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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他人人喊打(90)

作者:孟还 时间:2023-06-21 11:07 标签:年下 宫廷侯爵 狗血

  季怀真没吭声,任由瀛禾在他身边坐下。
  “怎么不见你和老七在一起。”
  “走散了。”
  有河灯从二人面前飘过,这夷戎大殿下竟如市井流氓般,展臂一捞,毫无顾忌地翻看起里头祈愿的纸条来。
  季怀真冷淡斜睨他一眼,出其不意道:“你和陆拾遗是怎么认识的,从前在上京,我竟从没留意过。”
  瀛禾不吭声,又轻轻将纸条塞回河灯内,拿手一托,又将那河灯送回水中,示意季怀真换个地方说话。
  “季大人,你现在是阶下囚,我劝你还是不要乱打听的好。明天是你和燕迟成亲的日子,可还高兴?可还紧张?”他玩味地看着季怀真。
  “有什么好高兴紧张的,在汾州,早就成过一次亲,一回生二回熟,你这样严密地监控着汾州与汶阳发生的一切,不会这也不知道吧?”
  “在汾州成亲,又怎可与明日相提并论,那时你二人可有情投意合?”
  季怀真面色冷下来。
  “谁说我与他情投意合?”他冲瀛禾冷冷一笑,“便是合过,现在也没了。我二人立场注定相悖,少不了有拔剑相向的一天。”
  他恶劣地看着瀛禾,故意道:“要说合,你弟弟也应该同陆拾遗合才是。”
  瀛禾回头,冲他漫不经心道:“季大人,话可不要说的太早。”
  他错身一让,只见一箭之地外,燕迟长身而立,而他面前站着的,正是一脸泪痕的乌兰。
  他哭着问燕迟:“殿下,他如此对你,你竟还愿意爱他?”
  燕迟低着头没说话,目光落在自己的拇指上,瀛禾不知他在看什么,季怀真却知道。
  瀛禾与季怀真对视一眼,在这一刻突然有了不该有的默契,同时往后一站,躲进暗处,满头灯笼花灯成了再好不过的遮挡。
  乌兰伤心不已,傲气全无,不解地看着燕迟。
  那模样看得季怀真都忍不住心生怜惜,若美人在他眼前哭得这样梨花带雨,虽不说他会心软,可搂在怀里哄上一哄,装装样子总是要的,但燕迟却像块木头似的,乌兰往他肩膀上推了一把,他跟着晃了晃,又立刻站好,再无表示。
  “那齐人自私自利,心肠歹毒,你可知道?”
  “知道。”
  乌兰又道:“他利用你,又于你非亲非故非友,甚至有一天还会带兵来打你,你可知道?”
  “……知道。”
  燕迟背对着季怀真与瀛禾,脸上表情并看不分明,只能看见他每说一句知道,乌兰就难过绝望一分。
  季怀真低着头,直到掌心传来痛感,才发觉原来是不知不觉中指甲掐进了肉里——他在屏息听着燕迟的回答。
  乌兰带着哭腔,恼怒道:“他戏耍你,愚弄你,你也不在乎?”
  “知道,我都知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是乌兰……”
  燕迟一怔,心中酸涩不已,低声道:“我知道他坏的要命,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你对他再好,他也总会对不住你,总想着利用你。可……可我就是……”
  燕迟再难说下去。
  听他这样一讲,乌兰登时更加绝望,心想陆拾遗听起来,竟比他以为的还要可恶可恨。
  季怀真心中五味杂陈,知道燕迟嘴里的人究竟是谁。
  一抬头,瀛禾正老神在在地笑着,那副志在必得,将一切都算计于心的样子当真可恶。
  “季大人还是坚持那套说辞,于我弟弟并非情投意合?大人嘴上说不在乎,脸上的神情可是要遗憾死了。”
  季怀真不说话,静静看着燕迟,乌兰已伤心落魄地离去,只余燕迟一人,黯然神伤地在原地站着。
  那未出口的话季怀真明白了。
  可明白又如何,遗憾又如何?
  他与燕迟,竟是又一次阴差阳错了。
  瀛禾别有深意地看着季怀真,平静道:“季大人,若我告诉你,就算你不必回京,我也有办法得到我想要的一切,大人可会改变主意?你与陆拾遗一心护着的大齐,早已成了强弩之末,只是还剩一层外强中干的皮罢了,就算你二人不计前嫌联手,又能抵挡别国兵马几时?已经从根上烂掉的东西,再怎么不认命,也是无力回天。”
  “殿下想说什么?”
  “若大人愿意踏踏实实与燕迟成亲,成亲之后,你二人远走高飞,再不回敕勒川,我可向大人保证,待我兵临城下那天,留你外甥一条性命,送他与你二人团聚。”
  季怀真静静看着瀛禾,见他一脸正色,表情不似作伪,突然摇头一笑。
  “大人笑什么?”
  “瀛禾殿下,太迟了,就像你弟弟的名字一样,什么都来不及了。”
  瀛禾明白了什么,嘴角笑容渐渐敛去,又道:“大人既已有决断,不后悔就好,我只是为燕迟觉得不值罢了。”
  季怀真没再吭声。
  就连他自己心中,也为燕迟觉得不值。
  临走前,季怀真又一看瀛禾,突然道:“其实你不必如此提防燕迟,你在乎的东西,除了陆拾遗,他没有动过一丝念头。连陆拾遗他都不和你争,更别说别的了。”
  瀛禾头一偏,彬彬有礼道:“你说什么?”
  季怀真了然一笑,不再多言。
  翌日一早,夷戎七皇子拓跋燕迟与大齐特使陆拾遗大婚,自敕勒川以北,南至苍梧山脚下,一片举国同庆,热闹非凡。
  一只燕子展翅掠过苍梧山初冒绿芽的峰尖,往敕勒川飞去,所过之处满目皆新——春天到了。


