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腊日常生活(185)

　　尼西阿斯斥责道：“射中个不动的死靶子算得了什么呢？难道战场上的敌人会站着不动给你射吗？等到你闭着眼睛，仍能射中奔跑中的敌人才算得上小成，那时候再骄傲也不晚。”
　　塞雷布斯敏锐地察觉这话不止是对那个男孩说的。
　　男孩们都不敢出声。
　　阿里斯提德开口打破了僵局：“尼西阿斯，你的箭术可以算得上神乎其技了。”
　　尼西阿斯说道：“否则，我怎么配在这里做老师呢？”
　　刚刚显然是个下马威，塞雷布斯不得不说，确实挺有威慑力。
　　阿里斯提德看了看塞雷布斯，微微一笑，说：“塞雷布斯，那你上课吧，我走了。”说完就离开了。
　　尼西阿斯则对塞雷布斯说：“神眷之子，你既然来了，就一起上课吧。这个弓你就先用着，你要是有更顺手的弓，下次上课可以带来。”
　　于是塞雷布斯就留下正式跟着一起上课了。
　　尼西阿斯的下马威很有用，塞雷布斯到来后男孩子们的躁动一下子就被压住了。
　　塞雷布斯踏踏实实跟着一起练射箭。
　　箭术的提升没有捷径可走，就算有再好的老师，也得自己花时间下苦功去练。塞雷布斯从前杂务太多，抽不出时间大量练习，现在有了这个机会，就沉下心来学习。射箭是这个时代唯一的远程打击手段，非常有用，他本来就打算要抽出时间好好学学的。
　　尼西阿斯仔细地盯着每一个学生的动作，谁有一点错误，谁有一点松懈，偷了懒，他都一眼能看出来，抓住就是劈头盖脸一阵骂，甚至还上手打，课堂气氛很是紧绷。
　　下课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下课后尼西阿斯也恢复了笑脸，临走时还特地和塞雷布斯打了个招呼。
　　不过走前，他又对所有学生说道：“回家每人每天要至少练习射一百支箭，如果三个月后，谁在这个距离还射不中靶心，就得从我的课上退出。”
　　吓得学生们好一会儿不敢出声。
　　尼西阿斯离开了有一会儿，男孩们才恢复了说笑，去拿来水喝，擦汗休息。
　　有几个和塞雷布斯熟悉的男孩抱怨道：“尼西阿斯平常没这么严厉的，塞雷布斯，都是你来了他才突然这么严。”
　　塞雷布斯笑道：“是吗，我可不信，没来这里时，我就听说过尼西阿斯严厉的名声。”
　　箭术课上完，是演讲课。
　　演讲课的老师是城邦里一位有名的智者，有个外号叫“没药”，意思是解除痛苦最后的希望。因为这时的人们如果上战场，有条件的话都会想办法弄一点没药带着。没药能消炎止血，促进伤口愈合，如果不幸受伤，没药也许能救命。
　　“没药”时常代人诉讼，几乎没有输过。他是实践派的，把学生们带到了法庭上，去旁听了一场诉讼，回来后让他们总结双方的优劣得失。
　　学生们各抒己见，总结完之后，他没有直接评论，而是让他们见了一个人。
　　这个人有一桩官司委托给“没药”打。
　　这个人叫泰西阿斯，遭到了他邻居的起诉。
　　事情是这样的：
　　泰西阿斯的农庄和他邻居的农庄之间隔着一条干枯的河道。
　　在几年前，泰西阿斯在自己的农庄这边修了一道堤坝来保护自己的土地。前些日子突然下了一场特别大的暴风雨，河道里发了洪水，洪水冲进了邻居家的农场，将他的农场冲毁了一部分，而泰西阿斯的农场毫发无损。
　　邻居家遭受了损失，满腹怨气，认为洪水冲进自己家的农场，都是泰西阿斯在他家这边修了堤坝导致的，将他告上法庭，要他赔偿自己1000德拉克马。
　　邻居家的农场全部农作物加起来也不值1000德拉克马！而且他自己懒惰不修堤坝，遭了洪水关自己什么事！
　　泰西阿斯冤得不行，当然不肯吃这个亏，所以就请“没药”来帮自己打官司。


第186章 国家体育馆（二）
　　没药接下了这个委托，等泰西阿斯离开后，让每人写一份辩词交给他，时间给的挺宽松，有十天。
　　学生们虽然都学过基础写作，也旁观过诉讼，但没人自己写过辩词，都有些犯难。
