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界公敌 四(90)
容玄道:“只有这个可能,否则不可能存在那么逼真的画,时间那么短,谁画上去?我以为仙虫消失成画,你应该就猜出来了……别说话,情况有异。”
就在这时,画面再度变为一片漆黑,照明并提供视野画面的仙虫再度被白光吞没。
吴骇问:“又有仙虫碰到了出口处的白光?”
容玄沉声道:“没有,看来这通道还有时间限制,可自动防御。生灵在里头待的时间过长,会直接激发此地阵法机关。”
吴骇无比诚恳地问:“军师擅长破阵,可有破解之法?”
容玄点头道:“问题不大。我在成仙前就接触过这类阵法,可以唤出烙印在神器上的鸟纹来当坐骑或用来战斗。”
但那是成仙前,之后去原始宇宙闯荡,他曾被困在一处荒古遗迹,遗迹里恰好有类似的阵法机关,容玄吃过亏,与他同去的仙灵死伤惨重,让他印象深刻。后来他得到阵法传承,但传承太过繁杂,博大精深,以他当时的境界想要掌握基本上是异想天开,而那地方诡异,飘忽不定,出去也就进不去。那时候容玄毅然决然地留下一道灵身钻研神阵传承,至今那道灵身还在遗迹之中。
他的这具肉身境界提升,其他灵身的魂力境界依旧能够上涨,而那个灵身领悟神阵,他便能直接施展应用,学起来事半功倍。
主灵身神魂共通,不受界壁影响,这是上界天族仙人天一观摩石人一族在时空一道的天赋神通后增修的神级禁术——《分神禁术》,无疑是一门足以传世开宗的顶级神法。
容玄道:“姑且相信佛主所言,他没有亲自插手收人,他只是交给了此地的阵法机关,但在白光亮起的一瞬间,只可能是被壁面给吞了进去,形成了一幅画。如果收进去的是活人,活人是可以在壁画里走动的。但他们仅有肉身没有魂魄,入壁后动弹不得,以至于看上去像单纯的画。”
难怪不担心,原来是有所依仗!
“精妙,”容玄忍不住赞叹,“同时动用魂体分离和空间收容,竟然能做到肉身封印,原来如此。如果能应用到攻击阵法之中……”刹那间,困扰他很久的难题,突然间迎刃而解,“这地方算是来对了,还好佛主只在时间空间上造诣很高,阵法上很一般。”
“借我师父的一句话,主宰活了那么多年,哪能没点小本事……什么,这还叫一般?”吴骇连忙道,“所以怎么才能救他们?”
“壁内另有乾坤,我们进去看看。”
“从哪里进?”
容玄扯住吴骇的手臂,带着他飞进通道之中,另一手捏诀,金纹泯灭交错,正通过他所得到的情报,迅速推算出阵眼和生门所在。他脚尖点地,却让吴骇腾空,三两步便出现在空间通道尽头处,那抹白光像是活络般缓缓朝着两人所在方向靠近,容玄却陡然转向,一头扎进旁边的墙壁中,正是叶天阳的壁画所在处。
容玄道:“你眼里看到的路,并不是真的路,在精妙阵法里,正确的路往往看不见。”
吴骇一步踏出,来到一方山清水秀之地。前方是山水,但他们背后却是一块竖直向上的布景,就像是山水画的延伸。
他俩面前的空地上倒着两人,叶天阳平躺,谢宇策背靠在山水上,那些所谓的山水同样是画面的延伸,就连脚下地面似乎也是一幅画。但鼻尖萦绕着青草与鲜花的芳香,远处风吹草低,似画非画,视觉效果极尽惊人。
吴骇径直蹲下来,把谢宇策抱在怀里,脸贴着他的脸,发现皮肤竟还是温暖的,他颓然地搂住谢宇策,心痛难当,喃喃地道:“我来晚了,对不起啊……”
容玄默不作声地拎起叶天阳一条胳膊熟练地搭在自己肩上,揽过他的腰,把人扶了起来,然后丢给塔里的叶天阳灵身,叶天阳灵身很内疚地说:“谢谢师父。是我一时疏忽让自己的肉身遗落此地,还得麻烦师父,真是难为情。”
