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命大臣自顾不暇
“朕膝下几子……五皇子狠戾,六皇子羸弱。唯七皇子温良恭俭,德才出众,可王天下。望爱卿……尽力辅佐。”
被老皇帝钦点的顾命大臣许观尘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直接来到了三年后。
龙床帐暖。
他揽着锦被偷笑,没想到七皇子原来也喜欢……
“你醒了?”
——被老皇帝以狠戾一词评点的五皇子萧贽掀开锦被,如是道。
内容标签: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观尘 萧贽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茶棚闲话
元初四十二年,七月,黄昏。
宫城那边传来击锣声——闲人退散。
紧接着,一声马鞭脆响,御用的传旨信人急策骏马,向北绝尘而去。
金陵城城门外,搭有供过客歇息的小茶棚。
茶棚老板为外乡人续上热茶:“客慢用。”
那外乡人抬眼一望,随口问道:“这是怎么了?”
茶棚老板在外乡人身侧落座,道:“传旨信人,怕是要去北边传旨。”
“怎生这样急?”
老板压低声音道:“陛下的身子愈发不好了,七殿下连着几日都没回府,都说是在宫中侍疾呢。”
客人凑近,亦低声道:“这又是去传哪位大臣?”
老板朝着北面一抱拳:“定国公府,许观尘。”
客人想了想,摇摇头:“不认得。”
“要说他原先的名字,客一定认识。”老板笑了笑,“他原本唤作许闲。”
“定国公府的小公爷,年少才名满天下,只可惜昙花一现,如今泯然众人矣。”那人还是摇头,惋惜道,“他怎么改名字了?”
“那许观尘十岁时,定国公府除他与老定国公,满门战死。料理完了满门丧事,他便陪着老定国公南下青州修道,这一修便是五年。”老板道,“观尘是他的道号,后来都这么唤他。”
“这般。”
老板悠悠叹了口气:“只是这许观尘回不回来,那可就不一定了。”
“这又怎么说?”
“他得罪过五殿下。”
“五殿下?”客人面色一变,“那位瘟……”他望了望四周,将“瘟神”二字咽回肚中。
“五殿下身世坎坷,前十三年与他母亲裴贵妃在冷宫捱着。后来他舅舅裴大将军洗了叛国的罪名,又在西北立了军功,他才从冷宫里出来。据说出来的时候活脱脱就是个疯子。裴贵妃从冷宫出来没一个月就去了,五殿下便更疯了。
“才从冷宫出来时,五殿下被人哄着服过五石散。那药用了头脑一热,在宫宴上,当着文武百官与陛下的面,亲手杀了两个背后嚼舌根的宫女儿。
“从楼上推下去的,血淌了满地。五殿下站在楼上看了许久,自个儿也跟着跳下去了。
“后来他舅舅裴大将军压着他戒了五石散。
“不过自此啊,五殿下就摔残了腿,从此坐着木轮椅出入了。
“裴大将军纵着五殿下。陛下对五殿下,一半是愧疚,一半也顾念着裴大将军。五殿下才养成个阴鸷古怪的性子。”
那客人不禁为许观尘捏了一把汗:“那许观尘,又是怎么得罪他的?”
“前边说许观尘去青州修道五年,日日打坐修行,后来老国公爷仙逝,恰碰上陛下南下巡行,怜他年纪小,又是公府独苗,就把他留在身边。
“裴大将军因为五殿下那古里古怪的脾性啊,操碎了心,正遇见个修道平和的许观尘,硬是向陛下讨了旨意,把许观尘弄到五殿下身边去了。
“五殿下十五岁封宁王,在外边开府,许观尘就跟着他在宁王府里住了三年。
“要说这三年,五殿下的脾气确实好了不少。”
客人疑惑道:“他二人这不是处得不错?后来呢?”
“许观尘脾性好,与谁都处得来。他年幼时才气与七殿下齐名,他与七殿下,那才是真正的至交好友。
“元初四十一年九月秋狩,七殿下在围猎场遇刺中毒,西北的奇毒,金陵城中,只有从前在西北待过的裴大将军有药。陛下为难,迟迟不肯决断,许观尘便赶回金陵,向五殿下求药。”
“药呢?”客人拧眉问道,“求到了么?”
“求到了。”老板点点头,“许观尘到金陵的时候是傍晚,从宁王府出来的时候啊,过了一夜,已经是上午了。头发也散了,衣裳也乱了,一双眼睛红得要滴血,不管不顾地往外边走。五殿下在后边吼他的名字,摔了不少东西。”
“啊?只怕是……”
“可不能再说了,给五殿下手下的人听见,要拔舌头的。”老板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也就是这一闹,元初四十一年的秋狩,许观尘再没回金陵,直接向陛下请旨,去了雁北。”
“难怪……”
“所以说,也不知道许观尘是不是再不回来了。就算回来了,也不得被五殿下给磋磨死。”
第2章 久别初见
急召许观尘回金陵的诏书传到雁北时,已是八月。
雁北的八月,大雪漫天。
传旨信人到时,许观尘正坐在城楼上打坐,衣裳在风中猎猎作响,远远看去,像天上落下来的一片雪花,无妄无我。
信人站在下边看了他许久,自个儿爬不上去,又不敢喊他,更以为他是入定了。最后还是驻守雁北的少将军、许观尘的表兄钟遥替他接的旨。
人走之后,钟遥在下边朝他挥手。
许观尘做了个收式,缓缓睁开双眸,然后站了起来——双腿颤抖。
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怕的。
他不敢再往下看,把手中拂尘咬在口里,转了个身,背对着外边,手脚并用,慢慢地从城楼上爬下来。
将将落地时,钟遥用腰佩长剑打了他一下:“你就不怕冻死?”
