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佛系与假佛系(359)
张逸招了招手,看似亲切让顾途随意坐,转头又和自己的亲信聊了起来。
顾途站在台阶上,熟悉感涌上,好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
他按照自己的习惯,找了一个角落坐下。
途中,有两三个人礼貌与他打招呼,他客气回礼。
坐下后没多久,突然有个女人来了,看到顾途坐了她的位置皱眉,丝毫不避讳问同伴:“这是谁啊?怎么在这儿?”
同伴耸肩:“刚才张队让他随便坐,谁知道他就坐到这儿了。”
女人小声嘟囔了个“无语”,招着附近同伴坐到了其它地方。
顾途淡漠看着这一切,情绪不被影响是假的,但他已经学会将情绪与理智分离。
尽管不适,他仍旧冷静地朝着顾秋赐的方向看去。
来时,顾秋赐说,与其他人交流信息是为了他好。
可当他真的来了以后,没有人会与他说话。
来之前,顾秋赐说自己会带着他,可来了以后,顾秋赐却直接抛下他不管。
这一幕渐渐与顾途的童年重合。
“走!咱们去玩儿。”小男孩拉着刚学会走路的顾途的手,将顾途带到大树下。
“这是谁啊!”有小孩问。
“这是我弟弟。”童年顾秋赐说。
“这么小的孩子玩不了吧?”
童年顾秋赐:“没关系,小途他很听话的,对吧,小途?”
顾途从来没有玩伴,只有秋赐哥带他玩。
顾途如捣蒜点头。
“砰——”有什么砸到了顾途的身上,顾途栽倒地上,很疼。
“他怎么了?”
童年顾秋赐居高临下:“不用管他,我们接着玩。”
顾秋赐总是兴致勃勃将顾途带出去,美名其曰说是陪伴,实则每次都将顾途扔在角落。
也是很巧,顾秋赐每次找的“朋友”都是身份低于顾家的,他们对顾秋赐言听计从,顾秋赐不吭声,他们就会自动忽略顾途。
“他这么小不会流鼻涕吧?真脏。”
顾途茫然,不会的,他天天都会洗澡。
顾秋赐却仿佛没有听到。
过去的记忆实在太多,顾途对顾秋赐最后的回忆是,顾秋赐跪在祠堂,邢清昭用马鞭将顾秋赐抽得鲜血淋淋。
顾家人在一旁看着,顾秋赐的母亲捂着嘴流泪,父亲撇过头,偌大的顾家无一人敢拦。
后来,顾家再也看不到顾秋赐,他的表哥表姐们都躲着他。
无意中,他听到有人说。
“秋赐哥说得果然没错,伺候太子就是难,一不注意说不定命都没了。”
“秋赐哥好惨,本来好心带着顾途玩,结果落了个这下场。”
在顾途的回忆里,他的童年一直是形单影只,充斥着被孤立与排挤。
“多余的他”是顾途的心理阴影。
顾途闭眼,大脑抽疼,心里苦涩。
很早以前,他就猜到了表哥的不怀好意。
从前,他耻于说话,他觉得自己不好、自己是个另类、是他身体有问题、是他的家庭有问题、是他说话有问题、是他交流有问题……都是他的问题,不然为什么这么多年,旁人可以开心交流,而他一说话别人就会皱眉。
后来他知道了,他没有错,他是独立的个体,从不需要靠着迎合别人活着。
哪怕大多数人不喜欢他,但只要有一个人喜欢他,他就不孤单。
顾途渐渐冷静下来,有人说到一半一个个打趣起来,唯独到顾途这儿止住,转而对着身后的人说话。
顾秋赐看了看手表,转身,却发现顾途正在看他。
顾秋赐一愣,对顾途浅笑,又接着转身,与张逸说了几声后,起身来到顾途身旁。
“小途,我刚与我们张队商量一下,他愿意共享信息,走吧。”
顾途的口袋震动了一下,眼眸微垂,手伸进口袋,按了一个按钮。
他随着顾秋赐来到张逸旁边,张逸也没有说坐,皮笑肉不笑:“既然来了,也算是朋友,我们应该相互了解一下。”
