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鼎他修无情道(60)
他发觉容棠还眼神灼灼地盯着自己看,又接着找补了一句,“想是他们极为擅长使用香料,我本想以此追踪,但近日却没再出现招收凡人、且实力在近几年里突发猛进的宗门。”
“你想和我说的就只有这些?”
容棠把土块放下,语气淡淡地开口,“你的意思是,你对归云宗现在在哪,依然毫无头绪。是这样吗?”
谢翎被容棠看得心里实在发虚,可是他这些年真的一直在找,虽然收效甚微,但他也确实努力过了。
但谢翎说不出口。他甚至不想抬头看容棠,因为他猜都猜得到,容棠的眼里现在是怎样的一种伤人情绪。
他低声道:“……对不起。”
不过谢翎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容棠再开口时却是提起了一个他怎么也没想到的话题。
谢翎前一刻还魂游天外,下一刻就被容棠的声音拉回现实:“这个——是什么?”
谢翎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他顺着容棠的视线看过去,一瞬间惊起了一身的冷汗。
他下意识地走过去,把那个香笼挡在身后,朝着容棠露出一个毫无破绽的微笑来:“沐浴熏香的小玩意罢了。”
但容棠也只是望着他微笑,然后从座位上慢慢起身,一步步走了过来。
谢翎还是想挡,但是容棠却早就看见了,只是神情平淡地又看了一眼,似乎是对着谢翎笑了一下,像是很随意地开口:“魔尊怎么这样求死心切?”
这时候谢翎是确定容棠看见蒸香笼里自己燃剩下的蜃毒了。那蜃粉燃烧后是白色掺着淡金,漂亮得不可方物,但无人知晓这样的外表下藏着让人致死的毒。
谢翎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他很想告诉眼前的人,自己明知道这是毒,可自己却离不开了。真正毒的不是这药粉,而是容棠。
他太恐惧那一夜容棠在自己面前的自绝,于是他仗着自己过深的内力和对毒的免疫,一次又一次地用这蜃毒麻痹自己。
但谢翎是说不出口的。
自己刚在山下因为蜃毒冒犯了容棠,现在若是自己再借着这事再死缠烂打,只怕是更引起容棠的反感。
谢翎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容棠便说话了。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像是那药笼里不是什么剧毒,而真的只是像谢翎刚才口中所说,只是熏香的寻常香料一般,很平静地开口:“别再吃了。”
他顿了一下,又道,“对身体不好。”
谢翎有些发愣。
片刻后,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容棠便转过身,不再盯着那盏香笼。
他又蹙着眉看了眼桌上那块看起来有些可笑的土块,抿了下唇没有说话,只是起身很礼貌地向谢翎道别。
谢翎反应不过来,他迟缓地盯着眼前的人,脑子像是生锈了一般转不动。他竭尽全力地想着,想自己这时候到底该做些什么才能留住眼前的人,但他还没想出来,容棠却在这时,从桌上推过来一个白色的小瓷瓶。
像是为了防止刚才那样不必要的触碰,容棠的动作明显变得谨慎了许多。
谢翎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但只能等容棠的手彻底从桌面上撤下去之后,才从桌上拿过小瓷瓶来。
他心中有些疑惑,但轻轻拧开瓷瓶的塞子,只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气。
谢翎凑近一看,才发觉瓷瓶里居然是丹药,正是自己蜃毒发作倒在山下,容棠喂给自己的那一种。
“谢谢你告诉我和归云宗有关的事。”
容棠微笑着看向他,“这是谢礼。”
谢翎已经能猜到容棠后面要说的话了,但这一刻他突然语塞,什么也说不出,只能用一种近乎乞求的眼神望着容棠。
但容棠的声音很轻,却依然非常坚定:“你我两清。这便是最后一次见面。”
“不!……”
