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的遗产(16)

　　斯巴达窝在人类的怀里，警惕地打量着眼前的陌生的人类。他要做什么的？斯巴达伸爪子想拍走陌生人类的爪子，被咪呜制止了。这个陌生人类身上有和戴麻薯的人类差不多的味道，难道他也是医生吗？咪呜为什么换了一家诊所呢？我还能见到麻薯吗？斯巴达晃着脑袋，想不明白。
　　陈医生快速地检查了一下辛勤怀里的狸花猫，点了点头，压低声音对辛勤说道：“一会儿配合我。”
　　辛勤疑惑地皱眉头。什么配合？没等他想明白，陈医生忽然一把抓住狸花猫，用力抢了过去。辛勤还来不及反应，就看见陈医生抱着狸花猫一阵风一样地卷进了手术室，只留下白衣翻飞的背影。辛勤诧异得瞪圆了眼睛，下意识地就想跟上去。这时，旁边的一名护士拦住他，憋着笑向他解释道，有些猫咪做完绝育手术后可能会对送他们去挨刀子的主人产生怨恨的情绪。但如果他们以为自己是被医生抢走的，主人无力保护他们，这种怨恨的情绪就不会转移到主人身上。相反的，他们会认为主人为了保护他们做出了很大的努力，术后又受到主人贴心的呵护，会因此变得加倍地黏人。
　　辛勤听完解释，简直哭笑不得。没想到，在猫的世界里，也有这样深的套路。他想起上次斯巴达大闹美容院的事件，对于狸花猫的战斗力仍有余悸，心不禁又悬起来，暗自希望这一次不要造成流血事件。
　　被陌生医生抢走的斯巴达此时一脸震惊，因为太过震惊，以至于没能像平时一样及时反应过来。那个医生的动作简直太快了，等斯巴达开始反击的时候，对方已经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将猫放置在了手术台。几个配合医生的护士看起来都是训练有素的，既没有伤害到猫咪又果断地控制住想要反抗的猫。见对方并没有要伤害自己的意思，狸花猫有那么片刻的疑惑，犹豫着要不要反抗，跑走去找他的咪呜。就在犹豫间，他就被人放倒了，姿势有点像是他以前接受医生检查的时候，因此斯巴达没有太过不舒服。他拍打着尾巴，思索着应该怎么突破重围。就在这时，他背上忽然就挨了一针，斯巴达很不开心地叫唤了一声，没想到又挨了一针！嗷呜，你们这些人类怎么回事！难道不应该先打一声招呼吗！放开我！
　　接下来，更令斯巴达感到震惊的是，有人在动他的蛋蛋！斯巴达感受到有个冰凉的东西靠近他的蛋蛋。那种触感他并不陌生，之前去“吃多多”打针的时候，他也曾经这样被剃过毛毛。戴麻薯以前告诉过斯巴达，人类给猫咪打针，一般都是为了猫咪的健康着想，只是他们在打针的同时，总是会想着给猫咪剃毛，这会让不习惯裸露皮肤的猫咪特别不舒服。
　　换句话说，就是现在有人再给他的蛋蛋剃毛！
　　意识到这一点的斯巴达，发出一声惨叫。这大概是这只大无畏的狸花猫，生平第一次发出呼救声。
　　在手术室外等候的辛勤冷不丁地听见里头传来一声嚎叫，他几乎没能听出来那是他家的狸花猫。辛勤忍不住站了起来，焦急地往里面看了看，然而什么也看不到。好在手术室里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大概是正式进入手术了。诚如辛勤之前所了解的，整个手术过程非常快，几乎是几分钟的事情，斯巴达就被送了出来，重新还到了辛勤手上。
　　陈医生一同跟着出来了，语气平静地询问辛勤，要不要把取出来的蛋蛋留作纪念。辛勤想了想那血淋淋的质感，赶忙谢绝了。陈医生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先行离开。