许观尘抽了抽鼻子,把衣袖掀开给他看:“我穿了好几层兔毛的。”
钟遥神色复杂地别开脸,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许观尘跟在他身边,问道:“方才那人,是哪一家的?”
自从他一年前来了雁北,金陵各方势力都对他有点意思,分别派人来找过他。也正是因为这个,每每收到金陵来人的消息,许观尘就爬到城楼上去打坐。
不得不说,这办法的效果还不错,现在金陵城所有人都知道,许观尘是个不思进取、沉迷求仙问道的小道士。
更有甚者,还说他会布阵求雨、施法祭天,不日便会飞升成仙。
钟遥答道:“那是陛下的传旨信人,传你回金陵的。”
许观尘脚下一滑,差点从雪地上溜出去。
在雪地里决不能摔倒,若是钟遥来扶他,能把他踢出去二尺远。
他扒拉着钟遥的衣袖站稳了。
许观尘道:“是不是五殿下不肯放过……”
钟遥却道:“只怕是陛下的身子不好……”
他二人同时开的口,说的话却一南一北。
钟遥依旧神色复杂地看向他:“你在想什么?”
许观尘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急忙否认:“没有。”
“说来也是。”钟遥抱着手往前走,“你一向与七殿下交好,这次回去,若是出了事,你一定是帮他。只是你前儿又与五殿下结了仇,他为人阴鸷,磋磨人的手段太厉害,你若是与他对上,你如何自处?总不能再跑来雁北?”
“我……”
许观尘借住在钟府里,方才已踏过府门,这时进了院门,院子里屋檐下一个身影一闪而过,一眨眼,那人便捧着碗姜汤出来了。
那是许观尘在雁北收留的小少年,名唤飞扬。从西陵那边救回来的,从小被人当做武傀儡养着,十三四岁的年纪,只有七八岁孩童的心智。
飞扬捧着姜汤,稳稳当当地走到他面前。许观尘接过姜汤,适时堵住自己的嘴。
“观尘。”钟遥问他,“当真要回金陵?”
“陛下都亲自下了诏,我不能不回去。定国公府只余我一人,我不回去,定国公府便没人了。”
那姜汤把许观尘的眼角都辣红了,他不再说话,只是仰头看天。
可怜兮兮的。钟遥顿了顿,从袖子里翻出一块皱巴巴的帕子递给他。
许观尘很是嫌弃,没有接。姜汤味道哽在喉头,他咳了两声,咳得眼睛都红了。
钟遥虽然很嫌弃他,总说他赖在自家一年,白吃白住,但还是派了雁北的精锐骑队护送他回去,另外还给他准备了两大箱子东西。
“多谢表兄……”
许观尘打开其中一个木箱——
一对流星锤。
一双雌雄宝剑。
一条勾魂索命链。
……
许观尘挠头:“原来我是去走江湖卖艺的?”
钟遥随手拿起一柄宝剑,抽剑出鞘:“要是五殿下欺负你,你就咔咔咔——”
许观尘继续挠头:“我不敢。”
钟遥刷的一下收剑入鞘:“你到底是不是定国公府的?”
许观尘挠破了头,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他扬了扬拂尘,道了一声无量天尊:“我自小从文,现在修道,是出家人。”
钟遥叹了一声,从箱子里翻出个袖箭丢到他怀里,许观尘收好了,钟遥又从怀里翻出一沓银票塞给他。
许观尘随手就把银票塞给身边的飞扬,钟遥便道:“你叫他收着,小心他拿去烧了玩儿,这可是钟府的全部家当了。”
两个大男人之间,纵是送别也没什么话可说,嘱咐完了重要的事情,两人相互一抱拳,各自道了声保重,就此别过。
许观尘前脚领着飞扬上了马车,后脚就让飞扬把银票送回去了。
他在马车里打了一会儿坐,飞扬就回来了。
许观尘舒了口气:“送回去了?”
飞扬点头:“嗯。”
许观尘再问:“放哪儿了?”
飞扬认真道:“院子。”
“嗯?你撒在院子里了?”
许观尘扶额,蔫蔫地靠在马车的小窗边,忽然有些头疼。
近三个月的路程,冬月的某个傍晚,许观尘一行人抵达最后一个驿馆。
过了这个驿馆,再往南边走上半天,便是金陵。
护送的骑兵对各自的马都格外重视,喂水添草,能亲自动手就一定要亲自动手,许观尘便让他们去了,自个儿去驿馆上下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