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失联(107)
裴佑起床时,周青柏还蒙着头赖在被子里,只从被子缝隙里伸出一只手,勾魂儿似地拉了裴佑一把,黏黏糊糊地撒了两句娇。
他惯爱赖床,能八点起床就绝不七点五十九睁眼,裴佑已然习惯了他的做派,见状也没觉得有什么,弯下腰亲了他一口换取自由,然后自己去穿衣洗漱,准备早餐。
早饭是超市里买回来的半成品,奶黄包上锅一蒸,散发出甜腻腻的香气,周青柏被香味儿勾引,游魂似地从卧室飘出来,眼睛都没睁,就一脑袋扎在裴佑肩窝里,哼哼唧唧地喊了两声困。
“既然都醒了,就去洗手吃饭吧。”裴佑好脾气地说:“早上总不吃饭,胃会饿坏的。”
周青柏倒不在乎胃好不好,但工作日里他和裴佑也就早晚两茬能见面,他不愿意错过跟他在一起的早饭时间,于是靠在裴佑身上赖了一会儿,便咬了咬牙睁开眼睛,脚步虚浮地飘进厕所洗漱去了。
蒸锅里浮上一层厚厚的水汽,裴佑挽着衬衫袖口,靠在厨房窗边,向外看了一眼。
今天阳光明媚,看起来是个好天气。
刚过七点,流理台上的手机就轻轻震起来,裴佑捞起手机解锁一看,发现是工作群里的消息。
南省的合作项目暂停,但裴佑却没法闲着。下半年开始,各公司的财报都要更新,审计工作也跟着忙起来,裴佑手里的活儿一个接一个,合作方送来的资料几乎要塞满他整个工作桌面。
但或许是Anna还存着把裴佑打包送去上海的心,所以最近这段时间没给他安排什么外派的差事,大都是维护现有的合作,顺便更新工作进程。
秋招之后,事务所也纳入了一批新鲜血液,裴佑他们组也来了两个实习生,正是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做什么都得手把手带着。
裴佑点开对话窗口,大略扫了一眼对方发来的工作问题,然后挑拣出几条要紧的仔细地回复了。
礼拜一的早上总是伴随着一大堆新工作,裴佑一一回完工作消息,台面上的定时器也正好归零,叮铃铃地震动起来,裴佑从手机上短暂地移开目光,按掉了正在嗡嗡作响的定时器。
周青柏早起的时候总像是带着什么行动迟缓的Debuff,在洗漱间里磨蹭了足足十五分钟才一步一步地挪出来,吃饭时也像是在完成什么任务,上下眼皮直打架,一只奶黄包吃了足足五分钟还没吃完。
裴佑最开始还以为他只是困,但直到他自己吃完了饭,穿好了衣服,准备出门上班时,见周青柏还坐在餐桌前磨蹭,才奇怪地皱了皱眉,伸手在周青柏眼前晃了晃。
“青柏?”裴佑问:“我一会儿先送你去上班?”
“嗯?”周青柏匆匆回神,这才反应过来什么,随手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从餐桌后站了起来。
“我忘了告诉你,我暂时不用去上班了。”周青柏搂住了裴佑的腰,冲他眨了眨眼,无辜地说:“我被我爸彻底停职了,哪天复工……还不一定。”
裴佑微微一愣。
周青柏停职这件事他知道,但他本来以为周建国既然已经松口默许周青柏重新回来跟他相处,那这件事不说过去,也算是风波平息了大半,却没想到周青柏还被他罚着。
“那……”
裴佑有些担忧地看了看周青柏,似乎想安慰他,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我就在家等你了。”周青柏接过话茬,他眨了眨眼,露出一点非常浮夸的幽怨表情,小声说:“我以后只能靠你养了,你不会嫌我烦吧。”
“不会。”裴佑连忙说:“我养得起你。”
他表态的速度太快,太诚恳,像是生怕一句话说晚了,周青柏“脆弱”的心肝就又要啪嚓碎满地似的。
周青柏唇角勾了勾,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抿着唇忍住笑意,又问道:“那要是我爸一直不让我复职呢?”