　　辛勤小心翼翼地将狸花猫放在台面上。斯巴达的麻药还没醒，眼睑处红红的，耷拉着眼皮，半张着嘴，舌头从口腔里滑出来，落在台面上，看起来极其地傻气。辛勤从来没见过斯巴达这副模样，又心疼又好笑。他用眼药水给斯巴达润了润眼睛，还偷偷看了眼伤口，伤口处缠着纱布，隐约有血迹渗透出来，大小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变化。辛勤俯身，轻轻地亲了下狸花猫的圆脑袋。好在麻药醒得很快，不到半小时，斯巴达就开始扑腾四肢，跌跌撞撞地想要站起来。辛勤心疼地在一旁护着，也不敢上手，怕刺激到狸花猫。这时候的斯巴达仍处于麻痹状态，暂时还认不出人来。
　　斯巴达迷迷瞪瞪地划拉着四肢，他想努力保持平衡，在他模糊的记忆里，这应该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情。可是，喵，我的爪爪怎么不听使唤呢？斯巴达有点着急，但忽然又觉得奇怪，自己为什么这么着急呢？自己要找什么？他感觉内心深处有一股力量，促使着他使劲地嗅着空气里的味道，想要找寻那令人熟悉安心的气息。可惜他的嗅觉和四肢一样，都不受自己控制。
　　辛勤寸步不离地守在斯巴达身边，确保它不会弄伤自己或者撕裂伤口。又过了差不多半小时，斯巴达的意识似乎有些清醒过来了，开始认人，懵懵地把鼻子凑到辛勤的身上，想要拖着身子靠过去。辛勤非常担心它的伤口，感觉纱布都被血浸透了。他一边用手轻轻压住乱动的狸花猫，安抚他，一边赶紧叫来陈医生再检查一下。
　　不一会儿，陈医生就出现了，依旧是一身白色袍子，只是下摆不知怎么地溅了几处血，看得辛勤眼皮直跳。陈医生熟练地查看斯巴达的手术伤口，还动手捏了捏已经没有实心的蛋蛋，辛勤暗自倒吸一口凉气。好在陈医生确认手术很好，斯巴达已经可以离开医院了。
　　辛勤给斯巴达戴上了事先准备好的伊丽莎白头套。狸花猫可能是觉得不习惯，不愿意配合，只可惜它还没完全清醒，没什么力气。辛勤不怎么费力就成功了。他又亲了一口斯巴达，将它小心翼翼地送进了特别布置的猫包里。
　　给斯巴达摘蛋蛋花了近六百，还不算一些杂项，确实是一笔不算小的开销。让辛勤感到欣慰的是，最近他的直播间人气稳步上涨，随着赛季进入到白热化阶段，作为首批进入五百强的玩家，辛勤受到了越来越多粉丝的关注。他已经和钓猫平台交涉，按照现在的势头，他应该可以顺利签约，签约之后，他的收入预计可以有一个不错的提升。到时候，他可以更好地照顾斯巴达了。
　　在出租车里，感受不到深秋的凉意。辛勤将手搭在猫包上面。斯巴达好像睡着了，只是在睡梦中仍旧不安地抽动着。辛勤想到他第一次带着斯巴达去诊所的场景，那只狸花猫安安静静地窝在他怀里，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明明受了伤，却一点也不害怕。辛勤的心里很不好受，祈祷着狸花猫的伤口能够早日愈合。


第19章 无蛋英雄
　　到家后没过多久，斯巴达就开始不安分。他拖着腿四处探索，总是向往高处跳，可惜后肢力气不足，每次都重重地摔下来。它不服气，又继续跳。伤口的血沾到了地毯上，又被踩到爪子上。折腾了几回，好不容易停了下来，斯巴达又开始撕扯脖子上的伊丽莎白圈，一边后退一边用腿去蹬，动作之大，几乎是处于愤怒的状态。受伤后的猫咪防备心很重，急于想要回到原本熟悉的状态来平复不安的心情，极具攻击性。辛勤焦急地守在一边，无计可施，只能尽量用自己的胳膊环住狸花猫，给他营造一个安心的密封环境。
