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浪费(17)
作者:几杯
时间:2020-12-29 09:15
标签:都市情缘
谈康老道,他知道祁抑扬打钱的用意,土地的事既然已经银货两讫,那结婚就不能再被视为交易的一部分。祁抑扬摆明态度不是为了利益才要同谈少宗结婚,暗示谈家之后也不要奢望借着姻亲关系讨到什么好处。当晚睡觉前跟太太说起来这件事,他嗤笑祁抑扬天真幼稚,赔了夫人又折兵,做事这样冲动不理智,没跌过跟头纯粹是因为命好。
祁抑扬这个做派倒显得对结婚对象用情至深,虽然谈康看不明白自己那不学无术的儿子有什么地方值得祁抑扬用心。他旁敲侧击问过两个女儿,也没能发现谈少宗在学生时代和祁抑扬有什么亲密往来。没想明白个中缘由,谈康其实也并不太在意,知道祁抑扬愿意对谈少宗用心就够了,他乐得坐享其成,九位数的购地款谁也不会拒绝。
谈康以为祁抑扬早已把这件事告诉了谈少宗以释明心意,于是也没隐瞒:“那是他想拿我那块地嘛,价格是很公允的,都有中介机构评估。不过爸爸当时就跟他说过我无偿转给他,一家人不必算的这么清楚。他执意要给,我说那笔钱就当是彩礼,当然我绝对不是说要把儿子嫁进他们家,你们的关系嘛,比较新式,用彩礼来形容呢也不恰当,就是取那么个意思。爸爸是替你收下,万一以后你和抑扬有需要,那钱还是你们的。”
谈康突然对谈少宗以父亲相称,谈太太和两个女儿倒都还很平静。谈少馨以前三番五次警告谈少宗不准叫谈康爸爸,如今利益排在前头,和同父异母的弟弟分享父亲似乎也无所谓了。
谈少宗把汤勺放回碗里,餐桌上正好没人说话,勺子碰到碗的声音让谈太太条件反射式的皱了皱眉。谈少宗无暇顾及她的不满,对谈康说:“那不如你现在就把那笔钱打给我吧。”
谈少宗虽然时常口无遮拦,但在谈家却一向谨言慎行,能不说话就绝不说话,说话也尽量不带情绪。今天反常越线的一句话让谈康脸上堆着的假笑即刻僵住。
谈少蕊看不得自己父亲和姐姐在谈少宗面前落了下风,扬声道:“算了爸爸,他在祁抑扬面前能说上什么话,你又不是没看过前段时间的新闻,那个男演员我认识,在他们那个圈子里很受欢迎的,能勾搭上祁抑扬也不奇怪。姐夫的事情我找机会跟祁抑扬说吧,他总不会不顾及我们同学那么长时间的情分。”
谈少宗端起碗来专心喝汤,谈康今天一再退让:“蕊蕊,你也别随便乱议论弟弟的婚姻关系,男人做生意应酬难免。再说了抑扬跟我们是一家人,哪里需要说什么顾及情分,少宗找个合适的机会跟他提一句就是了。”
谈少蕊把手里的筷子“啪”一声放下:“谁的弟弟?爸,说过多少次了,我不认他。”
饭后谈少宗没有久留。开车驶离这个奇怪的家时,想到下一次再来远在三个月之后,他畅快地呼了口气。
谈少宗从一个奇怪的家驶向另一个奇怪的家。自从雪夜那场算不上你情我愿的床事结束后,他和祁抑扬除了必要的问答之外,几乎没有额外交流。倒是家庭医生第二天给谈少宗打过电话,问他最近身体状况如何,谈少宗知道是祁抑扬跟医生打过招呼。
房子够大,两个人可以完美避开在同一空间相处,再把上床睡觉的时间错开,也就不太需要面对相顾无言的窘境。
谈少宗停好车看一眼手表,晚上九点,一个不尴不尬的时间,他去了暗房旁边的视听室,找了部三个小时的电影心不在焉地看,等到片尾字幕都一行行过完再上楼进卧室。
祁抑扬已经睡了,谈少宗知道他睡觉时对光线很敏感,出于礼貌没开灯。他轻手轻脚走到床头拿睡觉穿的短袖,在拐角一个没留意小腿撞上床柱,一声闷响,他皱眉抿紧嘴唇忍住呼痛的冲动,撑住床慢慢坐下来。
房间的灯这时候亮了,开灯的人是祁抑扬。
痛意实在令人心浮气躁,谈少宗也不管他们最近邦交不正常,先发制人:“装睡害到别人很不道德。”
祁抑扬坐起来,视线从他的脸开始一点点往下打量了一圈,他受伤的那只腿正好在祁抑扬视线死角。可能是因为并不完全在清醒状态,祁抑扬竟然反驳他的随口埋怨:“怪你自己夜盲。”
