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就是你先撩的我(3)
高个男子惊恐地开口:“你救了他定会后悔,他……”尖利的嗓音暴露了他太监的身份,越皓林没等他说完便挥剑一抹,高个男子顿时血流如柱委顿在地。
血迹贱到越皓林的眉眼上,他却连睫毛都没有抖一下,只见冷肃,不显残忍。
越皓林紧接着奔至少年身侧,少年已经昏迷,发髻散开铺了一地,美丽的面孔苍白地毫无血色,嘴边却是殷红一片,吐出的血迹沾满衣襟。
越皓林在少年身上点了几个穴位,又喂进一颗丹药,少年幽幽转醒,越皓林忙问:“你是谁?钟大侠呢?”
少年费力地抬起一只手,越皓林忙一把握住,从少年手中接过一个玉牌,顿时脸色一变:“敏之?”
少年虚弱地点点头,然后指了一个方向,越皓林忙起身看去,却看见恩人钟信义的尸体。
此地不宜久留,悲痛必须先放身后,越皓林迅速在钟家庄找了匹骏马,带“钟敏之”迅速离开此地。
谷茗殷胸口受了一掌难以坐直,越皓林只能一手将谷茗殷揽在怀里,一手执缰策马。乌黑壮硕的骏马载着二人疾驰,在夕阳下留下斜长的背影。
“咔!”
这段骑马奔驰,两个人都没有用替身,林兮和身形高大,揽着只有一米七多的徐遥在夕阳下纵马飞奔,画面自然潇洒。
他们已经出了拍摄范围,林兮和猛地一拉缰绳,真像电影里的侠客一样,将奔驰的骏马勒得前蹄抬了起来。
这一下把徐遥吓到了,他本来就是整个后背都与林兮和紧紧贴合着,这下更是整个人都窝进了林兮和怀里,后背大面积地传来身后之人的体温。
林兮和向后仰了一下,企图别让两人之间贴那么严密,可是两人拉开距离后,徐遥衣领下的脖颈便更加一览无余。
林兮和横在徐遥腰上的那条手臂不由一紧,随即飞快地松开,在徐遥头顶上方说:“对不住,”他声音有些哑,不得不清了下嗓子,“刚拉得急了。”然后身形利落地翻身下马。
他们已经在一起拍了几天戏,但是陈导不喜欢演员有拍戏和对台词以外的接触,他希望演员看到彼此时第一想到的都是剧中的形象。所以每次“咔”完,林兮和与徐遥就会迅速疏远。
此时镜头一结束,二人便完全没有话说。
他们这段策马飞奔拍地是远景,工作人员还没赶过来。
为了拍摄好看,剧组挑的是高头大马,正衬林兮和的身高,但是徐遥个子很矮,马还一直在动,往下看就有些眼晕。
林兮和察觉到他的恐惧,但依然迟疑了一瞬才抬手架起徐遥的胳膊:“我扶你下来。”
徐遥赶紧说“谢谢”,隐秘而飞快地瞟了林兮和一眼。
他在林兮和的帮助下跳下马,还没站稳,林兮和就好像被烫到手一样将他的胳膊松开,“可以吗?我先过去了。”
徐遥又是飞快地抬头看他一眼,乖巧地朝他鞠了一躬:“您先忙。”
林兮和转身大步离去,手不自然地在戏服下摆那里拽了拽。
美方过来的监制伊沃.贝克忍不住朝着林兮和拍手叫好,连说好几个“good”。陈导的英语是个渣渣,但是能听懂这个词,不由放了心。
他之前最担心的就是和美方过来的工作人员磨合不好,他对这个空降的监制态度是很微妙的,既想听他的意见,又怕他手伸太长,干扰他的想法。毕竟双方的文化背景差太多,市场需求也大相径庭。
所幸这位“贝壳”先生很尊重中方的工作人员,之前与导演和制片人交流的时候,就只提出疑问或建议,从不指手画脚。
尤其他和陈导之间还隔了个翻译,就算陈导脾气古怪、说话不讲究,只要翻译长点儿心,两人就吵不起来。
陈导主动问“贝壳”先生,有没有什么不好理解的地方。毕竟是武打戏,许多中国人约定俗成的东西,对西方人来讲可能极难理解,比如说那个点穴止血。
“贝壳”先生却说,没有问题,现在美国人也都知道“经络”的概念了。但是那个小药丸的作用,可能会比较难懂。
陈导大手一挥:“这个好办,下一场让演员解释一句就行。”
“贝壳”先生又感叹道,这几场武打动作真是漂亮,中国的演员果然厉害,在威亚上都能做出这样潇洒自若的动作。
陈导一笑,不由带了几分得意,“你说林老师啊,他本身有武术功底,是真功夫,他从来不用替身。”
“另一个演员也很好!造型非常漂亮!我看过中国的一个老电影,《东方不败》,徐的表演让我想起那部电影里面的主角。”
陈导不由笑意满面,觉得这部戏的各方面都极为顺遂,从演员到投资方,无一不令他顺心。
拍摄第四天,全组开着房车到了下一个场景,是在一个远离城区的湖边,周围是高高的芦苇荡。
重头戏在傍晚,太阳将要下山的时间。导演和演员都压力不小,如果今天没拍好,这场还要等明天的日落时分重拍。
——
越皓林将再次昏迷过去的“钟敏之”放到芦苇丛中,又给他喂了一颗药丸,谷茗殷立刻机警地睁开眼,见是他,神色稍缓,问道:“你喂我吃的什么?”
