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佛慈悲还酷(71)
男人皱眉,嘴角因愤怒而抽搐了一下,然后蹲身攥住了他的头皮,一双大手捏着他的脑袋!
酒将剧痛大喝一声:“啊——”
有弟子拼死上前,金线抽上他的身,控制住了男人的双手双脚。
很快就有越来越多的弟子从四面将金线抽出绑住男人腿脚,他们动作默契至极,尽管身负重伤也毫不迟疑,手下一收,将男人用金线控制着栽倒在地。
男人吃了一口雪,吐了出来,狠狠一闭眼,再睁开眼双手关节一阵响动,周身真气流转逼于双手双脚。
酒将大喊一声:“跑!”
不足须臾间,只听一声声崩裂声——那金线竟然被直接挣断了!
男人甩开一身碎裂的金线,站起身来动了动脖子,一阵‘嘎嘣’地关节声音。
酒将再无一丝余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向自己,那双斧的锋芒闪着嗜血的光。
就在此时,河岸边来了异动。
忽然有铺天盖地的佛修从南边赶来——
酒将松了一口气,彻底昏死过去。
曲丛顾骑着一头羊慢慢地走来。
男人一见到那只羊顿时脸色大变。
“伏诛吧,”曲丛顾平淡道,“你们输了。”
这事要从今日下午说起。
从步入吉青起,事情就变得诡异地顺利起来。
曲丛顾装成一个无赖纨绔,假意便要登花船。
他大闹一通,嚷嚷着:“本少爷有钱。”然后往花船里闯,理所当然没有进去,却也知道了,这里头一定没有东西。
这是个计。
他们在广林城隔世楼遇见魂修,暴露行踪的就不光是魂修,也有他们。
这些人恐怕早有提防。
曲丛顾遇杀神,他其实只要寻一个蓝衣人,那个人少了一根手指头,是吉青城中有名的算命先生,这再好打听不过。
蓝衣人名唤天斛,三日前出城了,连摊位都收了,根本就不在城中。
但自从他们进了吉青,所有关于魂修武修的消息都将他们往城南引。
曲丛顾当即发密令,将所有弟子招于吉青,兵分两路。
此举固然险峻,可情形迫在眉睫,他左思右想也觉得再无别的可能,若是计,那他就将计就计,若不是,他也要硬闯一遭,拼他个鱼死网破。
他也知道自己过于着急了,可是朱决云为此事谋划数年,他太想帮他做点什么了,不想在自己这头出了岔子。
他赌吉青城中布阵就已是大半兵力,若是他们假意中计便定能直捣黄龙。
由酒将带一百余众弟子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带第二批人马前去寻天斛。
“师父临走时曾说,三日后有人来寻,便将这锦囊赠他,他言尽于此,剩下的全凭道友造化。”他的道童正色道。
这个人说得非常酷了,曲丛顾心惊胆战,觉得这下完了,按照话本里说的故事,恐怕还得猜灯谜,还得悟一悟。
结果一打开,里面明晃晃的写着:“我去下村了,顺河道往南走,看见茶铺左拐。”
曲丛顾:……
众弟子:……
曲丛顾一时非常茫然,觉得不会是假的吧?
然后那个什么路都认识的少年说:“往南走,真的有一个村子。”
曲丛顾把纸条塞进衣袖里,哭笑不得:“……算了,走吧。”
当夜在这村中,也自然免不得一阵腥风血雨。
天斛年岁不知几何,面貌是中年模样,从一个破旧茅草屋里走出来,在刀光剑影中一眼对上曲丛顾的视线。
也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转身便走了。
曲丛顾心里一急,挣开战圈追上前去,一把推开了屋门。
这一看就失了言语。
屋里有三个人,天斛,杀神,与一个在墙角吓得瑟瑟发抖的武修——还有一只羊。
这只羊犄角隐约发银光,在黑夜中格外明显。
曲丛顾呼吸一顿,心猛地跳了起来。
杀神没有眼睛,只转过头来向着他的方向:“人来了。”
天斛道:“来了。”
杀神道:“你既找到了,那这个畜生就归你。”
曲丛顾吞了口唾沫,指着羊道:“就是它?”
天斛看着挺和善的,笑呵呵道:“就是它。”
“半月前这村中老农家出了征兆,这只羊角发银光,昼夜指向無穹山。”
“我在百年前便已经算出了征兆将出的位置,一直就在吉青,等到了那天才守到。”
曲丛顾问:“那武修和魂修是怎么回事?”
天斛道:“我不能干涉凡间事,只守着它,后来武修率先找见了征兆也是他们的事,我并未阻拦。”
“你是神。”
“我是,”天斛随意就承认了,“占神。”
曲丛顾心脏已经坚强得无坚不摧了,非常平淡地接受了这个事实,然后问:“那魂修又是怎么知道的?”
天斛直接道:“他们做了买卖,钟戊拿征兆来换化德门掌门人方墨信任。”
当头一棒,曲丛顾这连日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落实,一时失了反应。
他隐约预料到了,却总想不应该,钟戊不该是这样的人。
“那你们为什么……”他话还未说完。
杀神声音好似碎石字儿撵在车轮下,听着让人非常不舒服,他打断道:“我们听命办事。”
“听谁的命?”
“佛祖。”杀神说。
他说佛祖。
听见这个名字,曲丛顾莫名其妙地浑身炸起一层鸡皮疙瘩。
该是这样。
他想:朱决云是听佛祖令重生,他有十世佛缘,佛祖自然偏袒他。
天斛笑得慈爱:“虽是有这样的拂照,但你得自己找到这来才好。”
“天道的事,难做得太过偏颇。”
“可你也得知道,”他又说,“这天下可不止有一个朱决云。”
“佛祖位高权重,就算看好朱决云也不能拉下脸来做得太明显,旁人可就说不准了。”
曲丛顾敏锐发现不太对,问道:“什么意思?”
天斛意味深长地笑了:“天上神仙那么多,难免有人手长,手就伸到了下界来。”
神也并非真无七情六欲,左右修道者,操控神技归属,就相当于操纵了东胜神州的领头人,有了最大的附庸,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天斛道:“你有没有想过,征兆才出不足一日,钟戊如何就得知了位置?”
曲丛顾轻轻地道:“因为有人告诉了他。”
“对,”天斛说,“命格星君选了他。”
当日情景忽然就浮现眼前,在鬼城外,钟戊笑得意气风发,说:“到最后这天下定然只剩下你,我,方墨。”
怪不得他信心满满。
原来他早已知道了。
注释:
①蛊雕:出自山海经,四肢纤长四足兽,似鸟非鸟,食人,蹄声状若婴儿啼哭。
第54章 出魔成佛(五)
曲丛顾白天便往伏龙山送了信, 等到晚上时有纸鹤式神扑棱着落在了他的肩头。
此时战场已清,两尊神都已走了,他坐在一只雪白的羊身上拆开了信。
朱决云的信短如昨日, 言语关怀却简短。
“万事求稳, 切记多加小心。”他最后如此说。
曲丛顾那种强烈地不舒服感再次涌起来,他觉得这不是朱决云的信。
他们同床共枕数十年, 亲密至极,他甚至不需要任何理由, 就能觉察出异样。
今日白天, 他在信中将情况如实相告, 当时他并无把握,形势也还莫测,朱决云虽也并非毫无反应, 言语也谆谆殷切,可这不对。
这并非是相爱的人说出的体己话。
“掌司仪,”那少年上前道,“众弟子有死有伤, 我们得先休整。”
曲丛顾在黑夜中看着他道:“回伏龙山。”
那少年神色一愣,说道:“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