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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云海间(192)

作者:看长亭晚 时间:2018-09-18 07:18 标签:情有独钟 女尊

  “依严阁老所见,辰州的事情,究竟是如何?”
  严明华跟在她后头,附身道:“陛下,依老臣愚见,辰州自元贞年后便再也没有遇见过这般严重的洪水,若说全是天灾所致,倒也不尽实然,辰州年年修堤,如今却淹了两郡几十县,的确是有些说不过去。”
  严阁老卖起好来倒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如今沈明山领着几位阁臣与她对着干,严阁老颇有些力不从心,但她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首辅,加之皇帝没有换人的意思,沈明山也不敢妄动。楚晙对内阁里的斗争视若无睹,任由她们自去争抢,颔首道:“阁老言之有理,若真是老成谋国。”
  严明华已经猜不透皇帝的心思了,只得道:“臣不胜惶恐,只是臣觉得,想要知道辰州的内情,还需朝廷再派些人手去才是。”
  楚晙侧身道:“不错,朕已经派原随去辰州查案了。”
  严明华吃惊道:“陛下,原侍中不是在贺州查贪墨一案吗,怎么又去了辰州?”
  楚晙笑笑道:“自然是已经查完了。”
  严明华正对上皇帝幽暗的目光,不由心中一惊,小心道:“那陛下可是,查着了些什么?”
  原随从贺州把案子都查完了,现在人已经在辰州,怎么却连一点风声都没有。
  严阁老越想越奇怪,难道这是皇帝在试探?不,她随即否定了这个念头。
  楚晙垂眸道:“账本就在朕的案上,便留到明日内阁再议事时,朕与众位卿家一同参详。”
  作者有话要说:  当当当,肥肥的一章~


