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机成精修炼日常(80)
他很感激他的家族,没有看着他体弱就不管他,反而对他很包容,不会逼着他要多么多么努力,一直以来除了身体比较虚弱外,他过得都很开心,就是到了这两年,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容易累了,他的口头禅也变成了“好辛苦啊”,每次说完都觉得自己仿佛真干了什么特别辛苦的事情一般,他一直都觉得这没什么,直到他看到了今天《是谁杀了我》的最新卷。
……
江灯听到女鬼的惊呼后本来不以为意,但当女鬼挡在老鬼面前时,江灯才惊觉女鬼叫的“爷爷”竟然是叫老鬼的。
而事实上哪怕是鬼界,只要这鬼真的死了,那么活着的鬼就应该是看不到的,这女鬼怎么可能看到老鬼呢?
江灯不由讶异,然后看着女鬼现了身问道:“他已经死了,而且忘却了大部分的生前事,就算你喊他他也不会应你的。”
江灯看着女鬼有些惊讶的神情,又继续道:“你爷爷有些执念还没有消散,所以他才会一直在世间游荡,但如果再这么游荡下去,他就会灰飞烟灭了,你知道你爷爷最惦记的是什么吗?”
按理说或者的鬼是看不见死去的鬼的,如果能看见,那就只能说明与死去的鬼的执念有莫大的关系。
因此江灯才会直接问女鬼,想从中找到些什么线索,而女鬼的回答出乎江灯的意料:“你胡说!我爷爷明明在家里啊!而且我爷爷根本没有这么老,他还十分健朗!”
“怎么可能?”可是这女鬼明明能看见老鬼啊,江灯指了指老鬼道,“他难道不就是你的爷爷么?”
女鬼闻言想了想,又伸手指尖点出一道绿光,这是他们家族特有的识别方式,随着女鬼的指尖一点,老鬼的眉心就出现了一个红点,转瞬即逝,女鬼面露疑惑:“真的是爷爷啊,可是,怎么会有两个爷爷呢?”
听到女鬼的话,江灯也是一愣,这样的情况他同样也是第一次见到,而看着老鬼仍旧是一副对外界反应甚少的样子,就飘在空中听到江灯和女鬼的对话也毫无反应,甚至连眼神都不曾移动。
“你爷爷是个什么样的人?”江灯问道。
女鬼想了一会儿,然后笑着说:“据我奶奶说,我爷爷年轻的时候就是一个混日子的鬼,他没有什么天赋,就算修炼,也没办法修炼成鬼仙,只能让自己的生活方便些罢了,他每天晃悠来晃悠去,做什么事情都是一副样子,漫不经心的,直到有一天他仿佛想要挣脱这样一成不变的生活一样,变得干劲满满,变得想要做出点什么来。”
“于是,就变成了很厉害的鬼,我们整个村用了几千年的阴木棉收割方法,他都努力想办法能不能进行改良,最后他成功了,我爷爷每天都闲不下来,忙得很,也总是乐呵呵的,仿佛没有什么难得倒他的事情,我一直很难想象奶奶说的他以前的样子。”
江灯听了后赞同般地道:“原来你爷爷就是改良了阴木棉收割方法的那个鬼嘛?他很厉害啊,整个酆都鬼都知道他,你能带我去见见你爷爷么?我想如果你能看到他的话,你爷爷应该也能看到他。”
女鬼又定睛看了眼老鬼,点了点头:“你们跟我来。”
当江灯带着老鬼跟着女鬼,见到一个精神矍铄,头花只有两鬓微白的都算不上老鬼的壮年鬼时,多看了两眼,才发现这壮年鬼与老鬼长得极像,怪不得女鬼见到老鬼时会那么惊讶。
此时这壮年鬼正在忙活着,手指灵活,动作极快,江灯看了一眼,能够看出这壮年鬼的阴气十足,完全没有阴气溃散要离世的模样。
“爷爷!我回来了!”女鬼喊道,女鬼与她爷爷不同,和所有的年轻鬼一样没法就在一个小村庄里待着,加上她天赋极其好,又遇见了一个好师傅,这个月回来也是刚好师傅有事来酆都,她便跟着一起来,顺便回家一趟,在家帮忙了半个月后,结果一出门不一会儿就见到了与自己爷爷长得极像的头发花白的老鬼。
听到女鬼的喊声,壮年鬼应了一声,却动作不停,弯着腰,指尖飞快地从最后风干阴木棉上掠过,然后就一抽竹竿,手一扬,将巨大筛子中的风干阴木棉尽数都落进了一个储物袋中。
然后绳子一抽,将储物袋放在墙角,墙角那里已经一排排摆得整整齐齐的几十袋了。
摆好后,壮年鬼才站直,带着笑容转过了身,然后就面色一愣,旋即对着老鬼道:“曾曾,你怎么消失了这么久?”