越皓林解释道:“补充气血的药,我不知道你的武功路数,不敢给你吃别的。”
“钟敏之”闻言皱了下眉,眼中情绪浓郁。
越皓林马上关切地问:“怎么了?”
钟敏之面色稍霁,苦笑一声,在越皓林的搀扶下坐起来:“我有什么武功路数,越大哥难道没听说过,武林盟主的独子是个不会武功的废物?”
越皓林闻言隐隐松了口气,但一对上钟敏之的视线,马上心生愧疚,立即道歉:“形势所迫,不得不出言试探,并非有意揭你痛处。”
“钟敏之”忙表示理解:“我常年在别院休养,越大哥之前没见过我,试探两句自是正常。”说着,突然眉间一蹙,面露痛苦之色,一手捂胸,身体摇摇欲坠。
越皓林忙扶住他:“你没有内力,这丹药在你体内冲撞地凶猛,会有几分难捱,疼得厉害的话就喊出来,这里没人,不用怕丢脸。”
“钟敏之”却只是双目紧闭、微蹙着眉头,脸色白得如纸一般,良久,嘴角流下一缕血水,才缓缓吐了口气,再睁眼时,双目微红:“如果不是我这么没用,也不至于让父亲被歹人害死。”
越皓林面露不忍:“钟公子身体不好,并不是你的错。”
“钟敏之”在越皓林的帮助下坐起来,“你知道那些贼人的来历吗?”
“钟敏之”目露恨意:“内厂。”
越皓林悲愤地以拳触地:“因为钟大侠不肯投靠他们?”
“钟敏之”点了下头,泪珠沿着两腮淌下,满眼都是仇恨、悲痛与懊悔。越皓林不忍心看他,偏过头去。
两人静默了片刻,“钟敏之”轻声说:“越大哥能回避一下吗,我想去湖里洗洗身上的脏污。”他的头发被草草束着,发梢都被血污粘在一起,看起来格外狼狈,衣襟上也全是血迹。
越皓林不放心,“你可以吗?湖水还有些凉。”
“钟敏之”淡淡笑了下,让他放心,“吃了越大哥给的丹药,已经好多了。我只洗洗头发和外衣。”
虽然二人皆是男子,但“钟敏之”似乎是因为年纪尚小、没怎么出过山庄,显得十分腼腆。
越皓林怕他尴尬,便给了他一个哨子:“有情况就吹哨子。我去林子里捕些野味。”
谷茗殷下了湖,他侧耳听着越皓林走远,便将手指伸进嘴里,无声地干呕几下,却没吐出什么,抬起头望向越皓林走远的方向,眼里流露出深刻的怨恨。
他将棉质的外套脱下,露出柔韧纤细的少年的身形,然后将柔滑昂贵的丝质的里衣也脱下,藏在岸边的石头缝里,草草洗了几下头发和身上,便披着湿透的外衣上了岸。
不一会儿,越皓林也回来了,手里拎了只山鸡,见谷茗殷披着湿外衣坐在那里,身后的远山上是烧得通红的云彩,将谷茗殷镀了层艳丽的光。
越皓林诧异地问:“怎么只穿一件单衣?”
