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跟着你(44)
从出生到死,一笔笔过错善行,都记载的详细清楚。
随后又出现一个孩子的一生,叫十六。
崔珏也不再多言,只是坐在案前,面部线条还是一贯的温和,然而,殿内的气氛压抑无比。
片刻后,白无常浑身冷汗涔涔,他开口道,“属下甘愿受罚。”
没有回应。
他正胡思乱想,就听上方传来一声,“还留在这里做甚?”
白无常的眼角抽动,“属下告退。”
走了几步,白无常回头,“大人,不知属下该去哪一重?”他心里碎碎念,哪一重都好,重要是时间,千万别太久。
世人不知,十八重地狱不是按照每一重划分的,而是时间和刑法上的不同,尤其是时间。
第一重地狱以人间三千七百五十年为一日,越往后推,每上一重,时间就是翻倍,所以在十八重受刑的,痛苦无法形容。
离生多惨,凭白无故就承受了……
“你在想什么?”
耳边的声音突然响起,充满警告,白无常一个激灵,收住了思维。
他好歹是个官,职责在身,又一直勤勤恳恳,应该不可能在里面待太久。
崔珏的嘴唇开合,说了一个数字。
白无常听闻过后,心情不好不坏,十六已经是永生的了,他出来,十六还在。
站在地狱的过风口,白无常握拳轻咳,“是我。”
当守的几个鬼差都是虎背熊腰,凶神恶煞,和这里的主人一样。
他们平时见到白无常,会和气一点点,此刻没有。
就在刚才,他们接到指示,彼此都心照不宣,没办法手下留情了。
为首的那鬼差道,“白二哥,大人回来了。”
白无常脸上的笑意霎时凝固,完蛋了。
他来的路上已经盘算好,第一重有几个人跟他的交情还可以,这回加以威逼利诱,执行的时候,也就可以对他做做样子。
白无常一脸生无可恋的进去,看了眼坐在黑色椅子上的人,他嘴里的舌头动了动,还没开始,就觉得疼了。
执行的是三个鬼差,一个负责拔舌,两个是来按受刑者的,以防在恐惧时挣脱掉。
白无常用很小的音量说,“大人每次都会亲自监督?”
旁边的鬼差回他,“不是,大人平时不在。”
“你不走运。”
如果大人不在,他们也能随便敷衍一下,大人一在,他们谁都不敢出错。
白无常选择笑而不语,绝对是苦笑。
执行的鬼差都是经验丰富,每天每个时辰都在重复一件事,一个动作,听凄惨的叫声,他们都麻木了。
白无常来的正是时候,有个罪鬼刚被按着,舌头还没拔,在那鬼哭狼嚎。
鬼差熟练地撬开那鬼的嘴巴,用一个铁钳子夹住他的舌头,拉长,慢慢的拽。
惊恐的惨叫声一声一声,越来越模糊,血淋淋的舌头被扔到地上。
这不是罪鬼第一次受刑,相反,他已经受了几百万多次了,依然痛不欲生。
因此每次受刑结束,罪鬼从过风口一过,会忘记那种可怕的痛,再经历时,就等于第一次,无论是心理,还是身体。
看完过程,白无常的舌头僵硬,脸比衣服还白。
他瞥瞥在槽里堆积成山的舌头,想现在就飘出去。
而旁边那些等待受刑的罪鬼都趴在地上,对崔钰苦苦哀求。
椅子上的崔钰接过鬼差的茶,轻抿一口,他支着头,面部表情阴森森的。
下一个罪鬼开始了,白无常没叫,他看了五个罪鬼,到他了。
那鬼差偷偷去看椅子上的人,他叹口气,对白无常道,“白二哥,对不住了。”
白无常心里打鼓,面上淡定,“你随意。”
“别把血弄到我衣服上。”
几个鬼差,“……”
白无常的舌头一拔,崔钰眉心的黑气淡去一些,他起身离开。
崔钰一走,白无常就得救了。
第二次虽然也是拔,但是鬼差们用了技巧和手法,没让白无常多受罪。
就在白无常刚执行了三次后,黑无常来看他。
“十六投胎去了。”
白无常一愣,“怎么可能?他永生!”
黑无常道,“纪韶能改变的是自然寿命,不包括意外。”
白无常听出关键,“十六出了什么意外?”
黑无常道,“失足落水。”
落水?白无常问,“他什么时候死的?”
黑无常道,“昨天申时三刻。”
白无常瞪大眼睛,那是十六本来的死亡时间,所以……他白努力了。
“是崔珏做的,还是崔钰?”
黑无常没回答,而是说了另一番话,迄今为止,说过最长的,“十六今生的命是前生定的,就算被你横插一脚,得到永生,也注定孤苦无依,还不如早去投胎,依照今生的善举,下一世他的命会很好。”
白无常有气无力,“不用安慰我。”
黑无常道,“我有安慰你?”
白无常道,“难道不是?”
黑无常依旧顶着面瘫脸,“不是。”
白无常抽抽嘴,“那是我自作多情了。”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白无常伸出舌头,“看见没,等会就没了。”
“来得及。”
黑无常道,“是你糊涂。”
白无常没反驳,“那你说我是不是很惨?”
那对兄弟肯定是打的同一个主意,用他的惨状来警告其他想打纪韶主意的人。
“十六投的是哪一道?”
黑无常,“人道。”
白无常,“你清楚是哪户人家吗?”
黑无常,“不知。”
“崔珏是不会告诉我的,不过,”白无常若有所思,“纪韶也知道。”
黑无常,“你想去第二重逛?”
白无常的脸一变,“不想。”
“你尝过拔舌的痛吗?老黑,那真不是人,也不是鬼能受的了的……”
黑无常听他吐苦水,摇头叹息,倒也没打断。
福兮祸兮,那个纪韶如果不能掌控自己的念想,麻烦还在后面。
这时,纪韶在家具市场的一家门面里,今天是腊月二十六,家里打扫卫生,他发现了包里的一块布,还有里面的人民币,终于想起来王月迪是谁。
有个客人问,“你们老板来了没有啊?我买的沙发到底给不给换?”
售货员说,“一会儿老板就过来查货。”
听了过后,纪韶随便看看,心想这回没白来,跟过来的崔钰递给他大白兔奶糖。
“你不是要买铅笔吗?”纪韶吃着糖,“过一个红绿灯就有个很大的文具店,你去吧,我一个人在这儿就可以。”
崔钰笑,“我不急。”
纪韶说,“那等会一起去。”
崔钰嗯了声,就继续看外头的太阳,心情似乎很不错。
过了十几分钟,售货员说,“我们老板来了!”
那位客人终于消停了点。
纪韶抬头看外面,朝这边过来的妇人三四十岁,他吞了口唾沫,跟大妈好像。
大白天的,他还是头皮一麻。
不等售货员说话,纪韶就快步迎上去,与王月迪擦肩而过。
王月迪的胳膊被碰了一下,她看见脚边有个旧布,里面好像包着什么。
人多,也不知道是谁掉的。
王月迪捡起地上的东西,将布打开,她惊讶出声,“这么多钱。”
还全是旧版的。
王月迪晚上就梦到她妈了,说要进府了,叫她不要省钱,想吃什么就买,好好过日子。
第二天王月迪就带着老公孩子回老家,去祭拜她妈了。
这些年,她没回去过,因为她用国家赔的款开了店,感觉像是用她妈的生命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
昨晚的梦让她心里愧疚,还有那笔钱,来历不明,包在外面的布很老了,会让她觉得是和梦有关系的,虽然蹊跷,但是,怎么会那么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