这倒是个问题,裴佑想,周青柏的履历在北京这个高管遍地的地方不算相当有竞争力,如果离开青山,他未必会比现在过得舒服。
裴佑脑子里飞速掠过北京本地几家数得上号的大型企业情况,怎么想怎么都觉得周青柏大概率受不了他们的高压工作环境。
“……那也不着急。”于是裴佑说:“你在家打打游戏也可以,去Black bar玩也行。”
周青柏不喜欢车也不喜欢表,除了调酒就喜欢打点游戏,裴佑心算了一下自己的工资,觉得养他还是不成问题的。
“等什么时候有合适的机会了再说。”裴佑说。
“那我不成吃软饭的了?”周青柏苦恼地说:“我总在家里什么都不干,时间长了跟社会脱节了怎么办?”
“那你就做点喜欢的。”裴佑说。
“知道了。”周青柏心眼坏,偏偏喜欢看裴佑为他着想的模样,于是可着劲儿逗他,装得像个小媳妇儿似地说:“那我在家做做家务吧,正好你去上班,我照顾家里——你主外我主内。”
裴佑:“……”
裴佑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还没等在脑海里想象出周青柏做家务的场面,就见他强忍着笑跑去门口取下了挂在衣架上的外套,然后屁颠屁颠地亲手给他套上。
“青柏——”裴佑显然很不习惯周青柏的新剧本,整个人都有点僵硬,试图拒绝道:“那个——”
“好好上班,不用担心我。”周青柏压根没给他拒绝的机会,行云流水地给他套上衣服,然后把公文包和车钥匙塞进他手里,凑过去亲了他一口,顺手把他推到了门外,像个贤妻良母似的嘱咐道:“路上开车慢点。”
“那好吧。”裴佑出了家门,似乎还有点不放心,于是回过头,无奈地嘱咐了一句:“我今晚争取不加班,会早点回来。”
“好。”周青柏忍着笑说:“努力工作,我乖乖在家等你。”
裴佑莫名其妙就地背负了“一家之主”的重担,稀里糊涂就变成了家庭的顶梁柱,只能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地开始一周的工作。
不过周青柏虽然嘴上说着要靠裴佑养,可也没真的脸皮厚到可以在家白吃白住的地步。裴佑走后,他洗了碗,回屋睡了个回笼觉,直到一觉睡到了下午,才从床上爬起来,洗漱收拾了一下,拿着钥匙出了门。
Black Bar下午不营业,周青柏去的时候,店里房门紧闭,灯光大亮,几个工作人员正在布置小舞台,排查安全隐患。
公共区最大的卡座上坐着一个有些粗犷的中年男人,葛兴坐在他旁边,正在一边跟他聊天,一边切着手里的扑克牌。
周青柏照旧从后门进来,那中年男人一抬眼先看见了他,话还没说,脸上先带上了笑模样,离着老远冲他招了招手,喊他“老弟”。
“强哥。”周青柏打了个招呼,路过吧台时不见外地从冰箱里薅走一瓶可乐,随口道:“今天有演出?”
“有,我从南京那边请来的一个地下乐队。”强哥眯缝着眼睛笑了笑,说道:“你想跟着上去露两手不。”
“今天不行,今天有事。”周青柏说。
他说着顺势在卡座另一侧坐下来,葛兴把手里的扑克牌收拢成一堆,一抬眼还没等看清他,先看清了他手上的东西。
“……你这带的什么玩意?”葛兴一脸嫌弃地说:“你什么时候成暴发户了?”
周青柏手上带的是何萍之前给他的镯子,他还沉浸在被家长认可的新鲜劲儿里,今天出门的时候,就顺手套手上了。
“说什么呢。”周青柏在这方面几乎是不要脸的,他白了葛兴一眼,理直气壮地说:“这是我丈母娘给儿媳妇儿的见面礼。”
葛兴:“……”
我看你是有毛病,葛兴无语地想。
周青柏一句话前后矛盾,短短几个字儿叉出两家人,葛兴懒得纠正他乱套的辈分,单刀直入道:“那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我来找个活儿干。”周青柏晃了晃脚尖,说道:“我爸把我工作停了,我总得出来干点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