“刚才洗衣服的时候,里衣不小心被水冲走了。”
越皓林闻言,二话不说就脱下自己的外衣,要将谷茗殷湿透的衣裳换下。
谷茗殷十分惊慌地阻拦,却在这个当儿打了个喷嚏,湿衣也被越皓林顺势扒了下来,露出肩膀和半个后背,洁白的肌肤让晚霞映上一层缥缈的薄红。
谷茗殷当即又羞又怒地看了越皓林一眼,脸颊红得比天边的云霞还要浓艳,急匆匆地从他手里抢过越皓林的外衣胡乱裹在身上。
江湖儿女向来不拘小节,而两人又都是男子,越皓林本没有多想,但是刚才看见那抹白皙圆润的肩膀,再看见“钟敏之”羞愤的表情,竟然有几分不自在起来,几乎是有些狼狈地逃到一边,“我来准备晚饭。”
谷茗殷看着越皓林蹲在那里生火的背影,眼中杀意渐盛。
作者有话要说:
越皓林的网巾可以参考徐克的《龙门飞甲》或者更老的《新龙门客栈》,这是明代背景的古装戏里面,少有的两部在服饰上贴近历史真实的影视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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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坚决否认
越皓林很快把兔子烤好,焦黄的烤肉泛着油光,让两个一直忙着赶路没有停脚的人馋得口水直流,谷茗殷的腹内甚至发出“咕噜”一声。
越皓林愕然地看了他一眼,忙递过去一条鸡腿,谷茗殷面色一红,低着头接过来,小声道了谢。
谷茗殷吃完一条鸡腿,越皓林马上又递过来一条,谷茗殷一愣,不肯接,被越皓林强行塞到手中。
谷茗殷低着头慢慢吃着,神色晦暗不明,头顶突然响起越皓林的声音:“敏之,你放心,我一定会为钟大侠报仇的。”
谷茗殷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看着越皓林,露出个灿烂的笑:“多谢越大哥。”
“卡!”
林兮和对徐遥说:“快去换衣服,别冻着。”徐遥忙应了,站起身,林兮和又在后面加了一句:“晚饭多吃点儿。”
徐遥回头“嗯”了一声,看那表情估计脸红了。
天已近黑,下一场戏是要等天彻底黑下来,陈导放大伙去吃饭,自己则守着小屏幕回放刚才拍的镜头。
看了一会儿,心里那种怪怪的感觉更加严重,他迫切需要和人交流一下,回头一看,只剩“贝壳”先生和他的翻译了。
陈导凑合着问了问他:“贝壳先生,你对刚才拍的几幕有没有什么意见?”
贝克先生先是抗议了一下陈导对自己名字的发音:“陈先生,我已经知道你说的“贝壳”是什么意思了,要不你还是直接叫我的名字吧,伊沃。”
翻译是个年轻姑娘,跟陈导翻译这句话的时候差点笑出来。
陈导笑呵呵地假装没听懂:“OK OK,Mr . 伊沃。”
伊沃倒是真有想法,问陈导:“为什么钟敏之会对在同性面前袒露身体感到紧张?难道他是同性恋?但是剧本中没有这个设定啊。”
他没有跟陈导同频,陈导有些懊恼地皱了皱眉却还是解释了一下,假钟敏之——也就是谷茗殷,是太监,身体残缺不全,所以极为厌恶别人看见自己的身体。
而越皓林一而再、再而三地越界,谷茗殷已经不单单是紧张了,而是到了痛恨的地步。
伊沃显然事先细致地研究过剧本,知道“太监”这个词的意思,略思考一下就明白了,点头道:“那没有问题了,这个情节很合理,刚才演员们演绎地很到位。”
陈导狐疑地看着他:“你就没觉得有什么别的地方不对?你刚不是说觉得有同性恋倾向?”
翻译是个小姑娘,本来对这种超长时间的加班颇多怨言,此时却是双目炯炯有神地将陈导的话原封不动地说给伊沃听。
伊沃说:“刚才确实疑惑,但是您一解释我就明白了。这可能是文化差异,我想中国的观众应该很容易就能理解。”
陈导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可能吧。”心想果然是鸡同鸭讲,环视一周,正好看见林兮和端着两个饭盒过来了,大喜,忙招呼他过来。
他从林兮和手里接过饭盒,两人并排坐着一边吃一边看片子,放到越皓林强行扒下谷茗殷的外衣,露出谷茗殷的半个后背,谷茗殷怒视着越皓林,越皓林被瞪得一脸窘迫。
陈导按下暂停,拿筷子指着屏幕里林兮和微微泛红的脸:“你是不是演得有点儿奇怪?”
