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火(44)

　　陈浔沉默地站在陈曦的卧室门前，想了很久，终于推开了门。一张刺眼的大床，梳妆台上摆着许多化妆品，衣帽间摆着整齐的衣服，到处都是陈曦的生活痕迹，陈浔不想多看一眼，于是他心神不宁地在柜子里找他陈曦说的袋子，提着出门。
　　门被摔得震天响。
　　唐灿卧室的门开着一条缝隙，陈浔停在门口。
　　唐天要午睡了，陈浔听见小孩子幼稚的声音，他没叫唐灿爸爸。
　　他听见唐天跟唐灿说：“叔叔，我想跟你睡。”
　　唐天把被窝掀开，拍拍床，“叔叔你快点过来我被窝。”
　　唐灿早就换好了家居服，爬上床跟唐天睡在一起。
　　小孩子用手摸唐灿的脸，唐灿把他的手搁下，他还摸上来，反复几次唐灿耐心耗尽直接把唐天捆在怀里，“叔叔今天晚上得值班，天天听话快点午睡。”
　　“哦。”
　　不多时，唐天忽然开口，“叔叔，我能叫你爸爸吗？”
　　“不行。”唐灿闭着眼睛，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在外面都你都让我叫爸爸，怎么家里就不可以。”
　　“你自己有爸，干嘛叫我爸。”唐灿怜惜地亲了口天天的侧脸，“我把你当亲儿子养着，你还姓着我的姓，跟亲爸也没啥差别，你拘泥个名称做什么？”
　　“祖国大好青年你不当，非要反清复明当老古董？”
　　“为什么不让我叫？”唐天又开始难过。
　　“因为我还要找老婆的，”唐灿开玩笑，“可不能让你再毁了我的恋爱，万一哪天我谈了漂亮姑娘，你叫我爸爸会把人吓跑的。”
　　都说男孩长得像舅，唐天也不例外越大越像陈浔，尤其是那双眼睛，每次看到唐天他都能想到记忆里陈浔，满心满眼的都是自己。
　　他尽量让自己不去想陈浔，他和陈浔都要有自己的新生活，两个人生活没有可能重叠，都要各自往前走。
　　“叔叔你是不要我了妈？”唐天用手抹眼睛。
　　“你哭个屁，要哭也是我哭，”唐灿看他这个样子又舍不得了，他从床头柜上抽出纸巾，把他的眼泪擦干净，“叔叔不会不要你的，你永远是我的儿子。”
　　天天特别依赖唐灿，他见唐灿说不怪他，就用手抱着他的脖子额头贴着他像小时候一样。
　　“天天，你要知道，叔叔最爱你。”唐灿在唐天的额头上亲了亲，“睡吧，等晚上妈妈会来接你回家。”
　　门外的陈浔把对话听了个大概，他想走进去把唐灿拽起来问清楚，但是他强忍住了，等了不多时他也没跟唐灿打招呼迈着步子下楼了。


第51章 向前
　　陈浔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可陈曦忽然发现他对唐天态度转好许多，陈浔的助理会给唐天送玩具，他本人会在下班回家路上偶尔来家里看上唐天几眼。从前陈浔对天天更多的是不耐烦，现在天天偷着看陈浔然后悄悄地往他腿上爬，陈浔还会跟他玩一会。
　　陈曦明白陈浔知晓了部分真相，于是她状似不经意地说：“唐灿特别怕车，是高三那场车祸的后遗症。”
　　陈浔给唐天掰牛肉干的手瞬间不动了，天天馋得上嘴直接咬他手上的牛肉。
　　陈浔想起了那天夜里，唐灿不要命地非要拉车门，他不耐烦地吼他，最后唐灿愣住那双波光粼粼的眼睛。
　　好一会，陈浔把手拿开将剩下的牛肉干塞到唐天手里，他拍了拍小孩子的头。
　　“去玩吧，”陈浔轻声说。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唐灿的，”陈曦把手里的饼干渣子拍掉，“但是对我来说唐灿是我最亲的人。”
　　“我被家里人视作耻辱的时候，一直是唐灿照顾我，我们俩互相扶持着生活。”
　　“你不知道他有多好。”陈曦像是陷入了回忆，“我始终记得还记得冬天特别冷，唐灿还在学校宿舍里赶论文。唐天给他发微信说想吃红薯，唐灿果然就跑去很远的地方买，车祸后遗症让他不敢坐出租车，他只能骑着单车在北风里往接上去。”
　　“那个冬天太冷了，可是唐灿把食物放在胸口暖着，从他羽绒服里掏出来的红薯还是热的。他不光买了红薯，还买了我爱吃糖炒板栗。”