他伸手:“我叫张逸,之前在D市任职。实不相瞒,我出身曦光基地。”
张逸叹息:“事实上,南北交界的大部分人都知道。”
顾途点头,音量不大:“顾途,来自于绿苏县。”
张逸:“我知道,这一年绿苏县声名远扬,我也没想到顾县长长相这么年轻,这个形容貌似也不准确,顾县长本就是少年英才。”
张逸指了指身后:“我听秋赐说你内敛,也不会担心,你方才也与我的人接触过了,都是好相处的。如果灾难持续的时间较长的话,或许我们少不了交流合作。”
顾途摇头:“不,我有自己的人,不需要合作。”
顾秋赐突然回头,张逸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但尽量保持着虚伪的和善:“顾县长有一身才华,但毕竟根基在北方。目前南北交界的话语权在南方这边,如果顾县长坚持交流闭塞的话,很容易失去主动权。”
张逸话毕,亭子下的二十来人音量渐小,本在聊天的一些人也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顺着众人目光看向顾途。
作为异能者,顾途敏锐地感知到这二十多人竟无一例外都是异能者。
论实力,顾途甚至都不需要放在心上。
可这似曾相识、孤立无援的一幕再次掀起了顾途曾经孤立无援的回忆,他仿佛陷入冰冷的潮水中。
他很不舒服,他也察觉到了顾秋赐的行为对他的影响有多深。
张逸叹息,看似为了顾途考虑:“我们一共五名竞选者,还有一名和顾县长你一样来自北方,对方资质不差,但因为消息闭塞,人脉……欠缺,目前的几次任务难度都比较高。如果顾县长愿意合作,我们可以立即商量合作方案,到时执行任务时,我们至少会拿出两个方案让顾县长挑。”
顾途冷笑,黄鼠狼给鸡拜年,他们是竞争者关系,对方又怎么可能真给他简单任务?
“两个任务,一个是掘你妈的坟,还是抛你爹的尸?”说话者咬牙切齿,声音粗涩。
顾途脚下多了一道阴影,他转身,看到了李天川。
李天川舔了舔后牙槽,瞅了自己首领一眼,知道顾途不善言辞,便将顾途轻轻扯到自己身后。
“你是谁!”张逸听到脏污的辱骂,先是愣神,随后怒上心头。
正如顾途许久未经历过孤立,张逸亦是罕见地听到有人骂他。
火气逼上胸口,他身后的人见证了这场挑衅,不同于顾途童年中所有人对顾途的冷漠,张逸的亲信全都站了起来,与张逸同仇敌忾。
李天川非但不畏惧对方的阵仗,反而被这虾兵蟹将被逗乐了。
他先是回头看向顾途,顾途眨了眨。
李天川:“没事吧?”
顾途摇了摇头。
李天川:“那就好,干他们是其次,我小兔县长的心情最重要。”
顾途心头一颤,后面那几个字一直在顾途脑海里盘旋。
“小兔县长的心情最重要……”
方才沉在海里的垂耳兔被拉了上来,海风吹着它湿漉漉的毛。
李天川拍了拍顾途的背,而后嗤笑:“一群不入流的家伙穿得人模狗样,还真将自己当成上层贵族了吗?”
说话间,顾途听到了身后数道脚步声,他转身,来了百名中高阶异能者,皆是绿苏县人。
那群人似乎知道了什么,一个个脸憋红,一看就知道是压着怒气。
李天川:“都是成年人了,装什么大尾巴狼,孤立、抱团,心理战这都是我那群小侄子玩剩下的,也就是看我们小兔县长好欺负?”
李天川挽袖子,顾途看出了李天川的用意:“你是要为我出气?”
李天川扯了扯嘴角,直视顾途:“咱们都是自己人,只要我活着,您受到一点委屈,就是我的不称职。”
顾途嘴唇蠕动:“你没想着再了解一下?”
李天川:“我相信您,也了解您,以您的性格永远不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