“还好,见识到了个不错的阵法,收获颇丰。”
容玄回头看到吴骇依旧蹲在地上,头埋在谢宇策颈窝,深深地自责,眉眼温和得无以复加,笑容苦涩,眼里尽是心疼怜惜之色,他没说多余的话却有种把通天彻地、无所不能为的天生仙胎谢宇策捧在手心怕化了的既视感,和前不久在承天国境内见到的那个神采飞扬、极尽自信的神医判若两人。
……得侣如此,也算是谢宇策的造化了。
容玄突然想到了“明知徒弟被困却还站在通道口感叹阵法机关布置巧妙,并认为方才叶天阳的内疚自责没毛病”的自己。
叶天阳的这道肉身和谢宇策的天生仙胎主身不同,不能一概而论,于是他默默转过身去。
“谢宇策主神魂怎么样了?”容玄问起锁魂塔内的叶天阳。
“正想说呢,总之找到本体就万事大吉,叫上吴骇,赶紧出去吧,我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师父,”叶天阳说,“谢宇策带着妖魔大军冲出炼狱道,已经快兵临法光寺!等碰到他,我便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妖魔大军……”容玄神色微怔,微微弯起唇角,“不错。他自身神魂境界如何?”
叶天阳道:“我只是听到消息,并没有见到他,等见到了再告诉师父。这里时空紊乱,消息更加不好传,方才的通道都比这里要好一些。”
“行。你问问小神童,他真身是不是这个?”容玄踢了踢旁边的白毛团子,白毛团子滚了一圈,露出正脸,竟是一头奇特的小兽,圆滚滚的如同刺猬,憨态可掬,头顶玉质小角,透着天材地宝的气息,有一身清光护体。
“想不到居然能看到乾坤兽血脉的幼兽……”
乾坤兽,又称天地兽,据传成年便是界主,小神童还未成年就已经是三星仙皇境,可见血脉非凡。
容玄代吴骇将这小兽收了起来,把另一时空谢宇策已经出了炼狱道之事告诉了吴骇。
“此话当真!”吴骇已经把谢宇策扶了起来,天生仙胎很沉,他小心翼翼地将之放进体内世界,让血神树照料,这才对容玄道,“谢宇策出来了,还带了那么多帮手,难怪佛主会慌!我们赶紧出去,想办法直接去他们那个时空,把主身交给他,以免被那群专克神魂的死秃驴们欺负。赶紧的,若是去晚了,谢宇策的神魂凶多吉少!”
“怎么也不会晚,因为我们在过去。”容玄解释道,“只要有办法能一步跨到未来那一时空,我们都能直接降临到叶天阳现在所说的那个时空前后。在此基础上,我们在过去留再久,也不影响未来,你明白吗?”
吴骇道:“明白了。先去收了那道九尾仙狐的肉身!她跟我们不是一伙的,也不知道佛主把她降到哪一步,弄到她的肉身,也许有用。”
容玄欣慰,心道:“孺子可教。”
这片扁平与立体交错的空间已经错乱了次序,原路返回是不可能回到原来的通道内,容玄需要通过勘探此地地形,找出阵眼和出口所在。
“听起来很复杂的样子。”吴骇道。
“接下来是关键,但不复杂,”容玄轻描淡写地说,“我曾经被困在比这还要复杂的图上,这个地方不大,少则半日,多则三天。一回生二回熟。”
吴骇很想拍案叫绝,佛主引以为傲的故布疑阵,被容大军师四两拨千斤地巧妙化解,有天阳在可以知道未来的消息,谢宇策拉拢妖魔大军,相比而言他好像什么也没做,吴骇很惭愧。
“好,你找出路,我想想怎么跟佛主交涉。”吴骇道,“我们能穿越时空一次,应该也能有第二次!”
