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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糖鸡蛋(18)

作者:西西特 时间:2021-07-13 06:48 标签:ABO 幻想空间

  陈富贵的咳嗽声停了停:“一点?”
  “是啊。”梁白玉捏着白瘦的手指,“一点。”
  “你表姑没跟你说老家的事?”陈富贵这会儿的神智还挺清明,很快提出质疑。
  梁白玉的嘴唇轻张:“我表姑啊……”
  “我是年初记起了点事,才知道我还有个表姑,我和她已经失散了许多年,我废了好大的劲找到她,可是,”
  顿了几秒,梁白玉说:“她好几年前就不在了,病死的。”
  “真遗憾。”梁白玉整个脸部表情都写着哀伤,时刻铭记于心一般,“我都没来得及感谢她曾经将我带出村子,那时候我还不到七岁,去了外面就生病忘事了,真的多亏了她呢。”
  不知怎么的,陈富贵心头生出一股发毛的怪异感。
  “老家的变化好大。”梁白玉的眼下有扇形剪影,被他白而细腻无暇的肤色一衬,脆弱得很,“我回来都一个半月了,还是没找到我父母的坟。”
  陈富贵听到这儿,确定了他的目的。
  不奇怪,料到了。
  “我想起父母的时间太晚了,挺不孝的,我努力拼凑记忆,终于记起他们葬在东南方向,”梁白玉弯下细瘦的腰,十指插进柔黑的长发里,轻声喃喃,“但我就是找不着他们的坟,我快把那片地的草摸秃了,他们也不托梦给我,一定是怪我回来的晚了。”
  陈富贵觉得这个小辈的状态不对,说不上来,就是怪。
  可能是他想多了。梁家人没有精神病。
  “几十年了已经,我打听不出想要的结果,老一辈忘了也正常,毕竟非亲非故,谁还记得不相干的人埋在哪。”
  梁白玉的唇边忽然浮现一抹笑意,他笑出了声:“不过我觉得肯定有记性好的。”
  陈富贵够到又开始呲的收音机,手一按关掉,他不废话,直接道:“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梁白玉掀起眼皮,目光透过挡在眼前的发丝,凝在中年人身上。
  “你听完就离开我家,不再跟我儿子来往。”陈富贵说出自己的条件,他不等年轻人给出反应,就利索的下床开抽屉拿小本子和水笔。
  突然回光返照了一样,腿脚没那么沉重吃力了,也不咳了。
  陈富贵把记账的小本子往后翻,在空白的一页写了两行字,他是读过书的,字迹能看,一笔一划清清楚楚。
  【我保证离开陈砜,从今往后不和他说一句话,更不会和他处对象。】
  【如果后悔,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陈富贵在抽屉里找出印泥,将小本子转向年轻人:“你来按个手印,按完我们继续谈。”
  梁白玉没动。
  “怎么,你要赖上我儿子?”陈富贵面上冷哼,心里焦急。
  “怎么会呢。”梁白玉拢了拢散在耳边的发丝,懒懒的笑,“我只是在想,陈叔吃的盐比我吃的米多,想得还真周到。”
  红色的印泥,沾到了他的拇指指腹上面,被他摁在纸上。
  就像一块鲜红的血迹。


