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情(30)
他追问:“谁?”
顾小青从粥碗抬起头,说:“我爸。”
夏志荣心里有数,他不掺和人家家务事。他又问顾小青:“医生说什么了?”
顾小青:“没说什么,扭伤而已。”
“医生给你开药了吧。”夏志荣放下筷子,“东西在哪?”
顾小青正要起身去房间拿他涂药的东西,夏志荣说:“你坐着。我去拿。”
顾小青:“桌子上。”
夏志荣进他房间拿了东西出来,他还顺便拿了医院拍的片子。顾小青伸手想拿过那管药膏,夏志荣缩了一下手臂:“我来。”
他弯下腰,半跪着把顾小青的脚丫子搬到怀里。他小心拆了绷带,顾小青垂着眼睛看他,盯着夏志荣乌黑的头顶。乱蓬蓬的。
夏志荣看到小孩青紫的脚踝,心疼的不得了。他托住顾小青的脚后跟轻轻掰着脚边观察了一下,小声地指责,“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他挤出点药膏均匀地涂抹,涂完再用绷带一圈圈包上。他弄完又靠在餐桌旁看起了顾小青的片子,一边看还一边指指点点:“你们这边医院好不好?要不我带你去我们那儿再看看?”
顾小青立刻回绝:“不要。”
夏志荣把片子塞进袋子里,瞥了一眼还在埋头喝粥的顾小青。他老妈子地叮嘱道:“够不够?厨房还有。”
顾小青放下勺子,抽了张纸擦嘴。“饱了。”擦完刚想起身把碗筷放到水槽里,夏志荣说:“你放着。”
顾小青:“你洗碗啊?”
夏志荣纠结了会儿,还是点头:“嗯。”
顾小青心想这人真来他家做家庭主妇了,他百无聊赖地准备钻进房间,夏志荣从背后抱起他,说:“你走路会不会疼?”
顾小青很无语:“你那么夸张干嘛?”
夏志荣理直气壮:“我这么贴心不好么?”他抱着小孩走进房间,把他放到床上,整个人压上去正经地问他,“不好么?”
顾小青伸手别过他的下巴:“你胡子扎到我了。”
夏志荣敲着下巴硬是去扎小孩的脸,顾小青挤兑他,他反而变本加厉往他身上凑,身上黏。
“剃须刀有没有?”
“没有。”他们家哪有剃须刀。顾玲玲早把杨欣所有的东西扔出去了,大到衣服内裤,小到烟灰缸打火机。夏志荣不在他家客厅抽烟,都躲在阳台上抽。抽完就把烟蒂随便扔进角落的小花盆里。有天顾玲玲打扫卫生吐槽过这个。
夏志荣埋在他身上趴了会儿,“顾小青,我对你好不好?”
没等顾小青本人回答,他自顾自地罗列起自己的优点:“接你放学,给你送饭。”
“你去酒吧我给你保密。其他小的不说,我还帮你手/淫。手/淫舒不舒服?叔叔弄得你爽不爽,顾小青?自己有没有干过这事儿啊?”
夏志荣原本好生生的一张嘴又开始崩荤话,顾小青一听他满嘴荤话就受不了,他去推趴在他身上的夏志荣,夏志荣一米八多的男人怎么推都推不动。
“肯定没有。”夏志荣自问自答,“上次在厕所给你弄的那次,味道挺腥的。”
顾小青:“你别说了。”
“哦。”夏志荣停顿了一会儿,“我说错了?说得你不高兴了?”
顾小青瞪了他一眼,夏志荣看他眼神觉得有些欲擒故纵,不要脸地问:“你自己真没碰过?”
顾小青伸手堵住他的嘴,恼羞成怒道:“别说了!”
夏志荣吃吃地笑,温热的气息喷到顾小青的手掌上。他看着顾小青的目光总是情意绵绵的,拿掉顾小青的手,说:
“青青。和叔叔在一起吧。叔叔真的喜欢你。”
顾小青手一抖,夏志荣抓住他的手腕,认真地说,“答应我。好不好?”
顾小青嗫嚅着嘴唇,躲避他的目光,夏志荣不强迫他,他甚至挪开了身体躺到一边。侧着身一只手支着脑袋倾听他的答案。
顾小青:“不好。”
夏志荣:“为什么?”
顾小青:“哪有为什么。”他不去看夏志荣,视线低低地不知道停在何处,“我不想。”
“因为顾玲玲么?”
顾小青没说话。
“难道她是阻碍么?”夏志荣觉得好笑,“顾小青,你觉得这人会是我们之间的阻碍么?”
顾小青听到他用“这人”顶替他妈的名字,他觉得不舒服,“你别提她。”
夏志荣偏要提她:“你妈妈和我都是各取所需。她不喜欢我。”
顾小青没说话,夏志荣看着他的脸色,冷不丁说道:
“你以为我们上过床了?”
顾小青真怒了,他像一只炸毛了的猫。他一巴掌下意识扇过去了。他极度厌恶夏志荣把这种事和顾玲玲联系在一起,他虽然心里明白顾玲玲每次去夏志荣那儿过夜去干什么事儿,但轮得到夏志荣这么说么?他有什么资格?
夏志荣抓住他的手腕,眼睛紧紧盯着他,“顾玲玲不喜欢我。”他又重复了一遍,“我对她好,难道不都是因为你么?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找上她?顾小青?不都是因为你么?”
第五十三章
顾小青对夏志荣如此自以为是的态度感到不屑,“因为我?”他好笑地反问,把自己的手从夏志荣手里扒拉出来。“我?”
