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自愿来上学的[无限](139)
他又认真补充一句:“我不喜欢他。”
“不是问你这个,”李子越揉太阳穴,“我觉得章行止很奇怪。”
张敛歪头。
“他很矛盾,”李子越思忖道,“他明显表现出想要杀你和我,但也明显在这件事上放水。他有很多种方式可以搞死我,却用了破绽百出的一招。”
“如果仅是为了从我口中套出《高级伪人副本》信息,完全没必要这样做。”
“他到底想干什么。”
张敛换了个方向歪头。
李子越想了片刻没有结果,便再将注意力放回试卷上。
张敛轻轻拉住他的衣角:“哥。”
李子越没反应。
张敛抿唇,又小心拉了一下。
李子越还是没反应。
“哥,你讨厌我吗。”
他声调愈低。
李子越这才抬起头来,他很认真地与张敛对视。
“我才想问你,你讨厌我吗,张敛。”
“那时我和你相处时间不长,但还是能猜到一点你选择离开的原因,但你——”
张敛将他的话卡了半截在喉咙里。
唇是热的,那人的呼吸仿佛在于他交缠,心跳在一瞬间变得如此清晰,热度自身体最深处升起。
他能非常清楚地看到张敛合起的眼眸,以及还在颤抖的长睫。
后脑勺被人扣住了,张敛力气较一般人大很多,他没办法动弹。
“李子越。”
面前人哑着声音,轻轻咬住了他的下嘴唇。
“我喜欢你。”
“即使你讨厌我,我也要喜欢你。”
第92章 我爱你
“夫人。”
章行止站在一旁, 语气恭敬。
女人小幅度点头,视线还落在她面前的电子显示屏上。
屏幕上显出几块监控视频,场景不堪明亮, 偶尔能从角落里看到一两个约莫15岁孩子的身影闪过。
章行止低着头没说话。
视频上的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隐约能听到几声怪异的嘶吼。
嘶吼愈近, 伴随着一股难言的阴暗,只见场面迅速切换, 孩子惊恐的面容在视频前端无限放大——
好几个被啃食了半边脸,鲜血顺着脸侧滴落到冰冷的地面。
压抑和痛苦的尖叫声在即将炸开的前一秒被女人按下了静音键。
异化的动物吞食人类的血腥场景化为一片昏暗、无声的残忍。
瞳孔中倒映着影像里沉默的厮杀和无力的挣扎,大脑听见记忆里挂着绝望的求救。
章行止缓慢合上了眼。
人类在此刻显得如此渺小无能。
“更换试剂。”女人那双和张敛极像的眼眸里只是不耐烦,“现在的人连前三轮都熬不过。”
早就战战兢兢立在一旁的白衣人连忙点头:“好的夫人。”
“返回使用张敛或者章行止那两期试剂。后面试剂改来改去越改越差, 还不如原版。”
“夫人, 以前试剂副作用极大,会有更多人挺不过去……我们没有太多可做实验的样本了。”
“多成功一个,就会有给更多人存活。我不要低标准收来的一群连基本测试都通过不了的饭桶,”程季桦烦躁道, “按我说的做。”
“是。”
程季桦烦闷地关了视频,这才将注意力放到章行止身上。
“那个虚拟世界打造的新型副本已经过了测试期,我会选几个人去帮你。”她揉着太阳穴,“张敛呢。”
章行止只是摇头。
她欲言又止, 过了半晌才道:“……那孩子就是一根筋, 也不知道随了我和他爸哪方,算了。”
“对了,你让李子越也进新副本。”程季桦顿了两秒,“有人在副本等他。”
章行止抬眼看她。
“现在我们所处的境况比任何人想象中都要糟糕。”
“那群讨人厌的乌鸦也会出手, 这次我们将和他们结盟。新一轮《高级伪人副本》马上要开启,系统直播间那派也坐不住了, 连搞几次版本更新,”程季桦沉声,“现阶段我们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一是新副本背后依靠的虚拟世界,如果测试稳定,那会成为我们所有人的新开始,但也意味着我们将永远依托他人,除了乌鸦,没人期待这个结局。”
章行止没说话。
“二是彻底通关《高级伪人副本》,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我会把积分榜前十里一半都换成我们的人,如果这次也没有成功。”程季桦沉重道,“我们不用期待未来了。”
茶杯撞击桌面的声音格外清脆,茶水晃荡,白雾萦绕,逐渐平静的水面下隐约可见一只灰狼印记。
……
14岁的张敛时常望着李子越的背影发呆。
他很喜欢在李子越不知道的时候悄悄看着他。
他喜欢看他被外面风霜吹得有些泛红的耳朵尖,喜欢看他熬粥时思考到底放不放盐时皱着的眉,喜欢看他侧躺在身侧宁静合上的眼眸。
喜欢他叫他的名字,佯装生气地捏他的脸。
自张敛有记忆开始,他的生活只有测试和喝药。
身体刚养好便被丢进满是怪物的熔炉,被折磨到一身伤出来,人还没喘过气就被逼着喝下一碗又一碗让人生呕的液体。
冰冷的手术室里的亮起的手术灯是他小时候的太阳和月亮。
身边人都说他们这派已成纸老虎,夫人为了镇住悠悠众口,为了稳住权势,竟在实验极不稳定的情况下让下一任继承人成为实验小白鼠。
所幸张敛挺过来了,稳住了夫人的权位,也稳住了他们这摇摇欲坠大楼的地基。
四季一轮轮过去,张敛身上孩子的稚气和活泼被无数次绝望的求救换来的失望与抛弃打磨平稳。
别人表面对他点头哈腰,背地里却说他冷漠到让人害怕。
彼时的张敛如一具没有欲望、没有期待、没有生气的杀戮机器,空有被药物强化的力量,灵魂已死。
他的时间仿佛早就停止,直到遇上李子越的那个夜晚,他见到李子越透明晶莹的眼泪,感受李子越鲜活有力的心跳。
李子越身上有股淡淡的,似雪松的清香。
他听到大脑中久违的“咔嚓”声。
时钟终于开始转动。
张敛后知后觉地知道人是可以撒娇的,生病的时候是可以被人哄着喝药的,伸手是有人会握住的。
人即使没有价值,也可以被爱的。
尽管如此,张敛很早就做好了离别的准备。
那时他受药物副作用的影响,身体极其虚弱,李子越为了治他的发烧背地里吃了多少苦,张敛一清二楚。
再这样下去,他会将李子越拖垮的。
然而他却因为贪恋这一点点温暖,迟疑了一天又一天。
家里所有人都说他没有一点感情,张敛有时候也会想。
这是感情吗。
不愿意离开,想一直看着他,想听到他说话,这是……什么呢。
张敛已经不太记得妈将李子越向他人下跪的视频放在他面前时的场景了,只是偶尔听管家说起。
“少爷您当时真的把我这个老头子吓坏了,您坐在床上,什么也不说,饭也不吃,要不是夫人最后过来强行给您打了一针,我怕后面都见不到您了……”
临别前一天晚上,李子越哽咽着对他说亏欠,张敛却觉得自己将李子越拖累了。
李子越是对他最好的人。
李子越是唯一一个不带任何利益爱他的人。
分开后张敛从未觉得时间开始转动是件很残忍的事情。
长夜难熬,分秒都是距离。
煎熬、痛苦、委屈……所有的负面情绪将他包围。
归根到最后却又化为最纯粹的思念和担心。
之后他又一次夜晚出逃,见到了相同的斜坡,冬季尚未过去,地面冰层易滑,那辆车再次迎着他的面呼啸而来。
张敛呆愣地站在原地,感受自己猛烈的心跳,那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