“这可不简单,你确实得好好想想。”容玄见他总算拾起斗志,和主宰交涉这个难题,交给极受凡主看重的吴骇来处理最为妥当。
“活该佛主把我们当棋子!还说我们破不了他设下的局!这次就让他好好瞧瞧,我们能破了他的,将来也能破了永恒界!”
“别高兴得太早,”容玄一直认为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能下定论,他只是很好奇,吴骇一语戳中他思考良久的问题,“你怎么知道佛主把我们当棋子?”
“是他自己说的,”吴骇愤愤不平,“他提到无界之棋,这次是他以佛界六道为棋盘,把谢宇策等三人,包括我们在内当成棋子,谢宇策正在经历的三道轮回,就是他设下的局,掺杂时间与空间等无数复杂因素,他笃定我们解不开这一局!”
容玄讶异:“你不会下棋,竟然了解这些!”
“我不了解,我不求甚解,”吴骇说,“我没下过无界之棋,但我听谢宇策讲过,参悟无界之棋有三个分水岭,都隔着难以想象的天堑,基本上可以称之为,看棋是棋,看棋盘是棋盘;第二步,看棋不是棋,看棋盘不是棋盘;第三步,看棋还是棋,看棋盘还是棋盘。”
容玄若有所思。
吴骇继续道:“主宰都说凡主棋技不高,谢宇策下赢了他也解不开这囚笼,但神明谈及棋技,都是以第三层次为基本,在神明眼中,至少都是第三层次。”
吴骇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他总算明白凡主为何准许谢宇策来佛界,因为谢宇策的龙身现在就在龙源界参悟天残棋局,也是他们之中对无界之棋了解最多之人!
但谢宇策在龙源界参悟天残棋局,还没正式踏足第二层次。
谢宇策从没和凡主下过棋,层次比凡主还低,怎么可能下赢凡主?
吴骇这段时间一直联系不上谢宇策龙身,想必他正在参悟其中“天残棋局”,再加上龙身神魂处在龙源界,本就联系不上这边的谢宇策主神魂,因此也没必要打扰。
无界之棋起源于位面战场,乃是主宰参悟位面战场所得,事实上在仙灵们看来十足不可思议,棋是棋,战场是战场,参战的都是活生生的生灵,走位灵活,有着难以琢磨的七情六欲,谁都有可能突然倒戈,原本并肩作战的伙伴转瞬就有可能成为敌人,怎么能和冷冰冰又死板的黑白棋子相提并论。
容玄神色如常,道:“事实便是如此,主宰眼里,万物均是一枚棋子,有的人连棋子都算不上。”并不是悲观的语气,与其说淡然,倒不如说是看透了某些东西,能坦然面对。
“虽是棋子,但能自由地选择前进方向。”吴骇说,“我做事只因为我想做,与上位者无关。”
容玄扫了他一眼:“你以为你想做的事,也许正在局中,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操控。”
吴骇打了个寒战,说:“军师不擅长开玩笑。”
“是与不是以后才会知道。”容玄从不开玩笑,他做什么事都很认真,走一步算百步,他与凡主下过无界之棋后才知道,主宰是走一步算万步,就算暂时破局,也只能被困其中,被牵着鼻子走而不自知,他看清了这点,就知道如何反过去推敲主宰心思,在不被主宰发现的情况下只推出一点点,也是莫大的收获,因此他能一步到位地反过来推出佛主所设时空循环中最重要的本体所在——三面金刚门。
尽管在此之前,他连三面金刚门内的具体布置都不太清楚,就已经能猜测出这道门,乃是重中之重。
容玄道:“处在不同的位置便有不同的心态,你现在为棋子打抱不平,只是因为你不是执棋人罢了。”
吴骇大悟,只觉这话很有道理,不由请教道:“军师高瞻远瞩,见解独到,所以军师以为棋子该抱着怎样的心态为好?”
容玄道:“在其位谋其职,棋子也是如此,你可以选择当一枚好棋子,还是当一枚坏棋子;是当个有用之棋,还是无用之棋;是默默无闻,还是一飞冲天,如何选择,全看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