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合神离(122)
“……”温长荣可是好几年没做这种幼稚的事了。
乔幸顿了一下,目光落在男人面上数秒,而后抬起手来勾上男人小指。
两人用幼稚的方法做了个约定,温长荣把手收回来,乔幸的拇指则在男人手臂上那些长出细白新肉的伤痕上轻触。
“手术可能要进行三到四个小时,如果有其他变化,可能会需要六个小时。”温长荣由着乔幸的动作,只交代着,“这不意味着有生命危险,你在外面不要想太多,如果时间太长,也没必要六个小时都坐在那儿熬,记得吃东西……”
“好了,”别说六个小时,哪怕十六个小时乔幸觉得自己都会等,他不想听温长荣交待这些有的没的,便不大高兴地说:“我是成年人了,要怎么做会自己安排。”
温长荣看了看乔幸因为过度担心而有些烦躁的模样,又把脑袋转回去平躺着,开口道:“我怕时间长了,我没事,倒是你先把自己吓个够呛。”
“……”
“你胆子总是太小,乔幸。”男人如此说着,伸手反是握住乔幸还停留在他手臂上的手指,安抚似的轻轻挲摩了两下。
不待两人再说什么,负责手术的几个护士已经走进屋里来,告诉他们手术要开始了。
……
临走之前温长荣还拍了拍乔幸的手告诉他肯定不会有事,虽然男人神情坚定,乔幸也相信温家花了那么大的价钱请来的医生肯定很厉害,但当手术中的灯亮起,乔幸还是着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乔幸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度日如年。
温长荣像是有先见之明,原本预计三小时的手术最后真的延长到了六个小时才完成,好在男人之前和乔幸说过,让乔幸有一定心理准备,延长的那几个小时也没有太难熬。
手术中灯终于熄灭,手术床推出来的时候乔幸和温母一同围到了床边去。
床上的温长荣像是还没醒,眼睛只微微睁了一小条缝,乔幸上前去的时候手指触到了男人的手掌,男人只微微拢了拢手指轻握他,之后便被推到了特殊病房进行术后观察。
温长荣这边才出手术室,那边另一波医生护士就进到了住院楼里,听温母说,那些都是原来负责治疗温长荣的精神科医生。
乔幸一开始不理解怎么做个脑瘤手术还需要精神科医生来,直到温长荣麻醉过去醒来,男人疼得眉头紧皱,脸上出现近似于狂躁的表情,乔幸才知道,疼痛对人的冲击是很大的,尤其是脑部手术有太多风险性,随时有刺激病人犯病的可能。
直到手术后的第二天晚上温长荣才宣布脱离危险,转到了高级护理病房。
外科医生暂时松了口气,精神科医生却没有。
温长荣进高级护理病房的时候四肢都是被一些软缚缠绕着的,就怕他突然犯病伤了自己。
虽然乔幸见过温长荣犯病后被绑在床上的样子,但如今却是头一次看到男人在虚弱状态下还要被绑,他心里感到有些不舒服。
乔幸不舒服,温长荣自己倒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听乔幸去问医生能不能解绑,男人还同他说没事,绑着也没什么感觉。
转到普通病房后,温长荣开始断断续续地发起烧来,听医生说这是术后的正常防御反应,起码要持续2-3天。
这段时间,温长荣当然是又回到了吃流食的日子,每天的营养粥淡得像一碗面糊,味道当然是不好的,但碍于身体需要,男人自然是怎么也要吃下去。
大抵是大脑和身体的重要性始终不可比,男人这次手术结束比上次车祸还要虚弱得多,话说的很少,又因为长期处于发烧状态,人也昏昏沉沉的,和乔幸说话都答错了好几次。
像只彻底焉下去的大猫。
术后第四天,温长荣的烧开始慢慢退下去,乔幸则接到了来自警方那边的资料。
这份资料是沈钦澜的口供记录,上面详细记录了沈钦澜醒来后说的每一句话。
开篇的第一句就是沈钦澜问:温长荣还活着吗。
警方回答活着。
但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沈钦澜又问:那温长荣的病怎么样了?他先前就已经病的很严重,这次车祸……做手术没有?情况怎么样?
问是不是还活着正常,但问后面问温长荣的病,再加上什么做手术之类的话……就有些微妙了。
温长荣还能有什么病是危及生命并且因为车祸恶化的?
无非就是脑瘤。
可脑瘤这件事,乔幸和温家家里人都不知道,沈钦澜又是怎么知道的?
难不成沈钦澜自己去做了调查,可沈钦澜又是怎么察觉到的呢?还是……温长荣主动告知了沈钦澜?
