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总被人看上(91)
深夜,林乱早早睡下,等着早上启程。
外头有人进来,撩开的帐子进了些风,只一点风,还隔着屏风,但林乱在梦里也觉得冷了,往被子里缩了缩脖子。
碎衣皱了皱眉,下意识的回头又拉了拉帘子,他忙到现在,来看林乱一眼。
他坐到床边,床就往下沉了一点。
碎衣分开两条长腿,连脚踏也不踩,直接微微弯曲,伸到两边,他两鬓的头发长了一些,在下颌处微微弯曲,让他看起来更有了几分异域风情。
碎衣头发天然就有些卷曲,虽然碎衣很讨厌,每回都要束起来,让人看不出来,但是他的卷曲头发看起来其实很英俊。
他侧头看一眼林乱,看见了林乱乖乖的睡在他旁边,就觉得安心,帐子里很昏暗,也很温暖,隐约可以听见外面的烈烈的风声,他闭了眼睛,两手放在两边撑住身体,头微微仰起,整个人很放松。
林乱就在他身后睡着,他能听见清浅的呼吸声,很难说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就像这辈子的全部都在眼前,没什么其他想要的,暖暖和和的,就这样待着就很幸福。
这是种很惬意的安心感,就像冬天的时候,孩子待在暖和的屋子里,跟母亲相互依偎,旁边是燃烧着的炉火,映的人脸都红红的。
碎衣以前体会到这种感觉,还是一次带着林乱逃避追杀。
林乱那时候刚被碎衣捡到没几个月,吃的不好,长得小,又比别的孩子笨一些,跟又赶不上,只能背着抱着,好在很安静,叫他闭嘴他就能一整天都不发出一点声音。
碎衣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那时候可乖的很,现在是越来越任性了。
碎衣带着他在凌冽的冬日,连夜赶路,途没有任何建筑跟遮蔽物,最后碎衣找到了一个废弃的熊洞。
堵上洞口,躺在里面的干草上几乎阖上眼就睡了,醒来的时候,这么多天第一次感觉到了暖和,暖和的要出汗的那种暖和。
林乱小脑袋拱在他的腋下,整个小团子贴着他,小手紧抓着他的衣襟,热热的,像个小火炉。
碎衣就觉得,真好,即使他们正被追杀,他也觉得真好啊,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他们逃的很惊险,在路上碎衣几次都要丢下这个累赘,林乱只是他随手捡来的,也随时可以丢弃,但是他想起来山洞里那个蜷起小身子,缩在他腋下的小团子,就犹豫了一次又一次。
一直到了现在,碎衣退了又退,已经没有原则。
林乱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觉得胳膊有点麻,睁开眼就看见了一个下巴,这种情况,林乱很熟悉,这个下巴在林乱小时候出现过很多次。
林乱人小,睡的也早,要睡的时候就隔着屏风看见碎衣点着烛火在忙着什么,这时候林乱不用做功课不用记挂着去玩儿,被窝里暖烘烘的,林乱就老老实实缩在里面,偶尔想起听过的鬼故事,有点害怕了,就抬头看屏风映出的碎衣的影子。
林乱这时候迷迷糊糊的知道碎衣抱着他,他还小的时候喜欢把自己整个塞到碎衣怀里,把自己的小腿儿搭到碎衣肚子上,长大了,不跟碎衣一起了,也有个喜欢把腿往什么上架的毛病。
他下意识就把脑袋往碎衣怀里塞,腿往碎衣身上架,正好搭在腰上。
碎衣心里蓦的就柔软了那么一下。
碎衣很少被林乱这么亲近,他小的时候只跟周烟好,心情好了才给碎衣个亲亲,等他长大了,跟碎衣好的像亲兄弟,就觉得自己是大孩子,也不肯像小时候一样,跟亲近的人腻腻乎乎的。
很难说碎衣跟林乱是什么关系,碎衣是以家仆的身份待了不少年,但是也就是个名头,身边除了些粗使仆人跟丫头,基本都是他的人,没人敢真的把他当家仆使唤。
林乱才是他们随意对待的那个人,说不上冒犯,他们还是好好执行周烟的命令,仔仔细细的照看着林乱,但是一个小孩子而已,从年龄上自然就会让人轻视,觉得只要吃饱穿暖,其他的也没什么了。
但是林乱根本就没有这个意识,他要的也很少,就是吃吃喝喝玩玩,家里不管是周烟碎衣还是仆人都能很轻易的满足他的要求。
周烟觉得,碎衣是从小跟林乱长大,将林乱当做弟弟看待了,但是碎衣知道不是,他的兄弟姐妹那么多,也没有对哪个有过一丝一毫的心软。
他只是,单纯的喜欢着林乱,是那种充满占有欲的喜欢,是想要一直注视他也想他注视着自己的那种喜欢,是那种想要跟他缠绵至死的那种喜欢。
这超出喜欢的范畴太多了,这可以称的上是爱,碎衣想明白的时候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结论,他本就是世俗的不容,从一开始就不在乎其他,如果他在乎的话,首先否定的就是他自己。
