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漾(75)
宋眠扭头看了眼林平平,“你们呢?”
“我第二,张尽第四,”林平平说,“15班俩体育生,正好把我夹中间。”
“楠姐说了,咱班量化分进了高二组前八。”张尽说,“铅球要再能拿个前三,估计咱班能上前五。”
最后一轮的最后一投,宋眠站得挺远,但仍能辨出江舟额上冒着亮晶晶的汗。他手握拳,做了个加油的姿势,接着双手聚在嘴边做喇叭状,喊了声加油。
江舟嘴角不易察觉地勾起,脚尖点了几下地,小幅度抡胳膊热身。口哨声一响,现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
站宋眠旁边的女生貌似比学神本人还要紧张,一直在小声念着:“学神加油学神加油……”
砰——的一声重物落入沙地。
人群立刻爆出尖叫。
“学神!”
“我操我操我操!这距离,12米有了吧,我操!”
“我他妈!”张尽兴奋到词穷,嗓子都他妈喊哑了,操着那口沙沙的公鸭嗓大喊大叫:“江舟!我操,偶像!”
“牛逼啊!”林平平激动得眼镜都垮了一边,指着沙坑里那一窝窝的小坑,“看见没,最远那个坑,江舟扔的!”
等最终成绩出来,没理会周围人夸张的赞叹,江舟靠在队伍边支着腿,觉得实在有些热,干脆拉下拉链脱了外套,撩开黄线,在宋眠身旁站定。
宋眠给他递了瓶开好的红牛,“你先歇会儿。”说着抽了张湿巾帮他擦额上的汗。
“替我拿一下。”江舟后侧头躲开,抓过湿巾自己擦着汗,随手把衣服扔进宋眠怀里,单手撩起内搭T恤的衣角散热。
“12米73?”宋眠动作自然的将江舟的外套卷成团缠在小臂上,问楚清辞,“是第一吗?”
“第一稳了。”楚清辞笑着说,“顾思齐这轮不如上次,还剩2班的杨浪没投,不过综合上两次成绩来看,他应该超不过12米。”
“江哥,”张尽冲江舟竖了个大拇指,“牛逼。”
这边铅球江舟和谭俊顺利拿下第一和第四,那边径赛三千米也正进行得热火朝天。
参加长跑的学生不多,有的班级直接挂蛋。十几个女孩子稀稀拉拉晃了一圈又一圈,作为六班女生组的独苗苗,田心穿着白色篮球服,挺好认,跑得不快不慢,郑其然也穿着身球服在边上陪跑。
“加油!保持节奏,尽量轻轻呼气。对,就保持这个速度,别急……”
草坪中央,宋眠屈起一条膝盖,将卷着江舟衣服的胳膊搭在膝盖上,默默唏嘘:“郑其然难得有这么认真的时候。”
“当局者迷啊。”楚清辞走过来坐下,扔给宋眠江舟一人一个菠萝软面包,“这傻子,喜欢人家不去追,成天找气给人受,再这样下去,毕业了都还得是单相思。”
作为勇往直前行动派选手,宋眠点了点头,很同意这个说法。
“宋哥你呢,”林平平推了推眼镜,“上回不是说有喜欢的人了么,追到没?”
