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导的俗套交易(172)
“我和我妈的谈话。”
“没听到,但我又不是傻子。”遂徊情绪低落,声音也慢吞吞的,“从得知周如翊妈妈曾经来过这里起,我就隐约有预感了,再加上燕首席听到周琼要来反应那么大,要么周琼是你亲妈,要么周琼就是我妈。”
“……”
周如翊从伞上看不出所以然来,于是继续把主意打到了黑猫婆婆身上,想从她口中套出更多的线索,周如翊一个猛子扎进婆婆的小院,缠着她问东问西。
燕煦心情复杂地瞥了遂徊一眼,转身也准备进院。当年的事情她一直以为查得差不多了,该死的人也都死光了,没死成的也全关在监狱里等着牢底坐穿,她自诩万无一失,却还漏了遂徊这么关键的一环在外面,从头至尾都没有想过周琼竟然生了一对双胞胎,现在也不由得谨慎地考虑起会不会还遗失了什么关键线索,所以她也准备多问这婆婆两个问题。
不过在抬脚之前,燕煦察觉到周琼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应帙和遂徊的方向,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她条件反射地想要阻止,但反应过来之后又连忙合上了嘴。
如果应帙还有一个兄弟姐妹,被她遗忘,在贫困山区吃苦吃了二十年,痛苦难耐,一度濒死,无论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一结果,她都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
“你是不想认她吗,还是只是暂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应帙走过去和遂徊并排站着,问问题的同时也递去一缕馥郁的向导素。
遂徊没有拒绝向导的安抚,他看起来心情不算好也不算坏,出乎意料的平静,“……你会不会觉得我矫情?明明穷得内裤上都是洞,富豪亲妈就在眼前,竟然还不去认。”
“不会。”应帙说,“区区环际集团而已,不认就不认。”
遂徊勾起了唇角,蛇尾绕住应帙的小腿,尾巴尖不带任何情色,只是亲昵地磨蹭着,“我爸爸是谁,你知道了吗?”
“……”应帙稍作停顿,还是如实回答道,“你爸爸已经去世了,具体是谁我也不清楚。”
“真死了?”遂徊也对此保持怀疑。
“应该是真的死了。”应帙说。
“所以他们一个死了,一个失忆了,这才把我独自忘在这里……我是不是还责怪不了他们?”遂徊眼角浮现红色的蛇鳞纹路,碧色瞳孔晦暗,“那怪谁呢?是不是要怪只能怪我命不好?”
遂徊的命确实不好,不然为什么同为双胞胎,周如翊被带回了周家,而他却被遗落在无人又危险的野外。
应帙没办法安慰他,若是在此时此刻说点什么‘你的命很好,因为你遇到了我’之类的肉麻话,大概不会产生任何感动,只会让遂徊想揍他。
“就怪他们。”应帙突然恨恨地说,“照顾不好子女,凭什么当父母。”
遂徊抬眼望他:“你好像比我还气愤?”
“因为我感同身受……不说这些了,走,别在这儿站着了。”应帙小幅度动了动小腿,缠在上面的蛇尾自动收回。
“去哪?”遂徊回头看了眼半敞的门内,周如翊正蹲在阿婆面前说些什么,燕煦双臂环胸在一旁看着,而目光一直落在周如翊身上的周琼却在此刻若有所感地转过头,不过就在她将视线投向门外之前,遂徊就已经收回了视线。
“跟我走就是了。”应帙说,“反正你看起来也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了。”
“带我私奔?”
“想得美,你不愿意当有钱人家的大少爷,我还是要继续在首都当太子爷的。”应帙说着缓缓向来的方向走去,“……我们回城邦的首要目的是给城主过生日,你生日礼物准备好了吗?”
“你转移话题的能力有点差劲。”嘴上这样说着,遂怀还是快速跟上应帙,将注意力移到聂景行身上,“生日礼物?不用准备,按往常惯例是我给小景哥干一天的活,就算是礼物了。”
“为他烧水、劈柴,喂鸡,聆听他的豪门私生子复仇故事?”
