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没有引诱他(44)
怎么没有?
路执低头,瞥见他单手撑着座椅中央,腰背微微弯折出好看的曲线,浅棕色毛茸茸的脑袋伏在自己的腰间,目光闪了闪,晦暗不明。
红灯变为绿灯,路执踩了脚油门,从一旁储物格里抽出一张证件扔过去。
“干扰驾驶。”路执说。
方砚唯捧着黑色外壳的驾驶证,耳朵微红。
他才没有干扰驾驶。
哦,对,他执哥比他大半岁。
照片上的路执神情冷淡,绷着张冰块脸,半点笑容都没有。
方砚唯不禁想起,他不久前在客厅里无意间扶起的那个相框,照片里的小孩,那副甜甜的毫无心机的笑颜。
小天使……是怎么变成大冰块的?
车在方砚唯越发惊恐的目光中,停在了一片荒郊野岭处。
黄毛扛了串绳索,顾甜背了把铲子,后边俩小弟扛了只黑色大箱子下车,喊了声执哥。
方砚唯:“???”
这是追不到就要把他埋了吗?
“我不去。”鹭屿校霸不要脸地扒着车座子,“我不出去。”
“方哥。”路执俯身进车内,把他的手从座椅上掰下来,“给我个面子。”
方砚唯:“。”
呜呜呜。
路执扫了眼黄毛和顾甜手里的家伙,沉默了两秒,然后说:“你们先走。”
“方砚唯。”路执说,“我教你写语文作文的时候,你的想象力怎么没这么丰富?”
方砚唯:“……哦。”
追人把人带山里。
你追得上个鬼。
“老大!这边。”不远处的山头上隐约显现出建筑物的轮廓,黄毛远远地冲他们喊。
台风过去后的天空湛蓝,点染了黄昏的暖橘色,云层连成翻涌的白浪,远处天际下振翅飞过的海鸥,像是空白纸张上灵动的标点。
橙红色的滑翔伞御风而落。
方砚唯:“滑翔伞基地?”
“嗯。”路执说,“黄毛他哥退伍后,跟几个朋友一起弄的。”
方砚唯跟在路执身后,走上山顶起飞点时,刚好看见顾甜,那个染了粉色头发的高三学姐,牵着滑翔伞,朝着悬崖外冲过去,遥遥起飞。
这也太酷了。
方砚唯心说。
不愧是执哥的朋友,过得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也太会玩了。
一旁的黄毛迎风而立,衣服绷出肌肉发达的轮廓,一头黄毛在风里徐徐扬着。
他在方砚唯钦佩的目光里,看了眼天空中飞滑翔伞的顾甜,又看了看悬崖,迈着拽了吧唧的步伐,转身哇地一声吐了。
方砚唯:“……”
“他恐高。”路执把方砚唯拉远了点。
“我也可以飞吗?”他问。
不得不说,他很喜欢。
“稍等。”路执说完这句,就进了滑翔伞基地的白房子里。
方砚唯站在起飞点的草场上,遥遥望见黄昏里,顾甜那只橙红色的滑翔伞变成了日落的调色点。
路执脱了那身鹭屿中学深蓝色的校服,改穿了基地日常的黑色作训服,戴了副飞行墨镜,脚下踩了双皮质的短靴,斜咬了根抽了一半的烟。
小白花的外壳脱得一干二净,方砚唯遥遥地看着,感觉还是这身衣服,更符合十三中老大的痞气。
“过来。”
方砚唯看见路执坐在椅子上,冲自己招手。
“坐我腿上。”路执抽出一段带铁扣的绑带。
方砚唯:“?”