江灯见壮年鬼见到老鬼居然一点都不惊讶,反而像是认识的模样,更觉莫名。
然后江灯注意到听到壮年鬼这么喊他的老鬼一直毫无反应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江灯就听见老鬼笑着说:“隆隆,你可以的!”
“我可以的!”像是对暗号一般,壮年鬼说道。
然后江灯就感觉到老鬼的执念像是突然之间就消散了一般,老鬼说:“谢谢隆隆,永别了……”
一瞬间,江灯就被老鬼拉住了衣袖,下一刻就出现在了鬼门关面前,这是江灯第一次被游魂直接拉到鬼门关,仿佛这老鬼游荡了这么久,就是想靠他再见一眼那个壮年鬼。
已经带着老鬼走上黄泉路的江灯并不知道的是在他和老鬼离开后,女鬼就见到在她印象中一直都乐呵呵,仿佛永远都打不垮一般的爷爷,哭得像一个孩子一样。
壮年鬼名叫曾宏隆,有宏远的梦想,带着家族走向兴隆,这是曾宏隆生下来时他父母所希望的,曾宏隆父母并非是生来就是在木棉村的,相反都是有不小背景的鬼,但因为曾宏隆的母亲身体每况愈下,他父亲就带着一家来到了这个名不经传的小村庄。
曾宏隆曾经是个天才,他有着天生的鬼灵体,能够不运行功法就可以自发自地修炼,但是鬼灵体是把双刃剑,容易遭别的鬼觊觎,曾宏隆一直掩藏着自己是鬼灵体的事实,他离开木棉村去历练的时候,他凭借着天生的机警,一路修炼得十分顺利。
他还认识了两个好兄弟,两个好兄弟是在他有一次差点被高阶鬼狮子杀死的时候出现的,救了他一命,从此三鬼一起游历,他们会一起大着胆子去斩杀高阶鬼熊,会一起去闯九鸣渊,他们可以放心的把后背交给对方。
直到他们曾宏隆被其中一个好兄弟的师傅发现是鬼灵体,鬼灵体可以通过秘法转移,能够治好身上的暗伤,能够吸引用之不竭的阴气,这于任何一个鬼都不是一个能轻易拒绝的诱惑,更何况那个好兄弟的师傅早些年受了重伤,一直没有寻得能够根治他的良药。
就在快走投无路的时候看见了这么一个天赐的鬼灵体,实在是没法不动心。
那是曾宏隆遭遇的最大一次背叛,仅此一次就差点令他丧命,他看着他的好兄弟在他喊出嘶哑的救命时,不忍心地看了他一眼,最后摇了摇头,他忍受着灵体被剥离的蚀骨之痛,眼睁睁地感受到身上的阴气渐渐不再流畅,感受到自己毫无抵抗之力……
那次之后是他的另外一个好兄弟发现不对在他奄奄一息之时救了他,然后在他养伤的时候,他的两个好兄弟刀剑相刃,一个毫无反抗地被杀,一个则无比痛苦地选择了自杀,曾宏隆伤好后,翻阅着救他的好兄弟留给他的信件,才知道他的两个好兄弟一直相爱着对方,正是因为相爱所以没有办法忍受对方做出这样的事情。
“宏隆,就当我求你,我把我的命也抵给你,那是他一直视如亲父的师傅,求你不要恨他……”
曾宏隆烧了信,回到了木棉村,说不恨是假的,说恨又好像过于伤神,倒不如什么都不去想,反正都无所谓了不是么?只要就这么活着就行了,不是么?