　　休息了一会儿，斯巴达开始用腿蹬了一会儿伊丽莎白圈，没有成功。辛勤购买头套的时候，曾经反复测量过，特地选了大小合适又不容易挣脱的款式。狸花猫挣了半天，终于没了力气，开始趴下呼气。辛勤走过去，也蹲下来，不敢离得太近，安静地陪着狸花猫。又过了一会儿，斯巴达的注意力转向楼梯口，开始爬楼。辛勤一着急，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挡它，换来了狸花猫狠狠的一击爪子，抓痕立刻见血了。这还是斯巴达第一次对辛勤动爪子，它平时都很小心地将指甲藏在肉垫子里，哪怕是在玩游戏，也从来没有抓伤过辛勤。辛勤顾不上自己的伤，护送着狸花猫爬上楼。
　　狸花猫快速地摆动着头部，用鼻子去嗅空气里的味道，像只第一次离窝的小奶猫，本能地想找到最让他安心的地方。他最终选择了人类的卧室。斯巴达此时的脑袋还是昏昏默默，只依靠着直觉行动。他觉得很难受，不单纯是疼痛，他的疼痛感很钝，像是有猫隔着棉花在敲打他的头。他觉得燥热，很茫然，四脚都踩不到实地。斯巴达艰难地来到卧室，下意识地想要去他感觉最温暖安心的地方，可是他的后腿没有力气，根本跳不上床去，眼神也是飘的，聚不了焦，无法像以前那样精准地找到落脚点。于是，斯巴达选择了另一种让自己安心的方式——躲进昏暗幽闭的床底下。
　　辛勤看着狸花猫猫着身体躲进了床底，顾不上许多，只想着不能让猫一个人躲在下面于是一俯身，也跟着爬进了床底下。辛勤平时虽然会收拾下房间，但从不会清扫床底这样隐蔽的地方，爬进去才发现，床底下全都是灰尘和棉絮一样的细屑。他没控制好呼吸，一不小心吸气过头，呛到了尘土，咳嗽了半天。狸花猫紧张兮兮地往他的方向看去，两只漂亮的绿眼珠子此时在弱光的折射下，发射出两道诡异的亮光。辛勤默默控制好自己的咳嗽，安静地陪在斯巴达的身边，开始轻声和狸花猫说话。一人一猫在黑暗中不知道又呆了多久，辛勤隐约觉得斯巴达似乎开始放松身体里。他轻轻地伸出一只胳膊，摸索着触碰到斯巴达的身体。他摸到的大概是狸花猫的某只爪子，才碰到，狸花猫瞬间就缩回了爪子。辛勤丝毫不气馁，又往里面爬了爬，继续探手去摸斯巴达。如此反复了几次，狸花猫终于不排斥他的触碰了。辛勤轻轻抓住狸花猫的小爪子，鼻子酸胀酸胀的。
　　斯巴达一直闹到晚上，才渐渐安静下来，但是仍旧没什么精神，紧紧地蜷缩着身体，窝在猫窝里。大概是因为口渴，它一直舔自己的嘴。辛勤不敢给它喝水，只好一直守着它。这一夜过得很漫长，担心狸花猫伤害自己，辛勤一夜没有合眼。终于到了天亮，斯巴达渐渐恢复到原来的状态，开始亲近辛勤。它小心翼翼地拿鼻子蹭辛勤的手臂。辛勤一身是灰，头发上也都是脏棉絮。斯巴达一点也不嫌弃，继续用身体的一侧去蹭他。辛勤用不那么脏的手臂内侧回蹭它，终于露出一个笑容来。“嘿，你醒了，小家伙。”
　　斯巴达坐了下来，虽然姿势有些奇怪，也因为带着伊丽莎白圈而显得有点傻气，但它的头昂得高高的，比昨天的状态好多了。它一动不动地盯着辛勤，缓缓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开口轻声叫了一句。
　　咪呜。
　　辛勤算了下时间，开始给狸花猫喝水，看它完全适应后，又喂了点营养罐头。狸花猫吃得很凶，大概是真的饿疯了，吃完后，还不忘把盘子都舔干净了。它啃完盘子，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抬头看着辛勤，似乎在委屈量太少了。辛勤不敢一下给它吃太多，只好狠下心来，把食盘收了起来。吃完饭的狸花猫慢吞吞地在客厅里转悠了一圈，找到一个角落，又盘着身体开始补觉。辛勤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确定狸花猫没有大碍后，迅速给自己洗了个战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