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配(3)

　　笛平笑呵呵地说：“你好你好，我是笛平。”
　　“我知道。”魏檀说，“你很火。”
　　笛平竟一下子分辨不出那是真心的赞叹还是一种讽刺。
　　他笑笑，抽了两张纸巾去洗手台擦脸，魏檀本欲出去，想了想，却回过头来
　　递上自己的棉手帕。
　　“用这个吧”他说道。
　　笛平先是一愣，看着那块手帕大约停顿了三秒，最后接过手帕，真心地道谢：“谢谢啊。”
　　他擦完脸，想把手帕搓干净，却发现口红腮红沾在上面洗不干净了。
　　“没事。”魏檀看在眼里，不在意地笑笑，转身就要离开。
　　看着那块脏兮兮的手帕，笛平臊得慌，他赶紧叫住魏檀：“哎，我请你吃饭吧!”
　　魏檀停下脚步，没有拒绝。
　　他其实一天都没吃饭了。
　　两人穷搜搜的，笛平录制节目的报酬还没下来，所以大家都没什么余钱。
　　笛平也不摆阔，于是两人就在电视台旁的快餐店简简单单吃了一顿。
　　餐厅里人来人往，男装的笛平和默默无闻的魏檀，谁都没有引起脚步匆匆的路人的注意。
　　“魏檀你演的侍卫演的很好。”笛平努力挑起话题。
　　“是吗。”魏檀苦笑，“谢谢你的夸奖。”
　　“是真的！”笛平见魏檀浑不在意丝毫不信的样子，补充道：“我在片场的时候就看到你了，你站在主角旁边，一点也不逊色。”
　　看着眼前人认真的样子，魏檀笑了笑：“只是个小角色罢了，谁演都一样。”
　　“那怎么一样。”笛平反驳，“哪怕是一个背景板，认真和不认真都是不一样的，我觉得每一个角色都有他存在的意义，你领悟到了，那个角色就是你，谁也不能代替。”
　　魏檀忍不住问他：“你真是这样觉得的吗？那个角色，我演的很好？”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此时此刻，他想知道答案。
　　“对啊。”笛平认真地点点头，“侍卫之前在打斗中受伤了，伤了右手，太医说要养一百天，所以在宴会上，他才用左手拿剑，不是吗？”
　　魏檀猛地握住了拳头，艰难开口：“你......你看出来了吗？”他的语气里，有他都不曾注意的急迫、惊讶和感动。
　　他，一个背景板似的不起眼的小人物，主角光芒下黯然失色的男四号，毕业后碌碌无为的落魄演员，为了一个角色，看了所有和电影有关的的小说、剧本、人物评价，在片场观察了所有的地形、场景，注意到了道具师都没有注意到的细节，自己买了白色的绑带缠住了自己的手，换了左手拿剑。
　　他曾经那么期盼，网上或许有一条留言和他相关，会有人能发现他的心意，留下痕迹默默赞叹，可是谁都没有发现，那13856条评论，没有一条与他相关。
　　然而在这里，在人声鼎沸的廉价餐厅，有一个人和他说：“你演的很好，你的表现，我都理解。”
　　他忽然很想哭。
　　“谢谢你。”他梗着声音对笛平道谢。
　　笛平正在扒饭，看到魏檀的眼里噙着泪，不禁有几分动容：“我说了，哪怕是个龙套，只要用心去诠释，观众都能明白的。你看我，只是人群中一个不起眼的存在，不也被导演发现了吗？你长得帅，又会演戏，以后肯定会大火的！如果换一个人演，肯定不能注意到这样的细节，但是你注意到了，所以啊，你演的侍卫就是不可替代的存在。其实即使演的角色不被人注意到，又会怎么样呢？只要你自己记得自己的努力，这个世界上就会有至少一个人明白，这个角色，是真的存在过的。一个电影，一个电视，要出现成百上千的人物，可是不管哪个人物，哪怕是一个丫鬟、一个集市上走过的人，都是特别的，都有他们自己的故事。”
　　“加油啊。”笛平说，“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至少要给金子一个时间，让它磨掉外面的灰暗吧。”
　　过了几年的今天，笛平再次想起当时的场景，不由得觉得自己好笑。也算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一个半路出家的半吊子，那时候居然也敢指导专业院校毕业的演员。
　　不过魏檀，他最终还是做到了啊。
　　笛平拿起手帕，真心地为魏檀感到高兴。
　　时光穿梭，这个城市又迎来了新一天的朝阳，日复一日，像过去的每一天那样。
　　记忆已经在纷杂的事务之下有些模糊，不过那次节目录制以后，笛平又回到了大众的视野里，他的存在变成了节目里不可忽略的一部分，好多人都给节目组留言，说这一期的节目真的太好笑了。
　　而魏檀，通过老同学的介绍，也得到了一个新的试镜的机会，《汉武帝》剧组需要一个年轻的男演员去饰演霍去病，得到机会以后，他跑去图书馆，在试镜前把霍去病的史料和汉朝的历史研究了遍。