第14章
  陈富贵拿走那份简单的保证书,夹在一本算命书里,他端起缸子,发现里面只有几片干皱的茶叶,没水了。
  “你去堂屋给我把水瓶拿进来。”陈富贵对一旁擦手上印泥的年轻人说。
  梁白玉出去了,空着手回来的,他茫然又无辜地问道:“陈叔,您要我拿什么?”
  陈富贵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态度上稍微好了那么一点:“水瓶。”
  “噢……水瓶啊……”梁白玉揉了揉眉心,嘟囔着什么往外走,他再返回时,手里提着蓝水瓶,嘴巴上的皮被他咬掉了一块,渗着血。
  缸底的茶叶经过开水一泡,又鼓涨水润了起来。
  陈富贵捞了块布把收音机盖上,饱经风霜的手摸了摸,这是他以前有次去县里买的,二手货,该有的都有,能用。
  店老板说能往里面放磁带,听歌,听故事,许多家长都给孩子买,他就花掉了坐大巴车的钱。
  他想着,别人家孩子有的,自家孩子也要有。
  收音机等了儿子很多年,才等到他。
  平时一到晚上,儿子会把收音机开一会,音量开得很小,听着歌看书,写他理解不了的句子。
  不过,自打他病了,干啥啥不行之后,儿子就把收音机放他屋了,说是给他解闷。
  陈富贵是个普普通通的乡下人,去得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他一辈子没闯出什么名堂,也没多大的本事,唯一自豪的是有个人品能力上都挑不出毛病的儿子。
  所以他才利用梁家那对夫妇的事,跟他们的后代谈判。
  说他过于迷信也好,他有了按着印子的保证书,心里真的踏实多了。
  陈富贵搔了搔掺了大半白的头发,面黄肌瘦:“你记没记起你父母的死……”
  “没有。”梁白玉背过身,面向窗外,“村里人说是意外。”
  “咳,确,咳咳,确实是意外。”陈富贵咳嗽着说。
  梁白玉抿住唇,一滴血珠从他咬出的伤口里淌出来,往他的下巴上滑落。
  洁白如玉的皮肤像是被利刃划出一道血痕。
  “当年你母亲大晚上的上山采药,不让你父亲跟着,叫他在家里看着你。“陈富贵说起一段埋在这个村子,这座大山底下的往事,他不是专业的说书人,不能抑扬顿挫,就是饭后唠嗑一般的口吻。
  “到了后半夜,你母亲还没回来,你父亲就把你放在张家,叫上几个相亲进山找她。”
  茶水还很烫,陈富贵喝不了,他将一口痰吐到地上,用棉布鞋的鞋底一蹭,“他们遇到了一伙杀千刀的土匪。”
  梁白玉按着嘴上的伤,慢慢转身。
  “就那么巧。”陈富贵说,“你父母,还有其他几个帮忙找人的,一个都没活成。”
  “那场悲剧,是你母亲一手惹出来的,要不是她非要上山,好几家哪会……”他看向跟那女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年轻人,“你现在知道大家为什么不待见你了吧。”
  梁白玉逆着打在窗户上的日光:“您全程在场?”
  陈富贵的脸色“刷”地就沉了下去:“既然你不信,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陈叔,您误会了。”梁白玉轻声说,“我只是想确定一下。”
  年轻人一双眼很黑,没有红,也没泪,他的反应不符合他的身份立场。
  陈富贵被他看着,浑身莫名的起了层鸡皮疙瘩。
  “这件事我是听杨志说的。”陈富贵打开桌子里面的口服液,抠开一支往嘴里倒,“他那晚刚好从小尹村那边回来,发现了害完人离开的土匪们,他运气好,躲草丛里没被发现。”
  杨志是杨鸣的大伯,生了个天生诱导型的Omega儿子,嫁到了县里,他因此成为街坊四邻羡慕的对象,耀武扬威的炫耀。
  梁白玉放下捂嘴的手,舔着还在流血的伤处:“后来呢?”
  “后来不就是你那个远方表姑来了村里,花钱雇人把你父母埋了,带你离开了村子。”陈富贵把喝空了的小瓶子丢簸箕里。
  “那我父母的坟……”
  “不在山上。”陈富贵语出惊人。
  屋里一片死寂。
  梁白玉小幅度的牵动了一下脸部肌肉,说不清是什么表情,他的声音小得接近气声:“不在?”
  陈富贵点了根烟,他把火柴掐断:“也就是你表姑带走你几天后的事。”
  那一夜大到暴雨,山上的小屋被砸得响个不停,陈富贵睡不着,他穿着雨衣雨靴出了门。
  陈富贵怎么都没想到,他会在山脚下的河里看见两具尸体。
  当时水流太急,他一不留神,尸体就不见了。
  陈富贵沿着河跑了一段,什么都没见着,他去找村长的路上想到了一个猜测,赶忙掉头往山里冲。
  结果还真的就是他猜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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