曾宏隆就变成了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明明是一个不过百岁的年轻鬼,却犹如看透了世事一般都什么都不在意,他有个口头禅:“无所谓啊……”
直到他父母去世前在床头告诉他:“平凡地过也是过,一个平凡的鬼能够做着平凡的事,拥有平凡的幸福,这样就很不平凡了,我们相信你可以拥有这种不平凡,你可以的。”
曾宏隆看着合上了双眼的父母,喃喃道:“我可以么?”
明明庆幸自己活下来了,却总会在梦里不甘心,自己曾经可以一直那么意气风发,可以就无所畏惧地想着自己怎么一直向前,那些在很多看来难以企及的未来明明他曾经触手可及。
他曾经对自己说总有一天他能够连带着父母的份,像他的名字一样带着他的家族走向兴隆,总有一天他能够和那些留下过名字和传说的一样留下属于他的传说,他坚持了那么久,那么久。
却终究成为了一场空。
“平凡地过也是过,我可以的。”他含着泪对自己说,终于他要亲口承认自己也不过就是一个平凡的鬼了。
“我可以的!”他仿佛要把这句话印在自己心里一般,一遍一遍地说着。
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他开始认真对待每一件在从前的他眼里都是十分普通毫不起眼的平凡小事,他开始想他要怎么好好地认真地生活下去。
要忍受这样的生活,比他想象得更难,他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我可以的。”
就在有一天他在村子里见到了一群酆都来的天之骄子,他们一个个光鲜亮丽,身着锦袍那么走进村子中就显得与整个村子格格不入,曾经他会是比他们更耀眼的存在。
“隆隆不要难过啊,你也有你可以做到,而他们不可以做到的事情啊!”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低落,他猛然抬头就看到了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他不由倒退了两步:“你谁啊?你是双生鬼么?怎么会和我长得一样!”
“我是曾曾,是你一直在叫我啊,我就出来了。”曾曾语气欢快地说着。
曾宏隆不明所以:“我什么时候叫过你?”
“有啊有啊,”曾曾笑弯了眼角,“你不是一直喊‘我可以的’么?我是口头禅鬼,我们这一族很难出来的,只有别的鬼召唤了才能出来,会依存召唤我们的鬼而活,本来你很有可能被‘无所谓’看中的,但是后来你就不喊他了,反而喊我了,‘无所谓’也就被别的鬼喊走了。”
曾宏隆一直知道母亲一族有攀附着他们活着的鬼族,但母亲身边没有,他也没见别的鬼族有也就一直没当回事,没想到真的会有这么奇怪的鬼族的么?口头禅鬼能有什么用?
曾宏隆摇了摇头:“你回去吧,我又没什么天赋,修炼修炼的阴气够自己活都不错了,哪儿还养得活你这么个大活鬼啊!”
“别赶我走啊,你都已经把我召唤出来啊,你体验一下啊,我们一起生活个一年,如果不行,我就走,行吧?”曾曾忙不迭地说着,生怕自己又要回到那个黑布隆冬的地方。
曾宏隆看着曾曾顶着自己的脸撒娇,一时有些心情复杂:“你不要顶着我的脸做奇怪的表情好么!”
那会儿曾宏隆尚且不知道口头禅鬼是一个很可怕又神奇的鬼族,依存他们而活,如果他们不够强大,那么口头禅鬼就能悄无声息地吞噬他们,替代他们而活。
曾宏隆一开始有些不习惯有这么个和他一模一样的鬼整天跟着他,但曾曾是不会轻易放弃的一个好口头禅鬼。
他会每天早上都对曾宏隆打招呼:“早啊隆隆,你可以的!”
曾宏隆面无表情地回道:“早,我可以的。”
但渐渐的曾宏隆发现,他越来越能够静下心来做每一件事情,他越来越能够发现每一件事情中独有的乐趣和价值,他渐渐重新拥有了自信,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