽是卫衣上的,前边缀了两根同色的细绳。
应程神情微顿,忽然一把握住那两根绳,使了点劲儿,往外一拽。
“谁小学鸡?”
帽子蓦地收紧,唐星辰整张脸只剩双眼睛露在外边,宛如一朵皱缩的向日葵。
空气安静两秒。
“你大爷!”唐星辰一胳膊箍住应程脖子,闷声闷气说,“逆子,拿命来。”
两人身高差不多,应程被勒得身体向后仰,背部紧贴唐星辰胸口。
嗓子发紧,应程咳嗽一声,气笑了:“你死了。”
唐星辰蛮横说:“看谁先死。”
应程:“你松手我就放过你。”
“别吹牛,你人在我手里。”
“松开。”
“不松。”
……
街头寒气飘荡,路灯熏黄,沉默寡言地立在街边,过路人极少。
向日葵和小学鸡打打闹闹,横穿街道,一路闹到了派出所门口。
最终各退一步,同时松手。
林夏以及那七八个混混做完笔录,要被拘留五日,警方通知了各自家属。
但其中实际动过手的,只有林夏和那个女人的男朋友。
剩下的人里有两名未成年,写了份保证书,家属来后保释了出去。
林夏也是未成年,可家属连电话都没听完就挂了,一副不闻不问的态度。
唐星辰赶到时,她正被拷在审讯室外的长椅上。
脑袋垂着,满脸冷漠颓丧,眼角挂着细微泪痕。
泼辣骄矜的气质荡然无存。
“哭什么,”唐星辰站在跟前,不准备给对方留面子,“之前不是挺嚣张的。”
他指尖勾住她手腕处的银铐,晃了晃:“好看,适合你。”
林夏:“……”
林夏身躯一动不动,维持原姿势,冷着声音说:“滚。”
唐星辰大喇喇坐下,姿态放松,好整以暇说:“你考虑清楚,要我滚很容易,但想让我再回来,没那么简单。”
应程从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瓶水,坐他旁边,一瓶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