宋眠愣了愣,眼尾扫了眼同样看过来的江舟。江舟半点没有要替他解围的意思,反倒是挑了下眉,似乎是要看好戏。
宋眠不自觉屈起指节自己刮了下鼻子。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心虚。
昨天才和江舟确认关系,这两天忙着比赛,都还没来得及跟江舟商量到底要不要对外承认关系,感情是相互的,他是真的想和江舟走得长远,越远越好。
因此此刻他不敢贸然去说,于是他摇摇头,“努力着呢。”
“搞这么神秘,”楚清辞说,“说说是谁都不说。”
“再等等。”宋眠讪讪道。
……
三天的运动会在激烈的名次角逐和兴奋中眨眼便过去了。六班最后的综合量化分达到了85,居高二组第四文科班第一,总的来说,收获颇丰。
兴奋是短暂的,烦恼倏然而至。
周五放学前,楚小楠布置完作业,看时间还早,便抓紧时间开了个小班会。
“半期考试成绩已经出来了,”她两手扶在讲桌边,脸色也从欣慰转为严肃,“具体的成绩和排名晚上我会发到群里。我希望你们知道,这次我们班的平均成绩并不理想,所以回家后也别忘了多看书。”
她说着敲了敲桌面,眼睛直直盯向后排楚清辞座位的方向,“特别是某些同学,成绩跟滑滑梯一样,而且是垂直下滑没有弯道那种,我不知道你们平时都在做些什么,又分了多少时间在学习上,总之,都做好心理准备。”
话音一落,同学们立刻交头接耳:
“我听说咱班这次平均分是文科班倒三,数学至少有十个人没及格。”
“我也听说了,据说学神六门均分年级第一都没救回来排名,天啊,这回考得是有多差啊。”
任教室里吵成一锅粥,宋眠仍自岿然不动。
旁边的江舟,更是紧紧锁眉,秋日的阳光都遣不散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气。
课桌前放了一张纸条,内容很简单,他的视线却停留在上面起码有十分钟了。
纸条没什么特别,撕的一页横格笔记本,上面挤着两排狗爬字:
哥哥,兜兜错了,不要不理兜兜咯~
哥哥你看看我,就看一眼?
宋眠心虚地捂着眼睛,微微侧过头,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打开一条指缝,然后和江舟寒冷如冰的双眼撞了个正着。
虽说江舟平时也总面瘫着一张脸,但宋眠就是知道他在生气,面无表情的生气。
事情得追溯到下午的男子4×400米决赛。江舟最后一棒,宋眠第一棒。
在比赛开始前,两人做了约定。应该说是宋眠撒娇换来的。江舟跑完最后一棒,他会去终点处迎接。他要还江舟一个拥抱,和运动会第一天他跑两百米时江舟张开手臂给的拥抱一样。
结果江舟冲线后,被一堆女生叽叽喳喳的包围参观了近五分钟,某人都没出现,他四处逡巡,终于在人群角落寻到了人。
某人正和一个女孩拉扯,离得远听不清说了什么,单从行为举止来看,着实过于亲密。
倒不是怀疑宋眠和那女生有什么,江舟自知情商不高,却也不至于看不出宋眠的感情真不真。
可信任不是放任。他不喜欢宋眠纵容女生的示好,不仅这次,还有以后的每一次。
“我错了。”
有同学的喧闹做隐藏,宋眠身体歪斜贴近江舟,双手合十,眼睛眨巴着,委屈极了,“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错在哪儿了?”
江舟表情没有任何的松动,只眼尾凉飕飕地一扫,声音冷得像刨地千尺的地底冻冰。
“我哪里都错了好不好。”
他当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但他可以认错,无论什么错,他全都认。
细白的指节摸索着攥住江舟空落落的外套,宋眠鼓起嘴,“如果是我让你不开心了,那我罪大恶极,我怎么可以让你不开心呢,你开心好不好。”
话落,宋眠鼓足勇气看了看江舟,却见对方眼中仍无半分温度,冻得他也心寒起来,更多的是害怕。
“喜欢我?”江舟垂下眼眸,余光注意到宋眠抓在他衣角的指节隐隐泛白,可见其用力的程度。
而用力的程度,也可深究到宋眠此刻的恐惧程度。思及此,江舟心尖处泛起了一股窒息的疼意。
“喜欢!”喜欢大概是江舟之于宋眠唯一不需任何时间来反应或接收就能脱口而出的话语,说得永远那么铿锵,永远毫不犹豫。
“下午拉你手臂的女生是谁?”
江舟动了动嘴皮子,声线温度略微提升。
嗯?宋眠立刻头脑风暴了会,搜索出目标人物,赶紧做了个小学生举手的动作,“报告!我不认识。”
“嗯?”江舟眼尾一动,眉心飞快蹙紧。
“真的不认识啊,她上来就是一顿表白,但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至于拉他手臂,大概是女孩子被伫在草坪里的球门杆拌了一跤,从而产生了视觉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