第65章
  夷戎人成亲,唯有一点和齐人相似之处,那便是成亲前新郎与新嫁娘不可见面,须得成亲当日,新郎骑马来接,再带上一匹布、一袋青稞、一杆套马杆,一顶毡帽,顶端须得插着鹰的羽毛。
  所谓一,取自一元复始,万象更新之意。
  青稞代表土地,羽毛代表天空,布与套马杆象征女人和男人,如此四样东西在婚礼上备齐,又象征天人合一。
  季怀真家在大齐,自然省去这一环节。
  本还有更多繁杂仪式规矩,燕迟却说一切从简,只在王帐中设宴,苏合可汗其他儿女也一应到场,獒云虽未到,獒云的母亲却来了。
  那来自北羌的女人满脸精明,薄唇一抿,单看面相便知是个不好惹的人物,正与苏合可汗一起坐于主位之上,冷冷地审视着燕迟与季怀真。
  主位之下,依次是各位王子公主,以瀛禾为首,坐在两旁。
  再往后,便是苏合的一干心腹臣子,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明目张胆地盯着季怀真瞧。
  季怀真被几人摆弄着换上夷戎人的衣服,规制按照皇子来。
  齐人崇尚黄色,只天家可用,夷戎人却相反,凡重要场合一律着蓝。他与燕迟的婚服皆是以银线滚边,蓝底上绣出云纹。
  他身前戴着燕迟的狼牙吊坠,而燕迟的额头上则戴了条二指宽的牛皮抹额,正中间嵌着颗鹅卵石大小的绿松石。
  一萨满模样的人引领着二人跪下。
  这人头戴鹿角,巫服上纹了五条四爪龙,一张脸皱如橘皮,叫人猜不透年岁,眼皮耷拉着,懒懒散散地看着二人。
  季怀真被他目光看得不舒服,一旁燕迟已恭敬跪下,拉了拉季怀真的衣摆。
  刚一跪下,面前火盆中的火焰便猛地暴涨窜起,老萨满从身前摘下一根羽毛放在火上燃尽了,指头蘸着灰烬一闻,猛地全身一个哆嗦,头重重地垂了下去。
  周围一片寂静,无一人说话。
  再抬起头时,那老萨满的眼睛已顷刻间变得细长,之前眼中的懒散倦怠一扫而空,只余满满精明,看着季怀真一笑。
  那一笑直叫人毛骨悚然,如坠冰窖,仿佛从里到外都给人看透了。
  季怀真霎时间冷汗出了一身,全身似被定住般不敢动,直至那萨满用沾着灰烬的指头在他额头轻轻一点,季怀真才猛地松了口气,说不清方才那玄之又玄的奇妙感觉。
  再一看旁边燕迟,却面色如常,仿佛这些许不适只有季怀真一人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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