林乱的存在让他觉得欣喜,感到满足,这就足够了。
碎衣甚至想过,如果是林乱先死去,他就要给他一个盛大的葬礼,林乱喜欢的都给他陪葬,最后,为了不让他孤独,碎衣可以将自己也放过去。
如果是他先死去,那他要离林乱远一点,他怕他会忍不住在这之前杀掉林乱。
碎衣这么想着,吻了一下林乱的侧脸,把自己埋进林乱的脖颈。
他为什么会喜欢林乱呢?可能是因为无论你是什么样子,肮脏不堪的,或者光鲜亮丽的,林乱都会伸出手来揽住你的脖子,好像全世界都只有你。
这种感觉太让人放松跟迷恋,一不小心,碎衣就陷了进去。
林乱哼唧了一声,含含糊糊的抱怨。
“碎衣你太胖了。”
碎衣笑了一下,他是很重,但是绝对跟胖搭不上边,像只豹子,矫健,四肢线条流畅,爆发的力量却强的吓人。
他突然觉得,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的,有林乱,有周烟,有林乱的小马。
就是苏凌然那边难办了些,碎衣不打算放手林乱,但也不打算对上苏凌然,但是他有一处比苏凌然强,他要年轻的多。
征战沙场多年的人寿命总长不到那里去,不管如何武艺高强的战将,总会不可避免的有那么几处暗伤。
只要是伤,要想恢复就要伤身体。
他们在这片荒漠里透支了自己的生命,看起来还是完好无损的,但实际上,等到了时候,年轻时候透支过的,都要全部还回去。
就像被蚂蚁啃噬的参天古木,日夜积累,总有那么一天,一息之间猝然崩溃,枝叶枯萎,枝干漆黑。
苏凌然三十有七,还正当壮年,但他已经开始显露疲态了,谁都知道,苏将军长年有肺疾。
碎衣不着急,他让林乱去行宫参加公主的婚礼,这是在向苏凌然发出示好的信号。
他要与苏凌然共同抚养林乱,而苏凌然也默认了这种情况,这让碎衣更有了几分把握。
屋里暖烘烘的,周烟在香炉里添了点香。
林乱说不上喜欢闻,但是他爱捣鼓这些东西,嘴上说着自己是个男孩子不弄这些女孩家家的小玩意儿,其实他还偷偷玩过周烟的那些水粉胭脂之类。
周烟调香的时候他也嚷着要,周烟看他感兴趣,就给他搬了个香炉,用指甲挑了一点儿。
林乱就觉得美滋滋,睡前还掀开盖子看了好几回。
碎衣眯着眼睛,微微勾了勾嘴角,真好。
*
华丽的寝宫里,那异族女人正在为公主编发,繁复又华丽。
她面前跪坐着一个宫女。
“怎么样,人来了吗?”
“来了,按您的吩咐,住了最好的院子。”
“这地方太荒凉,没什么好东西,把我带来的那些东西都布置进去。”
宫女有点犹豫。
“可是,那是您的嫁妆。”
公主语气冷了一点儿,凤眸有些可怖。
“你也知道那是我的嫁妆 。”
那宫女一下子俯下身,有些慌乱。
“奴婢这就去。”
她快速退下了,只余室内一声冷哼跟那异族女人怪异腔调的劝慰。
“别生气嘛,我去帮你看一眼。”
*
那女人进去的时候周烟正在床边给林乱放他的小被子跟抱着睡的小枕头一类的东西。
林乱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但是他到了陌生地方会睡不着,这个小被子是离不开的,到时候他闻着味道,也安心些。
现在倒是挺开心,还跟阿撒洛出去玩儿了,到时候晚上又要翻来覆去的。
那女人刚一进门,周烟就察觉到了,回头看了一眼,接着做手头的事儿,她在这蛮族地界,过路的商队看的多了,异族人算不上稀奇。
那女人倒是眼前一亮,上前两步,贴着周烟。
“夫人。”
手说着就要搭上周烟的肩膀,被周烟侧了下身,闪开了。
那女人也不生气。
“来人,把东西都换了。”
接着就进来了几个宫女,换了装饰桌椅,还放了一个镂空的香炉。
她知道自己不招周烟待见,布置完就带人离开了。
周烟最是小心谨慎,她打开香炉,细细嗅了嗅,她自己就是制毒的,对这些香料自然就上心。
上好的安神香,没有问题。
*
“您放心,待燃香的时候,我把东西放指甲里,弹进去,万无一失。”
“今晚,您就等着吧。”
十三公主这才稍稍安心,历来公主养面首的不在少数,她为什么不可以?
驸马跟公主之间关系一直很微妙,恩恩爱爱的也有,但是更多的还是自己过自己的,偶尔参加一下宫宴,做出恩恩爱爱的样子来。
如果公主脾气跋扈些,驸马又软弱无权,那日子就不好过了。
叶战她不熟悉,但好歹是叶家的子弟,也听闻骁勇善战,自然不能随便拿捏,如此一来,也只能各自退一步,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也不要管我。
她要的也不多,她只要林乱。
苏凌然又怎么样,现在皇位上坐着的,是她的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