“单飞要培训,你飞不好。”路执左手压着他后腰,右手把安全绑带往他的身上缠,“我带你飞。”
“……哦。”
方砚唯的耳朵微微发热,他原本只是贴近,但路执把绑带收得太紧,他只能坐在路执的腿上,两个人紧紧地贴在一起,隔着夏季薄薄的衣料,他几乎能感觉到从路执身上传递来的热度。
路执单手从左侧揽着他,右手严谨地帮他绑好每一道安全措施。
“头往后仰一些。”路执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抬了下他的下巴,帮他把肩膀上的安全带调整好。
“你在发抖吗?”路执问。
“我紧张。”方砚唯还没飞过这玩意儿。
“没事。”路执说。
他语气同平时一样冷淡,方砚唯的紧张感却消失了。那股淡淡的檀香味,莫名让人觉得安心。
黄毛跟另一个小弟从旁边过来,把滑翔伞在风中展开。
方砚唯正愣着,感觉到风把他往上托了些许,滑翔伞被路执双手撑开。
黄毛在后方一推,他的脚下,忽然就变成了悬崖。
他紧张得有些腿软,脊椎往下过电般的一阵酥麻,风把白色的滑翔伞撑开,在坠落前托住他们,白伞腾空飞起。
起飞台上黄毛yue得很大声。
“我靠,执哥把人绑太紧了。”另一个帮忙起飞的小弟说,“好学生就是乖,都不喊疼。”
方砚唯吓得滋儿哇乱叫了好几声。
能托住他的除了风,就只有路执。
“你可以睁一睁眼睛。”路执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委屈,“不然这趟我白飞了。”
路执:“伞很勒手。”
方砚唯瑟缩了一下,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他自几百米的天空中俯视鹭屿,黄昏渐渐被夜色吞噬,深蓝色的海水一点点濡湿沙滩。
世界广阔。
他从未想过,还能以这样的角度俯瞰人间。
路执调整着飞行的方向,给了他一种乘风的错觉。
“那边红色的,是一个降落点。”路执在他耳边说,“北边,黄色的,靠近海边的,是另一个,我们跳哪一个?”
“跳p城!”
路执:“……”
最初的惊惶和害怕已经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对天空的向往和兴奋。
“卧槽,好看!”方砚唯吼道,“天空好他妈漂亮。”
“没文化。”路执在他耳边谴责。
这声音贴得太近,混着呼啸而过的风声,几乎要贴上他的耳畔。
他似乎被落日的灼热击中了,耳朵热得发烫,身体也软得一塌糊涂,颈间被呼吸的温热擦过的地方,几乎卷起了微小的电流。
“就你有文化。”方砚唯反驳。
“我有的。”路执说。
远处海滩,有烟花火种飞入天空,炸开绚烂的花。
方砚唯伸手在眼前比划了一下,似乎想把烟花,攥进手心。
他摘到了天上开的花。
和辽远的天地相比,他家的那些破事,似乎都不值得放在心上。
有没有家,好像也不那么重要了。
天色渐暗,路执挑了个近海的降落点,牵着滑翔伞,往地上落。
那种失重的惊惶感再一次袭来,方砚唯低头看着地面朝他越来越近,又开始惨叫。
路执撑开伞,稳稳地落在降落点上。
惯性让方砚唯往前载了几步,趴在地上,路执原本是落稳的,被安全绑带勾着,绊了半步,压在了他的后背上。
方砚唯:“……”
“抱歉。”咔哒一声,路执解开了安全带上的连接扣。
“约会如何?”路执问他。
“……”不提这个他都要忘掉了。
见他不说话,路执摘了黑色的皮质手套,把被伞绳勒红了的手递给他看。
“我尽力了。”路执垂眸。
方砚唯:“……”
“还是说你真觉得我不会揍你?”路执问。
方砚唯:“……”草,又拿这个逗他。
都怪他当初隔三差五威胁路执,孽力回馈。
“挺……难忘的。”他说。
“嗯,那就好。”路执见好就收,撤了无辜单纯的小白花神色,冷淡地说。
“你知道吊桥效应吗?”路执说,“我查了资料,在恐惧和害怕的时候,你会产生生理上的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