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日方升(8)

　　“我去，这也太夸张了。”李遇不屑地说。
　　“没有这毅力，人家能登上喜报栏吗？”
　　“什么东西？在哪？”
　　孟省带李遇远离操场，来到学校大门处的布告栏，正中最显眼的地方写着红色的“喜报”二字，下面贴着一张龙飞凤舞的大字报：“热烈祝贺我校高二1班黎昕同学在省物理竞赛中荣获特等奖……”
　　旁边还有一张黎昕的照片，冷峻的面孔，和李遇印象中的传统书呆子完全不同。
　　李遇楞楞地看着，喃喃自语：“他真的蛮优秀……”
　　“刚开学的时候，这贴的是个数学竞赛的什么奖，也是他。”
　　“我怎么没注意？”
　　“你正和张晓晓打得火热，能注意到什么。”
　　“这么拼，多累啊。”
　　“遇哥，就算你是幼儿园毕业，也照样继承你家的餐饮娱乐公司，”孟省一本正经地看着李遇，“可是他不努力的话，就得回家穿串，烤串。”
　　“还挺有哲理的！那你呢？”
　　“我？我觉得理发店挺好的啊！”
　　李遇锤了一下孟省的胸口，笑着说：“你像个门神似的往门口一杵，人家还以为是黑店呢，谁敢进。”
　　万米长跑是最后一个项目，之后，就是全体学生心心念念的十一长假。
　　李遇从小就挺能跑，他小时候的QQ网名就叫“风中的美少年”，后来觉得又土又二，就改了。高一的时候，他还参加过城市马拉松赛，可惜快到终点时中暑了。
　　在操场跑25圈对李遇来说不算很难，不过他万万没想到，会在刚起跑时就被一窝蜂冲向内道的人群绊倒。
　　“急着出殡么……”李遇迅速爬起来，随即感觉右膝一阵刺痛，原来是被一粒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石子硌破了。
　　孟省也在操场上，本来是准备给他递水的，此刻急忙跑过来，“怎么样？”
　　李遇试着跑了几步，刚想说“好像废了”，远远地看见黎昕竟然正在看自己，书合了起来，搭在胳膊上。
　　草，不能被他看扁了……李遇咬咬牙，“我没事。”
　　之后就追向了前面的大部队。
　　“你腿出血了！”孟省在他身后喊到。
　　广播里断断续续播放着致万米运动员……还不到10圈，跑道上就只剩下零星几个人，大部分人都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低估了万米的难度。
　　“遇哥，你腿怎么样了。”孟省又一次在李遇跑过来时递上了水瓶，跟着他小跑起来。
　　“早就不疼了，都麻了。”
　　鬼才不疼咧……李遇往头和腿上浇了点水，瞄了一眼黎昕的方向，发现他还在望着自己。
　　“你的晴儿姑娘刚才好像为你加油来着。”
　　李遇故作轻松地笑笑，腿上的胀痛让他不想再说话了。
　　操场上只剩下李遇和另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在跑，李遇落后半圈，其他落后太多的几人则开始漫步。
　　孟省正默默地为李遇打气，手机震了起来，是林之叶的微信。
　　“李遇这小子还挺能坚持的。”
　　“能让我叫哥的人，当然有两把刷子。”
　　“他腿怎么样？”
　　“他说没事，你担心什么啊。”
　　孟省眯起眼睛望向1班的方位，看见林之叶正在对黎昕说话。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黎昕让我问的。”
　　孟省刚想回复，发现这条消息被撤回了。
　　李遇在还剩最后一圈半的时候开始了冲刺，咖色的短发在脑后舞动，神采飞扬，渐渐赶上了那个高瘦男生，随后第一个冲过终点线。
　　孟省扶住李遇的手臂时，感到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走吧，我扶你去医务室上药。”
　　李遇面无血色地挂在孟省胳膊上，走出黎昕的视线后才说：“快把我背起来，妈的老子腿都要废了。”
　　“谁让你非要跑。”孟省轻松地背起李遇。
　　“唉，不蒸馒头争口气嘛。”


第10章
　　十一假期，李遇和家里去了坦桑尼亚，因为李老板想看长颈鹿。
　　得知林之叶的爸爸和公司出国旅游去了，孟省松了口气，真怕林之叶因为不想和父亲共处一室而赖在自己家七天。给他做饭倒是小事，被他盯着写作业外加挖苦嘲讽可是够难受的。
　　假期第一天早上，林之叶就发来微信：“晚上来我家打球。”而后天天如此。
　　林之叶不但要求孟省陪他练球，还带孟省去了一次超市，采购了足以支撑七天的食材。
　　每天，孟省在理发店帮忙到傍晚，而后到达林家，第一件事就是开始做晚饭，饭后二人边看NBA边聊天，消化的差不多了去练球。
　　练球完毕，林之叶像地主家少爷一样躺在客厅看电视或者打LOL，孟省这个凄惨的长工则戴起林之叶家的另一条围裙——被他戴回家的那条总是忘记还回来，把林之叶第二天的早午餐准备好，然后屁颠屁颠地去赶地铁。
　　有一次，孟省又问：“你到底什么时候还我腰带？”
　　林之叶终于明确告诉他：“十一之后。”