夏志荣没有说话,他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给顾小青看。顾小青愣住了。这张照片的顾小青,大概是他初中的年纪。他们初中要求剪短发,顾玲玲让他自己去楼下的理发店剪。他当时特别不乐意。他不乐意顾玲玲出去鬼混也不愿意陪他。他剪头发过程没安全感,眼睛也不知道盯哪,一不小心理发师一刀把刘海减残了,为了补救便把他刘海削得极短。之后顾玲玲说他那造型像个劳改犯。他又气又难过,生气是顾玲玲这么说他,难过的是以后可能都要自己去理发店。他心里老是心惊肉跳,理发师不小心碰他一下他都得哆嗦一下。所以他就把这个头发记得很牢,觉得这是一个忧郁的劳改犯的发型。
“你哪拍的?”
夏志荣:“医院。”
顾小青皱着眉,他想不起自己在医院待过。他很少去医院。他在记忆中搜索了一会儿,夏志荣提醒他:“你当时是不是过敏?”
顾小青眨了眨眼睛,那记忆才渐渐从脑海里复苏,“你也在医院?”
夏志荣:“嗯。”
当时情况是这样的。顾小青对过敏的记忆他记得深刻,谁会不记得遭罪的过去呢。顾玲玲的朋友给她带了一点特产,里面有几包果脯。顾小青嘴馋拆开吃了,果脯里边混杂了一点芒果干,立马顾小青的过敏症状全出来了,身上开始起很痒的小疹子。他痒得受不了就和顾玲玲说,顾玲玲带着小孩奔去医院,医生给他开了一点药,让他挂点滴。顾玲玲陪他陪了一会儿,又去忙她不知道忙得团团转的什么事,叫他挂完点滴自己回家。医院和他们家就隔了一条街。顾小青特别不情愿,他又不好意思央求顾玲玲陪他。他是个男子汉了,他总得学会自己单独经历点事情。他摸了摸裤兜的钥匙,又仰头看了看仿佛永远挂不玩的点滴,绝望又难过地吸了口气。
他无聊,没东西消遣,盯着头顶的一个小电视。电视静音,放的是什么他记不清了,他周围一群和他一样的人,手背上插着针,药水一点一点顺着小孔输进去。
他们那个医院当时很小,没现在翻修过得大,顾小青可怜兮兮地缩在座位上看电视,别的小孩都有旁边大人坐着嘘寒问暖。他看上去孤苦伶仃的。
输液大厅门口的小帘子被人拉开,一个一米八多的男人走了进来,他西装革履,迈着两条笔挺的腿拿着电话很小声地说着什么。顾小青看了一眼,觉得这人长得很高,像一座移动的小山,之后继续看他的默剧电视。那人从他身旁经过,一屁股坐到他对面相似年纪的男人旁,打了声招呼:“老赵,在这遭罪呢?”
那人说话有点鼻音:“这不感冒了吗。还真让你千里迢迢赶来了啊?”
“你可是咱们的关键人物。”他笑了一下,语气十分熟稔,“没了你,可就功亏一篑了。”
“您开什么玩笑。”那人别过脸咳嗽了一下,“感情您这么大老远跑来,逗我玩来了?”
他没说话。那人又咳嗽了几声。他见他眼前小桌子的塑料杯空了,起身说,“我给你倒点水。”
高大的男人起身去拿角落的热水壶,侧过脸不经意瞥到顾小青,就像无数行人投去的匆匆的一瞥,很快拿着热水壶回来了,坐到位置上。他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捂在手里。
那人见他隔着这么薄的塑料捧着杯子,以为不烫呢,放到嘴边撮了一小口,结果被烫得嘶嘶喊:“这么烫你捧着,老夏?你这手啥做的?’
夏志荣不以为意地喝了一口水,“习惯了么。”
“啧啧。”那人小心翼翼地把被子放回去,“部队出身不一样嘛。”
夏志荣翘着腿和他聊了几句,问他:“吊第几瓶了?”
“快了。”那人吸吸鼻子,“要不您先回去?”
夏志荣:“赶我回去?”
那人忙说:“那不是,这不输液室嘛,病毒细菌特别多。传染给您就不好了。”
夏志荣:“没事儿,我坐坐。”他拿出手机刷了一会儿新闻,刷了一会儿又调出相机,放大,对着某个地方迅速地按了一下。他特意提前把声音关了。
顾小青看电视看着看着就睡了过去,根本没意识自己一瓶水已经挂完了。夏志荣盯着小孩看,起身和值班的护士说了一声。他跟着护士走了过去,极其自来熟又不要脸地随口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
护士听他语气,以为这人和小孩认识呢,就说:“过敏,吊针呢。”
他“哦”了一声不说话了,站在一旁望着熟睡的顾小青。那护士把水换完,顾小青睡得和小猪似的没醒。夏志荣回到原来的位置,一口把剩下的开水喝完,和人说了声“真走了啊”,走到医院门口把塑料杯捏皱随手扔到垃圾桶里。
他没有立即回到车上,而是背靠着医院门口,低头弄自己的手机,仔仔细细端详了一遍偷拍的照片。越看越满意,赛兜里走到停车场,开车走了。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顾小青,一张白净俊俏的脸,那么小,人乖乖地躺在医院淡蓝色的座位上。头发有点短,毛茸茸的,像一只缩在角落的小猫,可怜兮兮地,又渴望别人靠近他,关怀他,睡着的时候嘴巴还警惕地紧紧闭着。明明睡得很熟。