林兮和瞟眼屏幕,冷不丁又想起傍晚时的拍摄。这个场景远中近景一共拍了好几条,徐遥被他扒了好几次衣裳,整个上半身都被他看遍了。
林兮和不由吞咽了一下,徐遥脸上虽然晒黑了,但是身上很白,比好多女演员肤色都白,真是天生丽质。
一偏头看见陈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林兮和面色如常地夹了块土豆放嘴里,一边嚼一边问:“怎么了?觉得不合格那你刚才不喊卡?现在天都快黑了,不满意也得等明天了。”
陈导有些郁闷,“不是这个意思,也不是说不合格,就是……你不觉得有些别扭吗?”他自己也说不清。
“怎么了?哪儿别扭。”林兮和真心佩服陈导,一个钢管直男竟然能觉出别扭,不愧是搞艺术的,心思真细腻。
随即他又有些郁闷,他自己也是直男啊……
“这里要表现谷茗殷身为太监的敏感自卑和睚眦必报的性格,徐遥演得挺好的啊,我演的……我暂时看不出有问题,越皓林见对方害羞,自然会觉得自己失礼,所以逃走了。不对吗?”林兮和一脸正直地分析剧情。
陈导恍然大悟,“哦对!你说的有道理!他觉得自己失礼,跟着有些害羞也是正常。兮和,你的越皓林比我预想的性格更加保守,不过这很符合他太傅之子、之后又在少林寺长大的经历,我觉得这么演挺好,你后面也要保持这种感觉。”
林兮和笑而不语。
心里的疑点被解决,陈导一下子轻松起来,笑嘻嘻地拍林兮和:“我还怕我们小徐一脱,你要把持不住呢,你看你怕人家饿着,把鸡腿都给他了,别以为我没看见。”
林兮和做出一脸好笑的表情:“我这是关心新人好吧?一都晒成小铜人了,我有什么把持不住的?”
“身上挺白啊。”
林兮和顺着他的手指瞟眼屏幕,又飘忽地转了回来,“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很猥琐吗?对着一个小男孩儿叽叽歪歪,不怕我找嫂子告状?”
陈导嘿嘿一笑,总算转了话题。
————
天已尽黑,越皓林收拾出一片芦苇,和谷茗殷并排躺下,两人皆仰面望着月亮。
“敏之,不要多想,等到了冀州沈家庄,我会与沈大侠商议为钟大侠报仇的事。”
“冀州沈家庄?”
“对,沈大侠早有为民除害的打算。如今宦官当政,朝堂内人人自危,百姓民不聊生,钟大侠——”
越皓林偏头看了“钟敏之”一眼,“钟敏之”的脸庞在月色下显得有些脆弱,越皓林不由放轻了声音,“钟大侠被阉党杀害,武林中将人人自危,这便是一个团结众人的好契机。”
“为民除害?那是东厂?西厂?还是内厂?”
“既然内厂向武林动了刀,那我们就先从内厂下手。”
“嗯。”谷茗殷轻声应下。
二人双双闭上眼睛。
等越皓林睡熟了,谷茗殷睁开眼,张开手掌试着运行了一下内力,然后单肘支起上半身,侧着身子紧盯着越皓林的喉咙,面上显出阴狠之色,又带着犹疑。
突然他微微侧头,好像听到什么响动,身边的越皓林也是一动,一把按住他的胳膊,在他耳边小声道:“有人。”
谷茗殷就着月色惊讶地看他一眼,庆幸刚才没有动手,原来越皓林早就醒了。
下一瞬,一支短箭朝谷茗殷飞来,越皓林身形犹如狡兔,一跃而起将谷茗殷护在身后,同时挥剑欲将身前的短箭挥开——
——没成功,林兮和慢了半拍,短箭软软掉到他身上。
“卡!”陈导喊。
林兮和立马站起身道歉,“抱歉,手慢了。”
“没关系,再来一场。”
“Action!”
这一次,是短箭出了问题,还没到两人身前就已经没什么速度了,陈导哈哈笑了一声,“下一条要加油啦,箭都困了。”
第三场的时候,箭又太快了,林兮和刚跳起来箭就扎到他身上。
伊沃的时差还有些没倒过来,打着哈欠同陈导商量:“要不然这一场用特技?”
陈导大手一挥:“不行!之前宣传的时候说武打场面都没有特技,那就不能用特技。”
陈导在这方面是有些“守旧”的,他坚信能用道具的地方就不能用特技,这样演员与物体之间的互动才生动。
他瞥了眼伊沃满眼的红血丝,“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去。”反正剩下的都是中国功夫了,美国人也不懂。
伊沃摇摇头,“我还是在这儿继续看吧,我刚来,要学习了解的东西还很多。”
陈导嘴角忍不住翘了翘,很满意这个美国人的态度,然后转头对场上的林兮和说:“兮和,你躺得离小徐近一些,这样威亚就不用走那么快了,是不是能容易点儿?短箭上点儿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