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入画(114)

　　“只是保护你的族人这么简单？”景含幽此刻倒是要担心冯静苏那边会不会有什么野心了。
　　辰絮笑，“我们目前可是敌人，我不会泄露自己的底细的。”
　　“敌人”二字让景含幽听着刺耳。她想了想，却也没有想出其他代替的词。只好继续问下去，“你回国有什么打算？我知道你大哥易迦齐还活着。可是他打出了杀你的口号，你……你要当心。”景含幽清楚，如今的辰絮即便回国也是杀机四伏。
　　“含幽，你不必担心我。我只是做我身为镇国公主应该做的事。至于我大哥如何对我并不重要。反正那个皇位是他的。我若成功，他便为帝。我若是失败了……”后面的话辰絮没有说下去。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易迦齐已经诈死埋名一次，难保这种事做上瘾，不会再做第二次。辰絮没有君王死社稷的执念，但是总要有个人对这个国家有所交代。若是大哥不肯做那个人的话，她愿意第二次承担起所有的责任。所谓镇国公主，便是国兴我兴，国亡我亡。
　　“天亮后，我亲自送你出城。”景含幽已经没有话再问。她只是盯着辰絮的面容，似乎要把眼前人这一刻的模样完完整整地印在脑子里，印在心里。
　　辰絮抬头，眸中带笑，却也有着莫名的闪光。“你没有什么话要问了吗？那换我来问。”
　　“好，你问。”景含幽平静道。
　　“你放我走，回去怎么和你父皇交代？”辰絮失踪是皇上下了圣旨追查的。景含幽公然抗旨私自放人出关，就算她是公主，也难逃律法追责。
　　“那是我的事。”景含幽洒脱道：“我们的伤疤是我造成的，受点责罚也是应该的。”
　　辰絮点头。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她的路，景含幽的路，都是她们自己的选择。既然选了就不要后悔，无论前面有多少荆棘，都只能横下一条心闯过去。
　　东方的天空出现了鱼肚白。辰絮站起身，推开窗子向外看。景含幽也站起身，站在辰絮身后看着她。在辰絮没有看到的时候，景含幽的眼眸中满是阴冷决绝。
　　“天快亮了。”
　　“你也快走了。”
　　辰絮靠在窗子上，“可惜有人并不想我走。”她说完这句话，人已经打开窗子准备翻出去，却被景含幽按住。
　　“我来。”景含幽说完腾身一跃出了稷庙。在微弱的晨光中准确找到了两名黑衣人藏身的位置，一拳一脚，两名黑衣人就倒在了稷庙前的空地上。
　　辰絮开门而出，看着地上的两人。“你知道是谁派来的。”
　　“你不是也知道？”景含幽的表情冷得可怕。“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别再打辰絮的主意！”
　　两名黑衣人伤得不轻，听了这话不敢停留，互相搀扶着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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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交易
　　清晨, 同陵关的守军刚刚在城门前换了岗。景含幽和辰絮就来到城门边。守军不认得景含幽, 却从分发到手中的画像上认出了辰絮。这边招呼着刚要拿人, 景含幽手中一块宫里的御制腰牌递了过去。上面刻着两个字：柔嘉。
　　守军不敢怠慢, 立刻跪地道：“见过柔嘉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打开城门, 放她出城。”景含幽简单地命令着。
　　“这……”守军迟疑。
　　“照做。一切后果我来承担。”景含幽的眸色清冷，公主的威严十分具有压迫性。
　　守军闻言不敢耽搁, 立刻挥手示意打开城门。古老的轴承转动的声音在宁静的清晨里听来十分刺耳。辰絮转头望着景含幽, “不后悔？”
　　景含幽摇头。“别忘了一年之约。还有, 保重。”
　　辰絮轻轻抿起了唇，“你也要保重。”最后再望向这个朝夕相伴了一年多的女子, 甚至在过去十年间都粘在自己身边的女子, 辰絮转过头，望着打开的城门，大步离去, 再不回头。
　　景含幽的手握紧了。她要用很大的力量才能克制住自己打算跟上去的脚步。自己这么做究竟值得不值得？景含幽不想去理会。她已经下定决心不去和亲。那么历国已非她容身之地。天下之大，能够不惧各国势力的唯有飞叶津书院。她打好了主意要和辰絮回飞叶津过简单的生活。那么现在她就必须放手, 让辰絮去做该做的事。
　　“公主。”身后尘心走过来, 将一件薄披风披在景含幽的身上。“顺恩郡主已经出关, 您也该回宫了吧？皇后娘娘那边有消息传来。”
　　提起皇后，景含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一时间神情更加冷冽。“回宫吧。”
　　端华宫。
　　皇后看到景含幽回来，终于放下心。景含幽这次去追辰絮，能不能把人带回来皇后并不关心。她最怕的是景含幽直接跟着辰絮出关去。如今人回来了, 这是最重要的。
　　“柔嘉，你去边关这段日子，宫里和前朝都发生了很多事。”皇后让景含幽坐在自己身边，一件一件说给她听。
　　先是历国和云国交界处的守军来报，一股云国来的盗匪混进城来，将易迦皇族的人全部掳走，还来索要赎金。皇帝下令去救人，但是对方就躲在云国的境内，历国这边不敢越境救人，只好暂时僵持着。但是皇帝的心情是很不好的。
