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操！”杨林看着梁舟快步跑走的背影怒骂，抬眼又看到冲着他笑的陈池。
　　“池哥。”
　　“愣着干嘛，走了，上课去。”陈池瞥了一眼梁舟跑走的背影。
　　跑得还挺快，他心想。
　　随后收回目光，冲杨林点点头，和陆远走了。
　　杨林又在原地嘟嘟囔囔骂了几句才走。
　　梁舟一路跑到教学楼，到了教室门已经气喘吁吁，坐到座位上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心跳无比剧烈，不止是因为这段奔跑。
　　他深呼吸了一下，打开书包拿出课本和笔。等他捏着笔准备写字的时候，梁舟才发现他手抖得捏不住笔，他试着把笔放下，手掌捏紧放松好几下，但还是会抖，他也还是在喘。梁舟没办法，只好用另一只手附上去，可无论怎样他的手还是微微颤抖。他的同桌听见梁舟一直在喘，动静还有些大，和平常几乎不出声的模样不太一样，好奇侧过头瞥了一眼，发现他眼睛都红了一圈。
　　“……你没事吧？”同桌有点怕，喊了他一声，梁舟没应。
　　同桌又喊一句：“梁舟，你没事吧？”还戳了戳他胳膊。
　　梁舟猛然偏过头，把他同桌吓了一下，他看到同桌被吓到的表情，深吸了口气，勉强稳住了呼吸：“……我没事。”
　　之后又转头回去，低声补充一句：“谢谢。”
　　他同桌被梁舟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半天才反应过来回他一句：“没、没事…………”之后自己在座位上嘟嘟囔囔：“怪里怪气的…………”
　　这一幕恰好被刚进门的陈池和陆远看到了。陆远低声说：“马的，他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病啊……哎，你刚帮他干嘛啊？”
　　陈池皱了皱眉：“杨林那几个堵他一个，我上去说句话而已。”
　　“不过说实在的，你刚应该晚点说的，我看杨林都要摸到他口罩了，正好摘下来看他长什么样。”
　　陈池没接陆远的话，只看了他一眼就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
　　陆远跟在他身后：“说实在的，你不好奇他长什么样？”
　　两个人一前一后坐下，陆远还在念叨：“你说他啊，看着也挺普通的，怎么老师都让他上课戴口罩呢？他爸妈是不是给老师塞红包了？还有啊，他这一天天的，戴着不闷吗，那脸会不会一半白一半黑——”
　　“闭嘴，”陈池转回身，上课铃同时响起来，“上课了。”
　　“切，反正今天老班又不来看，上课又怎么了。”
　　陈池不再理他，翻着英语课本，眼睛看了一会单词就又飘到梁舟座位那边。他看着梁舟因为喘气还在微微起伏的背影，慢慢眯起了眼，手里捏着笔在指腹间慢慢转着。
　　长相？他可不止好奇这个。
　　整个上午梁舟都有些心不在焉，最后一节课下课铃一响，他迫不及待地背了书包就往外走。
　　陆远眼尖瞧见了，低声骂了句“怪胎”。又去揽陈池的肩膀：“哎，陈总。你说你天天做老好人吧，人连一句谢谢都不和你说，你图什么？”
　　陈池只是笑笑，把陆远搭在他肩膀的手甩下去：“班里同学，顺手帮一把。你也别一天天看他过不去，他就是性格——”
　　“性格孤僻一点是吧，行了行了，知道了，走吃饭去。”
　　“中午可能不行了，我爸妈回来了，我得回家吃。”
　　陆远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一言难尽：“你爸妈回来了啊…………啊，那你…额……中午吃好。”
　　“好，那我先走了，宋叔在校门等我呢。”陈池拍拍书包，准备走了。
　　“嗯嗯，那你快去吧。对了，下午要我给你带胃药吗？”
　　“我吃顿饭而已，用不着吧，你先想想自己中午吃点什么吧。”陈池没回头，冲他摆摆手出了教室门。