谢翎喃喃地开口,对上容棠回过头看向自己的淡漠眼神,只觉得胸腔里闷得发紧,自己竟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握紧手中的瓷瓶,力道险些要捏碎,但是想起这是容棠送自己的,谢翎又收了手。
他匆匆地起身追出去,想再和容棠说些什么,但容棠只是微微笑着望着谢翎:“不用送了。”
谢翎停在了原地。
他露出了一个笑,虽然有些勉强,但还是尽力撑着:“谢谢你给我的药。”
容棠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再说话,径直离开了。
谢翎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瓷瓶。上面因为自己下意识地用力,已经被握出了几道裂痕。
他苦笑了一声,慢慢地握紧了它。
*
容棠深夜回到庭院的时候,只瞧见院落里还亮着光。
本以为是两个小徒弟给自己留的灯笼,上前一看却发现两个馋嘴鬼正坐在流水边做烤肉,一会笑着不知道说些什么,一会又吵成一团。
容棠修为在他们之上,直到走到南星和菘蓝的身后,都是悄无声息的。
他望了一眼烧烤的架子上。嚯,不止是烤的已经冒油了的薄薄的肉,还有几条不知道从哪逮来的鱼。
菘蓝正非常有耐心地挑着鱼肉里面的刺,南星则吞咽着口水眼巴巴地望着。
容棠站在他们身后,轻轻地“咳”了一声。
“师尊!”
南星被吓得直接跳了起来,差点打翻了后面的烤肉和烤鱼,菘蓝愣了一下,但很快便笑着望向容棠,把自己手里剥好刺的鱼肉递了过去,“师尊尝尝我的手艺。”
容棠看着旁边一边馋得流口水的南星不由得失笑,把自己手里的鱼肉又递给了南星:“你们从哪弄来的鱼?”
南星看来是饿坏了,吃起来狼吞虎咽的,菘蓝看了他一眼,对着容棠说道:“今晚有位剑修上门拜访,但您当时不在,便要带着我们趁着月色去瀑布钓鱼。”
“菘蓝,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南星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挖苦菘蓝的机会,“那个剑修本来要带我们去瀑布漂流来的,菘蓝这个胆小鬼,一开始还说自己不怕,等走到了瀑布边上那腿都打晃!”
“……”
菘蓝望着南星,脸上是和善的微笑,但怎么也藏不住眼里的蒸腾的杀意,“那位师兄明明说是去钓鱼,是你非要去漂流的。”
眼看着两个人又要吵起来,容棠连忙道:“是玄山剑阁的哪位师兄?”
“他之前来过,叫什么名字来着?”
南星支支吾吾想了半天,但怎么都没想起来来。
菘蓝看了他一眼,像是轻笑了一声:“师尊,那个师兄说他叫方连云。”
容棠愣了一下。
他开始没反应过来,仔细一想才记起来。
是那个前几天借着给自己送糕点、把表白心意的花笺压在托盘下的那个剑修,方连云?
第45章 醋意
“原来是他。”
容棠低声自语了一句,在菘蓝探究的目光下开口问道,“他说来这里做什么了吗?”
“他只是说来找师尊,但并没有说明具体来意。”
菘蓝说道,“师尊要去见他吗?”
容棠摇了摇头,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他的目光在南星和菘蓝烧烤的架子稍稍一停,说道:“我今日有些乏了,你们记得早睡,明日还有早课。”
“师尊,这鱼真的老好吃了!”
亏得南星还能从烤鱼里抬起头,满嘴油光地看向容棠,“师尊你真的不尝尝吗?”
“不尝了。”
容棠笑着摸了下南星的头,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这些鱼都是你们从瀑布旁边钓上来的吗?”
南星不好意思地摸了下头:“我和菘蓝都不会钓,这些都是那位方师兄钓上来送我们的。”
“我知道了。”
容棠说道,“明日早课要是起不来,这一次我是肯定要罚你们的。”
他知道南星贪吃贪睡,本以为第二天会赖床,但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早课,自己两个小徒弟都乖乖地起来了,每次早课都准时到的谢翎却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