谈少宗怔了一下,他倒不知道祁抑扬是什么时候看出来他轻微夜盲的。想到祁抑扬明明知情还关灯装睡,又更觉得这个人真是很不善良。他没再跟祁抑扬说话,等痛意缓过了才去浴室洗漱,低头在浴室高瓦数灯泡下仔细检查刚刚撞到的地方,没破皮也没流血,皮肤压下去还是有明显痛感,明早起来多半是一片淤青。
他故意放慢洗澡速度,祈祷待会儿出去时祁抑扬最好是已经熟睡。站在花洒下面又想到谈家父女在饭桌上那番话,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爸爸姐姐们真是蠢的可以,三个人如出一辙的不自量力,竟然看不出来祁抑扬本性刻薄,从未将谈家这几口人看入眼。
谈少宗有自知之明,绝对不会开口问祁抑扬招标的事,即使是在之前他们关系更融洽的时候也不会。更何况他根本没有意愿要帮谈少馨——谈氏姐妹天真,竟然能理直气壮向十几年来一秒也没有善待过的弟弟开口求助。
谈少宗在浴室里磨磨蹭蹭待满四十分钟,卧室里的灯还亮着,祁抑扬又躺回被子里。谈少宗走到自己的那一侧,正要找床头的开关关灯,余光注意到床头柜上多出来一个暗色瓶子和几根棉签,他把瓶子拿起来一看,是碘伏。
撞到的地方没破皮,碘伏根本不对症。谈少宗转头去看祁抑扬,祁抑扬背朝他侧躺,洗过吹干的头发十分松软,发旋看起来更明显,谈少宗看到他频率稳定微微起伏的背脊,知道他已经睡熟了。
谈少宗把碘伏和棉签放回洗脸台储物柜的药箱里,他没找到合适的化瘀药,索性忽略受伤这件事。走回床边的脚步放得更轻了,他屈膝坐在床上,一时兴起,靠过去俯身朝着祁抑扬的后脑勺用吹蒲公英的力度呼了口气,祁抑扬发旋周围的头发轻轻扬起,谈少宗重复三次,关了灯,躺下憋笑憋得浑身发抖。
一旦有地方受了外伤,谈少宗习惯每天给伤口拍照。小腿上那块淤青最开始是浅浅的青色,第二天晚上变到红紫,第三天颜色最深,每天的图案形状也不一样。他把几天的照片拼在一起发给屠苏,美名其曰是最新艺术创作。
屠苏却立即回电话来要约他吃饭,他语气少有的郑重,谈少宗听出来有正事,利落答应了。
工作日中午两个人约在一家西班牙餐馆见面,屠苏先到,点了一杯桑格利亚,见到谈少宗先问他要不要酒,谈少宗因为下午还有拍摄拒绝了。
屠苏脸上疲态很明显,他并没有绕圈子,开门见山对谈少宗说:“我有事需要你帮忙。”
第10章
谈少宗很少见到屠苏这种严肃又拘谨的样子,不由自主地坐直身体,没开口问具体是什么事,只先点了点头表明态度。
屠苏抿一口酒,对谈少宗说:“我的节目上周五被停掉了。”
屠苏供职广播电台,电台现在早已不流行,他的栏目却很难得一直有固定听众群。哪怕是出于缩减预算或者精简节目的打算,也绝不会轮到他的栏目第一个被砍。
这倒真的是件大事,谈少宗放下正在切火腿的刀叉,问:“康桥?”
屠苏摇摇头。
收到通知的时候屠苏一开始也以为是康桥的手笔,他还在掂量是否值得为了这件事对康桥低头服软,跟他相熟的领导却来敲打他问他是不是惹到了姓祁的人。
这个没那么常见的姓氏,屠苏只能想到祁抑扬。他跟谈少宗认识已久,但一直没有机会在私人场合和祁抑扬见面;而康桥和祁抑扬虽然私交甚笃,但他从不参加康桥的朋友聚会,严格说起来他和祁抑扬根本算不上认识。屠苏自问和谈少宗相处起来分寸适宜,跟祁抑扬本人更不可能有什么过节,康桥想要警告他也不至于借刀杀人。
“我本来也觉得是误传,但之后又找了另一位领导询问,好像真的是祁抑扬的手笔。”屠苏说。
谈少宗脸上的表情是明显的意外,他上一秒还在为好友的遭遇忿忿不平,听到祁抑扬的名字时却一时不知如何自处。他知道屠苏说的不是假话,但整件事情让人很难理解,他近乎自言自语地问:“祁抑扬,他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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