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帝王的心腹大患(297)
那天打完雪仗之后,连仪公主将应长川叫过去好好叮嘱了一遍。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安南将军之子从小身体不佳,兰泽郡那边战火不息,也没有什么靠谱的大夫。
思来想去,安南将军便想将自己的独生子江玉珣寄养在昭都故人家中。
“……姨母是说,往后江公子都会住在宓府?”
连仪公主点头说:“对,你以后有时间,也可以来找他一道玩。”
在连仪公主的印象中,应长川中似乎从不与同龄人打交道。
一方面是侯府家教甚严,另一方面是她总觉得……自己这个外甥似乎瞧不上那些与他一般大的小屁孩。
没想话音落下之后,应长川竟然无比郑重地点起了头:“好,我知道了。”
应长川并不是在开玩笑。
往后的时日里,他隔三差五便会出现在宓府内,来外祖家的频率突然增多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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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草长莺飞。
教书的先生刚走,江玉珣便将笔放在一旁,轻轻地打了个哈欠趴在了桌上。
自幼身体不好的他,似乎比一般人更容易困倦一点。
宽大的衣袖随着他的动作自手腕上滑了下去,露出一片因常年不见光而变得格外白皙的皮肤。
“江公子正在屋内习字,请您……”门外小厮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应长川抬手打断。
对方当即把后面的字全咽回了肚子里,并和应长川一道向屋内看去。
……他口中“正在习字”的人,此时睡得正香。
应长川轻轻地笑了一下,放缓脚步走了进去。
跟在他背后的侍从正准备松一口气……下一息却见,应长川将砚台上的毛笔拿了起来,并小心翼翼地在江玉珣的手上描画了两笔。
一个歪歪扭扭的忍冬纹,就这样出现在了江玉珣的手臂上。
墨水的凉意唤醒了方才睡下不久的人。
江玉珣疑惑地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向应长川。
不等他问“怎么了?”,江玉珣余光便看到了自己手腕上的东西。
“应长川!”他狠狠地念了一下对方的名字,下一息便自桌案前站了起来。
侍从们看到——刚刚还一脸倦意的小江公子,忽然拿起一支笔,朝着对方挥舞了起来。
一时间,整间屋子都变得鸡飞狗跳。
……
听到消息的连仪公主第一时间赶到这里,但还是来晚了一步。
不过一炷香时间,原本光鲜亮丽的江玉珣和应长川已像街道上的小叫花子般黑了脸。
再无一丝半点的“世家风采”。
江玉珣一边狠狠地用布巾擦脸,一边小声嘟嘟囔囔道:“……我被你带坏了,之前可不会干这样的坏事。”
来昭都几个月,他的兰泽口音淡了几分。
但传到耳朵里的话语,仍像初见时一般的柔软。
应长川的脸颊上还留着几道乌黑的指痕。
和不停地洗脸,想要将“耻辱的印记”洗掉的江玉珣不同,他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应长川不屑地说:“这哪里算坏?”
想到靖侯府里日常发生的事,他忽然觉得江玉珣这话说的属实是有些“孤陋寡闻”。
刚才还在嘟囔的江玉珣忽然抬起头:“那什么才算?”
那双黑亮的眼睛里,少见地出现了几分名为“崇拜”的情绪。
他脸上的墨痕还未洗净,原本就很是明亮的眼瞳,在此衬托下变得更加干净。
应长川上前去揉了揉江玉珣的脑袋,接着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这个……小孩不要问。”
江玉珣:“!!!”
什么小孩!你不也就比我大一岁吗?
(三)
或许是昭都干燥,没有兰泽郡的“烟瘴之气”。
又或许是京城的大夫水平的确好于兰泽。
江玉珣回昭都之后,身体比从前好了许多。
原本隔三差五就会发烧的他,已经有很久没再生过病了。
这年夏,宓府内外裹满了红绸。
连仪公主出发去折柔的时间终于到了。
府内众人忙忙碌碌,将江玉珣和应长川都忘到了一边。
两人并肩坐在小院的门槛上,静静地看着府中人来人往。
连仪公主走前将自己的猫送给了应长川,它好像猜到了将要发生什么似的,罕见安静地窝在了应长川的怀中,不再像从前那样挣扎。
过了一会,江玉珣终于忍不住转身朝应长川问:“你说连仪姨母离开昭都后,还会回来吗?”
——在宓府待久了的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跟着应长川一道唤连仪公主为“姨母”。
话说至此,语调也变得有些沮丧。
应长川轻轻点头:“还会的。”
他的语气格外平静,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自羽阳宫来的宫女和太监挤满了不大的宓府,小院外喧闹不休,宓府似乎从没有这样热闹过。
这段时间应长川总是变着法地想要江玉珣叫自己“哥哥”,但是比他小一岁,觉得两人并没有什么明显年纪差别的江玉珣却从来都不肯就范。
直到这一刻……他忽然从应长川的身上看到了几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
“为什么还能回来?”方才那句话问出口后,江玉珣便想了起来,“不是说古往今来,和亲公主没有能回到故土的吗?”
江玉珣从小身体不好,因此安南将军并没有教他武艺、军事。
年纪尚小的他虽还不太懂当今局势,但也是了解常识的。
应长川缓缓笑了起来,他转身看向江玉珣,并一脸认真地说:“只要灭了折柔,她就能回来了。”
“要怎么才能灭了折柔?”江玉珣好奇地朝他看去。
他隐约听父亲与同僚说过朝堂混乱军队无力的事情,并知道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应长川一点点收紧怀抱,小猫跟着轻轻地挣扎了一下。
他终于松开手,轻声在江玉珣耳畔说:“等我领兵北上你就知道了。”
此时的应长川在旁人眼中还是个半大孩子。
孩子的话向来是不作数的。
更别说如今天下人已经默认自己在折柔面前,只有被动挨打的分……
但江玉珣却忽然攥紧了手心,同时看向应长川的眼睛,无比认真地点头:“好!那你一定要快啊,要在小雪变老之前把它的前主人接回来。”
他似乎完全不觉得这话从应长川口中说出有什么不对。
江玉珣说的的“小雪”就是连仪公主留下的这只白猫。
它像是听懂了江玉珣在说什么似的跟着“喵”了一声。
同时和他一道眨着眼睛看向应长川。
……坐在门槛上的应长川不由愣了一下,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信任”。
(四)
将小雪的主人接回昭都的约定,让江玉珣和应长川的心情好了起来。
他们终于离开小院,跟在侍从的后面四处凑起了热闹。
连仪是以公主之位和亲,出嫁的阵仗因此格外大。
江玉珣的身体虽然好了一些,但随他一起来昭都的侍从,仍在严格控制他的饮食。
今天宓府忙起来后,终于没人再有功夫管他吃喝了。
不过半个时辰,江玉珣便用糕点塞满了肚子。
此前从来没有参加过婚礼的他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原来成亲有这么多好吃的?”
他忘记压低声音,开口便逗得周围不认识的大人跟着笑了起来。
“江小公子也想成亲啦?”
“哈哈哈哈成亲好处可不止这个!”
接着不知是谁又打趣起了一旁的应长川:“应公子呢?再过几年您也可以成亲了!”
“哈哈哈应公子可想成亲?想好要娶谁了吗?”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