　　再是同盈门莫名其妙地走了水。当时众目睽睽，并没有任何人点火，城门边却燃起了好大一团火。守门的士兵们忙活了好久才将大火扑灭。同盈门被熏得极为难看。因此短期内将会修缮。
　　最后是一件皇后觉得郁闷的事。宣婕妤简初蝶自入宫后圣宠不断，已经被封为充媛。虽说是九嫔之末，但是她才刚刚进宫就封了嫔，可见其受宠程度。冯贵妃失宠已成事实，但是这个简初蝶也并非省油的灯。目前还是皇后抬举她，她才一路顺风顺水。
　　“本来想着冯贵妃失宠，你父皇总该想到刺客的事情。到时你手里有冯贵妃勾结云国的证据，这样必然能将冯贵妃扳倒。谁知这个宣充媛竟然比冯贵妃还不知深浅，本宫真是错看了她。”皇后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母后。”景含幽听了许久，这时终于开口。“后宫之事儿臣不懂，也不想懂。儿臣在飞叶津书院学的是经世济民，而不是后宫女子间的尔虞我诈。母后执掌后宫这么多年，想必也不会让一个充媛翻了天。今天儿臣来是向母后禀告一件事，儿臣已经放辰絮出了同陵关。易国的百姓虽然在我们的统治之下，但他们心向故国。母后派去的人未必会有机会杀掉辰絮。”
　　“柔嘉！”皇后的脸色陡变，“你父皇颁下圣旨你都敢违抗！这会儿又来指责母后。你口口声声飞叶津书院，难道书院教你的就是违抗圣命，顶撞父母吗？”
　　“儿臣愿领一切责罚。”景含幽并不解释。事情既然做了，就没必要解释。这些事辰絮懂，她懂就足够了。
　　“责罚是一定会有的，去你父皇那里认错吧。”毕竟是自己的女儿，皇后有再多的不满也只好咽到肚子里。
　　辰絮出了同陵关，走上六七里路，这时天色已经大亮。前方是一人多高的芦苇丛，辰絮到了这里轻轻拨开芦苇，就看到有人藏身其中。
　　“什么人！”藏身的那人立刻扑了过来。
　　辰絮一躲。反手扣住那人的手臂，那人再无法动弹。“既然受伤了，就不要再逞强。我对你没有恶意。”她正是闻到了血腥气才过来查看一下的。
　　“你……你是易迦辰絮！”那人仔细辨认了一下，这才认出来。
　　辰絮终于露出笑意，她松开对方的手臂，“古驰，为什么我每次遇到你的时候，你都这么狼狈？”
　　辰絮遇到的人正是前次回国被人追杀的归鹤谷白鹤真人的嫡传弟子古驰。此时他的左肩上已经完全被血染红。精神十分萎靡，看样子不只是肩头的外伤这么简单。
　　在江湖言江湖。辰絮并没有摆公主的架子，过来示意古驰说说伤势。古驰咬牙道：“自上次与你分别之后，我被大师兄一路追杀，几次都是死里逃生。后来我躲了起来，可大师兄还是没有放过我。昨天夜里我中了他的埋伏，受了重伤。连师父传授的承影剑都被大师兄抢走了。”
　　辰絮心中暗叹白鹤真人真是眼光有问题。把一个门派寄托在这么一个没有脑子的人身上，纵然他是个练武奇才，也难堪大任。这样想着，辰絮的手指已经轻轻搭在古驰的手腕上。
　　“哎！”如果不是受伤颇重，古驰立刻就会蹦起来。
　　“别动！”辰絮有些不耐烦。“你的内伤不轻。如果不尽量处理，将来必然留下隐患。你也不想武功废掉吧？”
　　古驰傻傻地点头。“你的意思是……要帮我？”
　　辰絮挑眉。“我自己都是孤身一人，如何帮你？不过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做笔交易？”
　　“交易？”古驰有些茫然。他都这么惨了，还能交易什么？
　　“不要妄自菲薄。”辰絮看出他的意思，“你毕竟还是归鹤谷的继承人。”
　　一听这话，古驰脸上的表情更加丧气。“可是我到现在还背负着杀害师父的污名。”
　　“所以我才要和你做笔交易。一年之内，你供我驱使，刀山火海不得拒绝。一年之后，我帮你洗刷污名，保你继承归鹤谷谷主之位。”辰絮需要一股势力，不属于她的，不被人知晓的势力。复国之路困难重重，她需要更多的筹码。
　　古驰低下头。“我……其实做不了什么。”他承认自己是个很没用的人。除了武功还过得去，几乎一无是处。
　　“你能做什么我会考虑，你只需要考虑要不要做这笔交易。”辰絮的耐心有限，毕竟这里离同陵关太近，还是十分危险的。
　　古驰抬头，“只要能洗脱我的污名，什么交易我都肯做。”
　　“一言为定。”辰絮的神情中看不出任何变化。她的手抵在古驰的后心，慢慢用自身内力帮助古驰寻找紊乱的内力重新导回丹田。
　　半个时辰过后，古驰感觉体内滞涩的内力全都可以运转自如了。他心中高兴，回头想去感谢辰絮，却见辰絮的嘴角渗出了鲜血。
　　“你这是怎么弄的？”古驰大吃一惊。
　　“别乱动！”辰絮没好气地说。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辰絮终于收回了手。“试试看有没有好一点。”
　　古驰的内伤已经好多了。辰絮见他点头，便起身出了芦苇丛。回头一看，古驰也跟着走了出来。
　　“你的外伤还需要静养。不必跟着我。等你痊愈了再来找我。”辰絮边走边说，又走出了一里多路。前面终于出现了她熟悉的人。
　　“公主！”洪州指挥使沈莹激动地叫出来。
　　辰絮笑道：“沈莹，这位是古少侠。你安排人给他的伤口包扎一下。”
　　“是。”沈莹看古驰的神情有探寻，也有怀疑。
　　在通往易国国都天颖城的马车里，辰絮几乎一直在昏睡。她的内伤来自自己的内力反噬。内力越高反噬就越大。所以自从坐上沈莹安排的马车后，她每天很少下车。利用所有的时间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