　　“我是个很在乎脸面的人，见人必须化妆，但是跟唐灿在一块我从来不介意。卧室屋顶的灯很亮很亮，唐灿坐在床边上看天天吃红薯，我就蓬头垢面疯婆子一样啃板栗，板栗渣子掉了一床也不管。”
　　“唐灿是个很好的爸爸和丈夫。”陈曦说，“我没有见过这样单纯的人？如果唐灿喜欢我，我肯定不让他做我弟弟。”
　　“我们三个会成为名副其实的一家三口。”陈曦斟酌了会，叹着气，“可惜了，唐灿下心里破了个洞，那个洞不是我能补的。”
　　她站起来在自己弟弟的西装上蹭了蹭手，“唐灿是我最亲的弟弟，你别欺负他。”
　　陈浔没有再欺负过唐灿，连着一个月唐灿都没有收到带着房间号和时间的短信，唐灿即开心但又忽然觉得心理空落落的。
　　他的办公桌上摆着一只月球灯，唐灿趴着，拍亮了没一会又拍灭了，反反复复的。他在想自己似乎是有些犯贱，陈浔不在的时候他能好好生活，陈浔回来了那样欺负他，他心里总能冒出来一丝想见他的欲望。
　　他即怕陈浔，又想见他。
　　唐灿怕很多，比如他害怕别人知道他曾经跟男的在一起这样对未来的妻子不公平，比如他有人知晓了陈曦名义上的丈夫和她亲弟弟乱伦，唐天会被所有人鄙视瞧不起。
　　他承认他怕很多很多，可唐灿唯一不愿意承认的是他对陈浔有不舍还有一些他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因此陈浔在他自己发泄，唐灿总是沉默没有太多反抗。
　　他似乎已经忘了，他跟陈浔分手是因为惦念着陈浔的前途比自己讨个老婆的成份更多。
　　可所有的一切随着陈浔有了喜欢的男生变成无解题目。
　　两个月后，特需病房里又住进了熟人。严乔因为降体重降的太多，新剧杀青当天晕倒在片场。
　　唐灿进门的时候就看到陈浔把人箍在怀里，看向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严乔从陈浔怀里微微探出头来，说不要唐灿给他看。唐灿只能扯了下身边的傅铮，自己去走廊沉默着。
　　外面下着大雨，他站在窗子面前看着玻璃上滑下来的雨水暗自出神。最近城市连绵细雨，整个春天都被雨水浸透了。
　　春天都来了，可唐灿为什么还觉得自己冷呢。
　　过了一会唐灿回身，在窗子外面闪电光亮的照射下，唐灿看到了陈浔。他站在走廊阴影处悄无声息，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
　　不多时陈浔先开口。
　　他开口就是道歉，就好像年少的时候，唐灿因为他骂徐敬蟋杀马特废物晚上特意来找他哭一样，陈浔道歉道得很坦然，“我不知道你怕坐车。”
　　唐灿看着陈浔吃顿地眨了眨眼，“没关系”
　　陈浔说：“不会出现之前的事情了。” 他皱了皱眉像是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我知道你和陈曦是假的了。为了我的前程要和我分手，你和陈曦做到这个份上属实也是少见。”陈浔的语气轻蔑，不知道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在嘲讽唐灿，“为了和我分开当个正常人你能做到撒谎结婚生孩子，确实是我缠着你了，拉着你是我做的欠妥，强迫你也是我不对。”
　　“以后不会了。”
　　“你要什么补偿只要我能给的，你只管开口。”
　　“你说什么？”唐灿像是听不懂。
　　“我说你怎么惩罚我，我都接受。”
　　“哦。”唐灿被突如其来的道歉弄得不知所措，“你让我想想。”
　　“你要往前走了吗？”唐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思路还没跟上的时候，往前走这几个字几乎是脱口而出。
　　“嗯。”
　　按理来说唐灿应该感到开心，因为陈浔不会在他的身上发泄欲望，也不会那么残酷地对待他，他可以跟自己爸爸说以后能有一个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