　　有两回，孟省来的时候黎昕也在，给林之叶讲一些看上去连题目都很难读懂的题，讲完就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对此，孟省曾吐槽：“我还以为，只有我会在看书的时候睡着。”
　　林之叶则摇摇头，说：“假期正是他家最忙的时候，黎昕每天都忙到半夜，他太累了。”
　　又说：“你真该尝尝黎昕的手艺，可惜我胃不好，不然一定天天吃辣炒海鲜和小龙虾。”
　　“和他比起来，我手艺怎么样？”
　　林之叶想都没想，“天壤之别。”
　　孟省知道，黎昕不乐意搭理自己，从李遇那听到“突破道德底线的暴力分子”这种评价时，他就明白黎昕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
　　可假期最后一天时，黎昕偏偏主动对孟省提起了李遇。
　　“你大哥一直没在？”
　　“他去非洲玩了，今天晚上回来。”
　　黎昕笑了笑，“跑的够远的。”
　　“他还打算去北极看企鹅呢！”
　　“那他可能要白跑一趟了。”说完，黎昕又将注意力放在了手中的书上。
　　正在书房赶作业的林之叶大声说：“企鹅在南极！”
　　孟省闹了个大红脸，李遇只说过想看企鹅，这个“北极”是他随口加上的，李遇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出了糗。
　　“你要是想知道李遇在干什么，把他加回来不就得了。”孟省随口一说，便去准备晚饭了。
　　黎昕置若罔闻，但手里的书却久久没有翻页。
　　孟省炒了两道极清淡的菜，主食则是超市买的速冻小馒头。
　　“吃饭了。”孟省走进书房，惊讶地发现林之叶正在抄黎昕的数学作业。
　　“嚯，你还抄作业呢！”
　　“实在写不完了，脑袋要炸了。”林之叶一脸淡然，飞速把剩下的题抄完，将卷子还给黎昕，“谢了。”
　　“那我回了。”黎昕说。
　　“不吃点？”孟省问。
　　黎昕摇摇头，背起书包走了。
　　练完球回来，孟省又准备了小米粥，作为林之叶第二天的早餐。
　　“我回家了，你记得吃药。”
　　“再陪我一会，我无聊。”
　　“那你抄作业干嘛呢，长夜漫漫，一题一题消磨时间多好。”
　　等孟省在沙发上坐下，林之叶又自顾自地看起书来，半天没有和孟省说话。
　　“哥们，你不是让我陪你吗？怎么又不说话了。”
　　“谁说陪着就要说话。”
　　“七天的假期，你就这么在家宅着吗？”
　　林之叶放下书，像看傻瓜一样看着孟省，“你每天都是晚上才过来，怎么知道我白天不出去玩呢？”
　　“哦，也对哈……那你都玩什么了？”
　　“和同学吃了两次饭，还和赵浩成他们玩了一天。”
　　“他们是谁？”
　　“孙彬，刘凡涛，王鸣轩。”
　　孟省想起，他们都是校队的首发队员，看来几个人关系很好。
　　“你家有个房间，门一直关着，里面是什么啊？”
　　“我妈妈的遗物。”
　　孟省的心紧了一下，心想还好没有因为好奇而进去溜达。
　　林之叶时不时看下手机上的时间，还有几次起身往楼下看去，表情很复杂。
　　“看什么呢？”
　　“看我爸回没回来。”
　　“哦……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没什么。”
　　终于，伴随着一阵电梯运行的声音，防盗门外传来钥匙的清脆碰撞声。
　　“孟省，”林之叶突然凑近，形状优美的双眼格外的亮，声音有些低哑，“帮我个忙。”
　　“嗯？”
　　孟省还没反应过来，林之叶就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表情扑了上来，紧紧吻住了他有些干燥的嘴唇，还用胳膊搂着他的脖子。
　　绵软微凉的触感，让孟省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像是一万个二踢脚同时在耳边炸裂。
　　大门开了，男人拖着行李箱走进客厅，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待孟省推开林之叶时，林父已经不知去向，行李箱孤零零地躺在门口。
　　林之叶用手背轻轻擦了擦嘴唇，满意地笑了，渐渐变成大笑。
　　孟省从沙发上弹起来，望着大笑不止的林之叶怒吼：“你有毛病吧！你，你侮辱我！”
　　说不清是该震惊，愤怒……孟省的从头皮到脚趾盖都麻了，腿也在微微发抖。
　　林之叶擦了擦笑出的眼泪，轻松地说：“干嘛这么生气，我只是想气一下我爸而已。”
　　“这么大的事，你能不能提前和我商量一下？”
　　“商量？”林之叶微微挑眉，“你会同意吗？”
　　孟省被问得一怔，“没准会呢……”
　　“我可问不出口。”林之叶小声说。
　　“那你倒是做得出来！”孟省痛心疾首地跺脚，“那可是我的初吻啊大哥，初吻！很重要的！”
　　林之叶将胳膊支在腿上，用手捂住了脸。孟省以为他是觉得愧疚了，没想到他竟抖着肩膀笑了起来，笑过后才抬起头，“我也是啊，你不亏。”
　　“你，你想气你爸，干嘛用我啊？”
　　“那我用谁？”林之叶一脸轻松。
　　“黎昕啊！赵浩成啊！还有那几个球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