　　一路上遇到同班同学，同级的，认识陈池的都会和他打个招呼，陈池态度温和地一个一个同他们问好。校门前路边停着辆黑色的SUV，是陈池家接送他的专用车，陈池走过去拉开后座车门坐进去。
　　前排的司机听到动静转过头给他打了招呼：“小池。”
　　“宋叔，麻烦你了。”陈池冲他笑笑。
　　“难得接你一趟，走吧。”
　　车开到拐角的时候，陈池隔着车窗看见了人行道上背着书包垂着头走路的梁舟，他轻轻挑了挑眉。
　　前排的宋叔刚好从后视镜看到陈池表情：“是看到同学了？要不要我刹一脚带他一段路？”
　　陈池收回眼神，冲着宋叔笑了下：“不用了，他家就在学校附近，再走几步就到了，让他上来反而得绕一圈才能进他小区门口呢。”
　　“行，那我先送你回家。”
　　陈池又微微偏头去看逐渐变小的梁舟，他眯着眼睛，脸上笑容渐渐收敛，不知在想什么。
　　中午放学正好撞上高峰期，到家的时候晚了十几分钟，陈池进了客厅，他爸妈已经坐在餐桌上了。
　　“怎么晚了？”
　　家里的阿姨上前帮陈池接过书包，陈池走过去：“遇上高峰期了，”又冲他的父母点点头叫了声爸妈，走去厨房洗手。
　　“读那个一中离得又不近，当初让你去你舅舅的学校你还不愿意去。”他爸有点不高兴，抬高了声音说。
　　“一中还不错，孩子想去读就让他去吧。”
　　“一个破一中费那么大劲去读，就应该让他直接去他舅那儿读，到时候直接申国外的名校去留学。”
　　陈池拧开水，挤了点洗手液放手心里搓揉，耳边还不断传来他爸妈对一中的评价，一个觉得一文不值浪费时间，一个扮个白脸说上一句还算可以孩子开心比较重要，陈池把水拧打，外面的话很快被水声盖住。
　　一中好歹也是自己考上的。
　　陈池关上水，站直身子自己笑了下，擦干手出了厨房。
　　“陈池，你明天请个假和我出去吃顿饭。”刚坐下，他爸拿着碗，冲陈池抬抬下巴。


第四章
　　中午到家的时候，梁舟发现家里没人，桌子上贴着便利贴。
　　[小舟，妈妈今天工作中午回不来了，桌上有钱，你看着去街上买点吃的。记得去干净一点的店吃，别吃坏肚子了。]
　　唐宋在附近的街道办事处上班，当个公务员，平时还好，最近要做季度汇总一下子忙起来。她提前给梁舟和梁修文打了预防针，让他们爷俩儿做好最近一段时间天天吃外卖的心理准备。
　　所以看到唐宋给他留的信息，梁舟也没多惊讶，甚至觉得松了口气，否则他真不知道怎么调动自己快到谷底的情绪来和唐妈妈好好说话。他走过去把便利贴扯下来，揉成一团随手扔进垃圾桶里，拿了桌上的钱，背着书包进了房间。
　　他在书架上随手抽了一本书，把钱夹进去。又把书包挂在一旁的衣架上，梁舟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房间，最后落在了他房间的衣柜上，他有些着魔似的一步一步走向他的衣柜。梁舟站在衣柜前，慢慢打开一侧的门，视线随着光一同钻进柜子深处。
　　梁舟就那么直直地站在衣柜前，光线还没进到角落就被衣服阻隔，他看到了黑暗的角落，是曾经他最熟悉的地方。他把自己的脊背交给冷硬的木板，头埋进膝盖里，很安静很黑，没有人会发现他，没有人会突然尖叫着哭泣，也没有人会捏着他的头用几乎想杀死他的眼神盯着他。
　　有那么一瞬间，梁舟几乎放开了握在衣柜门把上的手，想迫不及待地钻进去，他的身后，仿佛杨林一步一步接近他，把光全部遮住，下一秒就要捏住他的肩，冲他狰狞地笑，力气大得可以捏碎他的骨头，那只伸向口罩的手就要掐断他的脖子。
　　“呼…！”梁舟猛然退后一步，他转过身，身后谁都没有，窗外的光照亮整间屋子，他甚至看到了空气里飘荡的浮尘环绕着他。
　　梁舟回过神来，把衣柜关上，关上门的那一瞬间耳边的声音全消失了，一切陷入静音。他把额头靠上柜门，握着柜门把手没放，把手表面的浮雕花纹硌得他手心有点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