“他不养鸡了,”遂徊遗憾道,“利维坦回来连鸡蛋都没吃上。”
但它吃了周如翊真空锁鲜空运来的大耗子,还是剥好皮洒了鸡肝粉的那种。应帙想了想,问:“所以聂景行到底是为什么来城邦当这么个城主?”
“他说是理想。”遂徊说,“你信吗?”
“我信啊。”应帙点点头,“如果不是理想,那还能是什么支撑他放弃首都优越的生活,来到这么个穷乡僻壤带领城邦脱贫致富?”
遂徊沉默了一会:“真的不是被未婚妻退婚,和弟弟争家产失败被流放至此吗?”
应帙也不确定,因为后面这种可能明显比前面的理想听起来带劲多了,所以他打算直接去问城主本人。
在城邦政府见到聂景行的时候,他正在苦口婆心地处理一个土地纠纷问题,两帮人在政府大门口的广场上吵成一团,各自手里拿着锄头棍棒,看上去随时都可能一言不合准备干仗,而聂景行在中间捂着耳朵让大家冷静,可惜他只有两只手,但有四个耳朵,所以只能用两只手捂熊耳朵,胳膊肘捂人耳朵,看上去狼狈极了。
他的精神体灰熊堵在聂景行身前尝试着维持秩序,明明是一头凶猛的野兽,却起不了任何震慑作用,像一只无助但能吃且会掰玉米的棕色大胖子。
一定是理想支撑着他了,应帙再次笃定。
意想不到的是,聂景行解决不了的难题却被遂徊轻易解决了,或者说黑发哨兵刚在政府大门外出现,注意到他的镇民就瞬间安静下来,谁也不敢再大声喧哗。
在应帙和聂景行的眼中,遂徊就是个没人爱的小可怜,但在这些镇民眼里,这却是个发起疯来六亲不认的超级大杀器。
聂景行大大松了一口气,挑选了两名敌对阵营的镇民代表,请他们进行有序发言。
应帙在旁边听了一会,总结就是谁偷偷趁谁不在征用了谁的土地,谁又缺了德故意毁了谁地里的庄稼,一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等镇民们走后,应帙问聂景行这些琐事为什么不让手下人处理,还需要你一个城主亲自出面。
“我威望高啊,人格魅力强啊,他们就听我的。”聂景行语气中还颇有几分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得意。
应帙临时起意带遂徊来找聂景行的决定没有出错,吊儿郎当的城主几句不正经的骚话,瞬间令遂徊紧绷到现在的神经放松下来,他跟着聂景行进入城主办公室,熟门熟路地倒了两杯水,一杯递给应帙,一杯自己喝,引得聂景行不睦道:“这么没眼力见,也不知道给我倒一杯?”
“明天给你倒。”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就愿意在我生日这一天服务一下我。”聂景行摇摇头,“白捡你了。”
“聂城主。”应帙将自己的那一杯原封不动地递给聂景行,“您究竟是为什么要来到这里,做一名城主?”
聂景行无语地喝了口水:“为什么你也要问这个,很重要吗?你知道我这么多年来到底回答了多少个一模一样的问题吗?”
“大家都和我一样好奇。”应帙温文尔雅地说。
当然,真实原因纯粹是找个借口带遂徊来见聂景行,再随便找点高大上的话题陶冶情操。
“为了理想,这个原因难道不够真诚?”聂景行叹口气,又不等应帙和遂徊回答就继续说,“看来,只能告诉你们真正的原因了。”
应帙:“有多真,比私生子争家产还真吗?”
遂徊:“有多真,比兄弟阋墙抢夺向导还真吗?”
聂景行:“……”
聂景行:“你跟着外面的坏向导学坏了,遂徊,我还是更喜欢之前那个阴暗暴戾又嘴笨的小蛇,把他还给我。”
坏向导表示无辜:“?”
短暂的沉默过后,城主又喝了一口水,缓缓道:“这事我没和别人讲过,真的……那时候我还很小,也不小了,具体几岁不记得了,反正当时聂仰止觉醒了,我一直没觉醒,家里所有长辈都以为我是普通人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他的身上,当时我就感觉这个家不需要我了,有一天夜里收拾东西离家出走……然后就被人贩子拐了,要把我卖出国境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