　　任务布置下来后，有人立刻拿着泥板开始构思，有人抓耳挠腮，塞雷布斯想了想，问没药：“老师，必须在这儿写吗？”
　　没药微笑了起来，说：“当然不是，不过你想在哪里写呢，神眷之子？”
　　塞雷布斯回答道：“我想先去泰西阿斯的庄园看看，确认一下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其他男孩们眼睛一亮，也争先恐后地说：“老师，我们也想去！”
　　没药哈哈笑道：“那你们就都去吧。”
　　泰西阿斯庄园的位置挺远的，但体育馆的学生们每人家里都挺有钱，养的有马，所以他们结伴骑马去往泰西阿斯庄园。
　　雅典城里很少见这么多男孩一起骑马出行，引起了许多人注目。
　　到了泰西阿斯庄园，他们先到修堤坝的地方去看。
　　泰西阿斯和邻居家的庄园确实是隔着一条河，泰西阿斯的这边修了堤坝，邻居家没修，发了洪水自然而然就全冲到那边去了。邻居家的田地上的农作物被冲毁一大半，损失非常让人心痛。
　　这种情形，如果说邻居家的损失和泰西阿斯完全无关其实也不对，泰西阿斯不修堤坝，水不都往这边流，邻居的庄园至少不会被冲的这么严重。
　　但泰西阿斯难道不能保护自己的财产吗？
　　明知道田地临着河，发洪水会冲毁田地，因为邻居家不修堤坝，自己就也不能修，眼睁睁看着财产遭受损失？
　　男孩们都有点左右为难。
　　但塞雷布斯却没有着急，他登上稍微高的地方往四处看了看，最终选定一个地方往那里走去。
　　克山西普斯好奇地问：“你干什么去，塞雷布斯？”
　　塞雷布斯回答道：“我找人问几个问题。”
　　他去的方向有个葡萄园，葡萄园里有几个农人在干活。
　　克山西普斯笑嘻嘻地跟过来说：“我过来听听你不介意吧？”
　　塞雷布斯不介意，于是所有男孩们都跟了过来。
　　八月的阿提卡天空一碧如洗，飘着朵朵白云，葡萄的叶子油绿油绿的，美景如画。但可惜的是原本应该是整整齐齐的一行行葡萄架被几天前的暴风雨刮的歪七扭八的，农夫们就是在扶这些葡萄架。
　　这一场暴风雨让种植葡萄的农民们损失不小，塞雷布斯的酒庄今年酿酒都要受到影响。
　　此时已经是八月，天气依然炎热，太阳将他们的皮肤晒的红彤彤的，汗水顺着额头和脖子往下直流。
　　塞雷布斯一行人出现在田野里早就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他们边干活边好奇地张望，等他们向这边走开，更是惊奇地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塞雷布斯走到葡萄园外，说道：“几位辛苦工作的人，能问你们几个问题吗？”
　　他的金马被葡萄的气息诱惑，伸长了脖子，想去叼葡萄叶子。
　　几个农人认识塞雷布斯——雅典至少城市里和附近已经没有人不认识他，激动地说：“神眷之子，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塞雷布斯指指过来的方向，说：“多谢。这座葡萄园离得近，你们知道那块农田被水冲毁的事吗？”
　　农人争着回答说：“知道，那是‘老南瓜’家的地。这回暴风雨，他家可惨了，明年要饿肚子啦。”
　　一个人反驳道：“老南瓜才不会饿肚子，你们不知道吧，他要和泰西阿斯打官司，让泰西阿斯赔他钱呢，赔一千德拉克马！”
　　有人不解：“他家地被洪水冲，为什么让泰西阿斯赔钱，还要赔这么多？”
　　那人解惑道：“你没看见吗？泰西阿斯家地在河这边，他修了堤坝，洪水才全往老南瓜那边冲。老南瓜可不得让他赔！”
　　那人恍然大悟：“那怪不得。不过赔一千德拉克马也太多了！”
　　“那是地钱，你看那地，不说上面的庄稼没了一大半，地里的土也都全被冲走了，以后这块地恐怕种不了庄稼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