前一种乔幸尚能接受,但后一种……乔幸就有些心生不快了。
匆匆看完资料,乔幸这边核对完发给警方,一转眼时间又到了温长荣该吃晚饭的时候,乔幸只得把那一肚子猜测咽回去,拿着粥碗又坐到男人床边。
温长荣这会儿退了烧,但精神还是不大好,乔幸像平时那样一勺一勺地给男人喂着粥,两人间沉默得只能听见勺子碰撞的声音。
将一勺无味的营养粥吞咽入喉,温长荣先开了口:“心情不好?”
“……”乔幸没说话。
他心里真正有事的时候往往是不动声色的,此刻便也只按照往常那样,摆出无事的样子给温长荣又喂了一口粥,答道:“没事。”
“乔幸,你肯定因为什么在不高兴。”温长荣看了他一眼,说:“我现在不是很能长时间思考,说话说多了也会感到累,所以……我希望你能直接说出来,要我去猜的话不一定能猜得对,而且现在的状态太不好了。”
“……”乔幸沉默着。
他目光落在男人略显疲惫的脸,拿着勺子的手紧了紧,瓷勺在碗中搅动了两圈,乔幸才开口。
“刚才警方来电话了,说沈钦澜问起你的病。”
“病?什么病?”
“无非是你的脑瘤咯,他问有没有恶化。”话都说来了,乔幸索性把笔录翻出来给男人看,直接了当地表达自己的不爽,“我就有点郁闷,怎么这事我不知道,你父母也不知道,怎么偏偏沈钦澜就知道?你告诉他的?”
“……”看着笔录,温长荣没回答,表情甚至有些懵。
乔幸话是说出来了,但心里的不爽却半分没减少,将粥碗搅得哗哗作响。
他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答,便又垂下了眼梢,说:“算了,反正都过……”
“应该是我上次在包厢和他说话的时候,他察觉到了。”
“什么?”
“我不太能记清具体,但就是他在包厢给我下药的那次,他问我怎么确定对你的感情,我对他说,我之前看到了一个问题,‘如果只有一年的寿命,接下来的日子只能选择一个人陪在身边,你会选择谁?’”
温长荣说完,停下来喘了口气,又才说,“我说我当时下意识想到了你。”
“……”乔幸顿了一下。
“一个好端端的人大概是不会去思考这个问题的,所以异常很容易注意到,别说是他,这话就算我和下属说,下属肯定都会察觉到不对。”温长荣解释完,又伸手触了触他手臂,说:“而且你看,他问的很含糊,只说了‘病’,没具体到脑瘤两个字。”
温长荣说:“我真的什么都没说。”
“……行吧。”乔幸勉强满意,他搅了两下粥碗,迟疑了一下,又抬起头来看温长荣,问:“对了,当时你思考这个问题……是在你查出自己脑瘤之后?”
第102章 你看着办吧
“嗯。”温长荣应道,“准确来说,是在拿到体检报告的当天。”
“噢……”
“老实说,在那之前,我从未意识到……或者说从未去思考过,你对于我来说是什么、你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
“因为我们在一起太久了,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你的存在是自然而然的,我不会去思考这个一直以来都存在的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万一有一天不存在了怎么办,因为潜意识里觉得,你是不可能不在的。”
听到这里,乔幸稍微有点点感动,却听温长荣下一句便是:“所以你闹离婚的时候我只觉得你很烦,不可理喻。”
“……”
乔幸拿勺子的手微微颤抖——他在努力克制自己不要让勺子成为凶器。
“我觉得你变了,变得莫名其妙,你说你不再能接受我和别人在一起,而我想,我们不是一直如此吗?怎么突然你就不高兴了?”
“……”
“我想了很久也没答案,后来也思考过如果要在你和那些肆意的交合中选要选哪一方,最终答案是没答案,因为我都想要,这是理所应当的。”
“……”
这话就很温长荣。
你和约炮之间选我选不出来,因为我都想要,这是理所当然的。
乔幸深呼吸,劝自己要冷静。
“可后来,我体检查出了脑瘤,医生说肿瘤的位置不太好,又看到那个问题的时候,一切好像都有了答案。”温长荣说,“如果生命只剩下最后一个月,我只想要你。”
“……”
“或许我会疯狂到放一把火把温家那些钱财都烧掉,但那之前,我更想先建一间屋子,把你和我关在一起。”
“……”
“我会和你抵死缠绵,会在这最后的一个月里把所有没做过的、不敢做的统统都做了,我要在你身上留下永远的痕迹,我要把你生吞活剥……亦或是出于舍不得,让你对我生吞活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