　　没选上也没关系，有个人和他说过，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4　十八线日常
　　累极了的笛平睡了很长的一觉，要不是前台打来电话问要不要续费，他可能会一直睡下去。笛平匆匆起身，赶在12点前退了房，收拾好东西坐飞机赶往西京的公司。
　　“平哥！”公司前台小姑娘热情地和他打招呼，他露出笑脸，热情回应。
　　走廊里，逐浪娱乐的签约演员照片挂了一路，他一一看过去，路过角落里自己的照片前，微微一笑。
　　推开会议室的大门，夏利和李嫣然、林森等艺人已经到了，笛平姗姗来迟，坐在会议室门边的位置。
　　夏利不在乎他迟没迟到，反正手上大部分资源，都和笛平没什么关系。
　　“林森，你和那个网红的绯闻到底怎么回事，公司已经把新闻压下来了，你虽然立的不是什么纯情人设，也不要搞得那么难看。”夏利首先拿林森开刀，“要知道徐导的电影马上要开机了，你的竞争对手除了电影咖，还有魏檀。”
　　听到魏檀，笛平竖起耳朵。
　　“什么？他不是只演电视的吗？”林森暗自咒骂，“拿了视帝就要来抢电影资源了？”
　　笛平听了摸摸耳朵，心想：魏檀要什么资源人家制片方还不是拱手送上？哪里还需要和林森这样的二线演员抢。
　　“所以我叫你注意点，那个角色很阳光，积极向上，可不是会和网红搞绯闻的人。”夏利严肃地说。
　　林森挠挠头，不耐烦地说：“知道了，玩玩而已，我给她点钱断了。”
　　夏利看着林森吊儿郎当的样子摇摇头，转而看向李嫣然，满意地笑了：“嫣然最近表现不错，昨天的试镜，公司和我说了，有戏。”
　　李嫣然露出胜利的微笑：“谢谢夏姐。这个片子要是拿下，是不是那个珠宝的代言也有把握？”
　　夏利很高兴地说：“是啊，毕竟是时尚剧，你拿下了，时尚方面level又上一个台阶。而且以后走红毯的礼服说不定都不用借了。”
　　李嫣然目前是个二线女演员，几乎演的都是女二的角色，这次试镜的是大制作外戏的女一，如果成功了，事业又上一个新的台阶。
　　接着夏利又给其他两个新人说了下规划，他们两个是刚毕业的学生，只是暂时在她手下放着而已，等过段时间，公司会另外安排经纪人带他们。
　　讲完其他人的，夏利把目光投向笛平：“对不起啊，昨天忘了给你派车。”
　　林森听了，噗嗤笑了出来。
　　“没事。”笛平忽略林森刺耳的笑声，笑嘻嘻地，“酒店很近，我自己回去了。”
　　其实夏利也没多少歉意，笛平在公司也算是个很特别的存在，公司是三年前签的他，那时候公司想投资一部喜剧片子，需要一个笛平这样的演员，笛平那时候的身价很低，签进来不亏。后来因为各种原因，这部片子流产了，但是笛平人已经签进来了，于是就不得不面对这样尴尬的场面。
　　好在近几年综艺节目层出不穷，笛平走的谐星路线，在综艺上还有发挥的余地，让公司也有盈利。不过毕竟外形有所限制，笛平的职业道路走的很艰难。
　　开完会，演员们各自还有行程，夏利要陪林森和制片方接触接触，笛平暂时没有行程，可以回家好好睡一觉。
　　他如今还住在公司的宿舍里，西京房价畸高，就凭笛平的收入，还不足以支撑，前两年，笛平的钱还要拿来负担外婆的医药费和生活费，但是外婆最终还是走了。
　　笛平看着电视柜上外婆的照片，叹了口气。
　　睡了一觉过后，笛平叫了外卖，然后边看weibo留言边吃饭。他的weibo如今也有300多万粉丝了，关注他的基本是普通网友，大多是因为他搞笑，逗个乐子。至于像李嫣然、林森那样能为了偶像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的铁杆粉丝，基本不存在。
　　虽然糊，但是还是要营业啊！
　　笛平边吃外卖边拍了照片，发weibo：“大家吃饭了吗！”
　　不一会儿，成百上千的消息就涌入了。
　　网友1：哥哥吃这么少？
　　网友2：哥哥别减肥，瓶子永相随。
　　瓶子算是他的粉丝名。
　　网友3：哥哥真是可可爱爱
　　网友4：【图片】恍恍惚惚哥是真的搞笑。
　　网友5：震惊，当红明星的真是饭量竟然是？
　　不少人在评论里发节目截图或者自制表情包的，笛平挑了几条回复，然后专心吃饭。
　　过了几天，夏利通知笛平参加一个综艺，是北湖卫视新出的综艺《繁星民宿》，由几个主持人和老演员组成团队，经营一个民宿，每一期邀请几位嘉宾参与，一起吃吃饭聊聊天啥的。节目已经播出了一期，嘉宾是新晋的小花顾衣，她在节目里一改往日柔弱的形象，劈柴挑水，真实不做作，赢得了大家的好评。
　　笛平收拾妥当，前往平安村参与节目录制。
　　听说参与的还有其他嘉宾，但是出于节目效果不能透露，到了平安村，导演组取了几个下车的景，然后就直接开始了节目录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