第172章 弃子
  严明华眼皮狠狠一跳, 在朝为官, 哪个敢说自己是清白无垢的?从前先帝在时, 她和手下的人对贺州的上供早就习以为常了, 也不止她一人如此,连那惯称朴质无华的次辅沈明山还不是如此, 只过不是拿的多少罢了。
  她不禁猜测,皇帝既然已经拿到了账本, 为何今日却没有发作, 反而只召见了自己来说这件事……账本的事被严明华暂时搁至一旁, 她开始揣测起皇帝的用意来。
  于是她答道:“臣以为,此事还需仔细斟酌才是, 毕竟现在贺州一旦动荡, 于百姓多有不利。”
  楚晙慢条斯理道:“贺州出了事,该罢官的罢官,该抄家的抄家。这还算小的, 账面上亏空的银子,也得慢慢查回来才是。”
  这般热的天气, 严明华却觉得出了身冷汗, 她对上皇帝的目光附和道:“陛下说的是。”
  她说这话时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落入了一个陷阱, 这位历经两朝的首辅大人被动地被皇帝牵着走,全然不复从前在朝堂中叱咤风云的样子。在见识过皇帝诸多搬权弄势的手段后她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很难再回到从前那个状态,人的心境一旦变了,面对事情的态度也随着发生转变。
  楚晙瞅了她一眼, 内心唏嘘不已,严首辅现在几乎成了应声虫,也不知道从前当着先帝面耍花招的样子哪里去了,她道:“阁老觉得,这贺州哪些人该走,哪些人该留呢?”
  严明华心中打了个突,猛然抬头,正对上皇帝幽深的眼睛,她手抖了抖,终于意识到为什么今天皇帝会召自己来说这件事了,她颤着声道:“犯官去留,全凭圣意而定,陛下的话就是圣旨,臣等不过建言出策,不敢……置喙!”
  楚晙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阁老言之有理,不过该听的话还需听一听,该纳的策,也是要纳一纳的。”
  她转过身去,夜露湿了衣袍边缘,把赤色染成血色般的深暗,严明华心跳如擂鼓,眼前阵阵发黑,只听她道:“夜深了,宫门落锁了,劳烦阁老在暖阁暂歇一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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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皇帝召集二品以上大臣同内阁阁臣一道在议事阁议事,能混到这个位置上的都是人精中的人精,从今日皇帝的态度上,她们敏锐地嗅出了一丝不寻常来。
  加之昨夜严阁老被皇帝留宿宫廷的消息传出以后,众臣更是哗然,虽说内阁中因首辅次辅的关系分成两派,但在大事上,内阁在一些事上还是会站在同一战线与皇帝据理力争,甚至暗中逼迫皇帝妥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摈除相左的政见观点,内阁阁臣本是一条心。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先帝的放权让内阁受益不浅,已品味过大权在握的滋味,怎能轻易放开?
  楚晙登基后削减了内阁许多职权,但内阁毕竟历经几十年风雨,根系深深植入庞大帝国的土壤难以拔起,若是轻易尝试,难保不会损伤根基。
  这是皇帝最不愿看到的事情,也是内阁有恃无恐的依仗。
  贺州有多少官员的调任不是出自内阁之手,若非如此,每年的‘上供’,为何单单内阁拿的最多。与其说贺州官场是一块铁板,不如说是内阁需要让她们成为一块铁板,否则怎么能有和皇帝叫嚣的本事呢?
  如今严明华的行为显然违背了内阁的底线,但她到底是首辅,威严仍在,虽权势不复当年,但手下尚有些忠心耿耿的官员。若是她被皇帝收服了,那岂不是说明一个问题。
  内阁即将迎来倾覆之灾,若不能为皇帝所用,那便要被皇帝所弃。
  几位大臣在外殿等候召见时暗自交换了一下情报,彼此都心中一沉,要知道这弃子的日子,可不是那么好过的。
  今日天朗气清,风和日丽。勤政殿中换了摆设,选用的是清一色的上阳瓷,素白的瓷上着以山水画,薄薄的瓷器透光来看,似美玉般清透可人。而殿中放着一只雪白的上阳瓷缸,缸中养着碗莲,翠叶浓浓,花如新纱,很有些闲情逸致。
  楚晙从座上缓缓走下,在缸边站立,抛下几颗鱼食,便有一只金红的鲤鱼浮出水面,毫不畏生地张口乞食。
  楚晙饶有兴致地在大殿上喂着鱼,漫不经心地道:“上阳瓷,贺州官窑今年新出的一批,内务府便马上送进宫里了,诸位爱卿来瞧瞧,可有哪里不大一样?”
  大殿上寂静无声,只听见缸中鲤鱼尾巴拍水的声音。
  过了半晌,严明华才道:“这瓷器似乎比起之前的来要薄上许多,能在这等薄胎上绘画,这匠人可谓是巧夺天工。”
  楚晙微微抬眼道:“好一个巧夺天工,其他爱卿呢,就没有人要说些什么的吗?”
  无人应答,楚晙又回到御案前,手按着桌上一本蓝册道:“若是无话说,那便由朕来说说。”
  蓝册向来是登记物件或用来做账用的,在场的朝臣们视线都不由自主粘在她手边的册子上,眼下这个情形不必多说,众臣也能猜着那是什么了。
  楚晙悠然道:“贺州有好山好水,桑田几万亩,产的丝绸远销海外,做的瓷器精美绝伦。州府治理有方,家家富足,有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之风。两河水道直通恒州,河上往来商贾无数,千帆相竞,蔚然可观。”
  她拿起那本蓝册翻开,视线扫过殿中众人,道:“就连先帝在时,也多有感慨,‘国不能一日无贺州,朝廷不能一日无贺州,盖州府上下,自当齐力同心’——”
  众臣听着心中揪紧,都暗自不安。楚晙走到其中一位阁臣身边,缓缓私下蓝册上的一页按在她胸前,道:“霍大人,收好了。”
  那人腿脚一软,直接跪地,而那张纸也轻飘飘落至她面前,楚晙居高临下地道:“拿起来,好好看看。”
  她颤着手去取那张纸,只见赤色帝袍上金线绣成的羽尾一闪而过,纸张被撕裂的声音再度传来,随即扑通一声,又有人双膝跪地。
  “都是朕是好臣子。”楚晙漠然道,“国之栋梁,朝中砥柱,朕的肱骨之臣,这就是你们——实心为国的所作所为。”
  她语气不轻不重,淡然地仿佛是在谈论今日的天气,满殿大臣皆匍匐于地,连大气也不敢出。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连严首辅都不得不暂屈于皇帝!
  楚晙负手而立,目光森冷道:“贺州的账本,朕拿到时也在想,这里头是不是有那等有心人作乱,故意离间诸位爱卿与朕的关系。毕竟朕登基不过数月,有些事情,的确不好轻言定论。”
  她示意刘甄将严明华扶起,却让次辅沈明山一直跪着。沈明山心中翻起惊涛骇浪,怪不得此前吏部安排贺州官员调任时皇帝毫无反对之意,任由她们暗箱操控,增补自己的人手,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们!
  这步棋恐怕谁也没有料到,倘若真能预料,那简直就是未卜先知了!谁也不会像到贺州的事情竟然会闹的这般大,照常理而言,以贺州官场一贯排外的风气,哪怕原随有滔天的本事也查不到什么,但若是如此,这本账本又是哪里来的呢?
  沈明山咬紧牙关,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皇帝早就做好了局等着她们跳,她登基后提拔官员不过只是障眼法,造成一个急功近利的假象,但她真正的目的,始终都在贺州官场上。
  她的心一下子沉到底,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们之前自以为隐秘的作为,已经完全把根底暴露在皇帝眼前。
  试问哪位帝王,会容忍臣子如此胆大妄为的行事?
  沈明山抬头注视着严明华略显佝偻的背影,捏紧了手心。
  原来一步之差,输赢已定。
  她与严明华斗了这么多年,说到底,还是斗不过最顶上那个人。
  楚晙高高在上摔下那本被撕毁残破的账本,冷冷道:“贺州官员升调一事,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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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大人,这边请。”
  署官在前头引路,清平踏入黔南行馆,馆中多植芭蕉,叶片宽大鲜亮,幽然立于墙角。
  骤雨初歇,碧空如洗,长廊边檐滴下串串晶莹剔透的水珠,在微风中轻轻落地,行馆中有琴声袅袅,像合着人的脚步,饱含着说不出的情愫。
  署官见状机灵道:“大人,这是行馆雇的琴师,郡长大人听说您要来,特意去寻的。”
  清平微微颔首,道:“潘郡长有心了。”
  那署官见好久收,引着她上了二楼。沿途经过回廊,廊下轻纱被风撩起,露出一把古琴,抚琴之人是位样貌清俊的男子,似觉察到有人来,他按弦起身,遥遥行了一礼。
  清平收回目光,突然笑了笑,觉得这黔南郡倒有些意思。
  署官将她的笑理解为满意的意思,心中乐感有趣,大人必然是与那琴师对上了眼,只消在撮合撮合,郡长大人的命令便能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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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黔南郡郡长去视察河道未归,清平便在下榻的行馆中等候。她看完文书,忽地想起多日忙碌,后来又赶路,好似很久未见李宴了。
  她着人去唤李宴过来,那人却空空折返,只道李文书有些水土不服,染了小毛病。不想病气过给大人,便不好过来拜见。
  清平想了想道:“带路,本部去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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